第214章 痛快話 不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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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4章 痛快話 不規矩

  吳軍是一個很認真的人,由路平領著走過一遍之後,他自己又單獨走了三遍,反覆核對細節,記熟了全程的運動路徑。★😳 ❻➈𝔰𝒽𝓾Ж.cㄖ𝐌 🍓🐜

  這時候崔放也給群演做好了分組,稍微白淨帥氣年輕一點的,湊了十五六個給吳軍做近身分隊。

  剩餘的再分成兩組,一部分壯實的扮演可汗身邊的衛隊,剩下的丁是丁卯是卯地安插在營地的各個位置。

  隨後吳軍返回營地外的出發點,在崔放的指揮下,再次演練了一遍突襲流程。

  群演都是當地的普通居民,唯一的演戲經驗全部來自看電視,因此代入感之類的完全談不上,只能當個按照指令停停走走的木樁子。

  吳軍身上卻是帶著戲的,蹲伏、疾趨、劈砍,每個動作都做得一絲不苟,在整隊人里顯得格格不入,特別滑稽。

  剛開始還有群演笑場,不過吳軍絲毫不受影響,作為資深的話劇演員,上台就入戲是基本要求。

  漸漸地,十幾個群演也被他所帶動,走起來開始虎虎生風,當他們開始突襲營門時,已經有一股打群架的氣勢了。

  進入營地之後,普通營帳內的群演陸續湧出,與吳軍的分隊「兌子」,雖然崔放給每個群演都安排了唯一的數字代號,但是演練中還是錯誤不斷,

  從營門口到吳軍中箭,是一個連貫的鏡頭,排練起來難度頗高,不是一次兩次能練好的,陳一鳴並不著急。

  完整走完一遍之後,陳一鳴拉住還要再練的吳軍,「吳老師,先休息一下。」

  吳軍接過陳一鳴遞過去的濕紙巾擦汗,「置景師傅好手藝,障礙物的間隔與角度恰到好處,實地走戲才知道,都是經過精心研究過的。」

  他抬起頭笑道,「圈子裡都說陳導拍得細,如今親身嘗試,方知所言不虛。」

  陳一鳴笑著回道,「吳老師您捧了,這場戲您是絕對主角,您演得舒服就是第一原則,排練的時候遇到磕絆儘管提。」

  吳軍居然抱了抱拳,「那我就不客氣了,我覺得這麼練不行,必須得全副披掛,實際怎麼拍現在就怎麼練。

  不同負重下,角色的姿態會有很大的差異,這是排練模擬不出來的。」

  演員敬業,陳一鳴這個導演還能說啥呢,唯有抱拳回禮,「辛苦吳老師,以後幾天路平和崔放都會在這邊,道具和運鏡方面的問題,都可以與他們商量。

  今天就練到這裡吧,明天武指團隊會過來給您演示套招。

  吳老師不必擔心練習時間不夠,我們這部電影走的是寫實風格,武打動作並不複雜。」

  晚上駐地食堂安排了聚餐,給吳軍接風洗塵。

  陳一鳴偷瞧了一下張子風,小姑娘有些心事重重的樣子,吃的也很少,似乎還沒從上午的打擊中恢復過來。

  也是,童星出道的孩子,都是被導演哄著演過來的,冷不丁遇到陳一鳴這麼個不當人的,確實不太容易適應。

  看她那蔫了吧唧的樣子,恐怕還要一段時間才能出狀態。

  陳一鳴暗暗嘆了口氣,如果明天再磨一上午的話,整個劇組都得對他側目以視,自己可真是一個罪孽深重之人吶,

  第二天流程照舊,5點出發,7點半開拍。

  第一條拍攝,張子風又拿出了一套新演法,走的是搞怪的路線。

  小姑娘演得頗為流暢,顯然是昨天晚上精心琢磨過的。

  陳一鳴很認可小張同學的鑽研精神,可惜她用力用錯了方向,這條路子不符合張子風的自身特質,給人的觀感很彆扭。

  陳一鳴繼續喊咔。

  助手們熟練地復原場景,5分鐘之後第二條,張子風剛一亮相就垮了,眼神一片茫然,人物完全沒立住。

  陳一鳴無情喊咔,讓製片助理領著小姑娘去休息區調整一下。

  林蕭今天到營帳區盯外景,崔放也在那邊排練群演,因此胡楊林這邊只有齊郁在。

  他在攝影機後面踱來踱去,幾經猶豫之後還是來到陳一鳴身前。

  「陳導,小姑娘的心態已經崩了,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聲音很小,不帶半分怨氣,似乎是想向陳一鳴證明,自己只是疑惑,而不是質問。

  陳一鳴仰躺在椅子上雙眼望天,好像是在回答,又好像是在自語。


  「破而後立還是一蹶不振,這是一個問題。

  齊老師不必擔心,如果子風真的狀態不好,我會叫停的,我們的製作時間很寬裕。」

  齊郁聽得雲裡霧裡,但是他的風格是片場之內導演最大,今天過來問問已經是很大的逾越。

  他點了點頭,重新到攝影機後面待命。

  十五分鐘之後,清場封煙,今天第三次拍攝。

  所謂的調整毫無卵用,張子風的表演邏輯完全亂套,眼神沒有焦點,表情與情緒彼此不挨著。

  齊郁重重地嘆了口氣,不需要陳一鳴喊咔,他也知道這條完全不能用。

  張子風自己似乎已經麻木了,機械地探頭,機械地做表情,機械地等待那一聲咔。

  然而那一聲咔卻是遲遲不來。

  片場鴉雀無聲,工作人員的目光都看向監視器所在的角落。

  陳一鳴搓著下巴,覺得有些騎虎難下了。

  這算是自己高估了小姑娘的天賦,還是低估了小姑娘的韌性呢。

  「大導演,你倒是咔啊,還能不能拍,給個痛快話!」

  一個中氣十足的老年人聲打破了樹林裡的寂靜,這個聲音這些天大家早已十分熟悉,正是燈爺王禮滎。

  老爺子看都不看陳一鳴一眼,走到鏡頭前把木呆呆的張子風從樹後拉出來,把音量再升一級喊道。

  「我的雙金大導演,演員都是你自己挑的,挑了伱道好好用啊。這拍的沒頭沒腦的,你到底是折騰小娃子還是折騰我老頭子?

  來個痛快的,小張要行,你就好好教,小張不行,你就趕緊換人!」

  張子風原本呆滯的神情,瞬間裂了。

  雖然只露出半張臉,卻有羞窘、尷尬、憤怒、委屈等多種情緒輪番登場,開拍以來第一次如此生動。

  兩隻眼睛裡湧出大滴大滴的眼淚,浸濕了掩住口鼻的汗巾。

  陳一鳴沒有回答王禮滎的質問,而是目不轉睛地盯著張子風。

  小姑娘極力抑制著哭泣引發的生理抽搐,身體微微顫抖著。

  陳一鳴站起來大聲喊道,「張子風,你還能拍嗎?」

  隨著這一聲詢問,陳一鳴身上的視線瞬間轉向,聚焦到張子風身上。

  不止是片場內的工作人員,之前這裡詭異的氣氛還吸引了留在不少休息區的吃瓜群眾,比如偷偷摸摸溜過來的陶奕西。

  王老爺鬆開了拉著張子風胳膊的手,嘆了口氣退到一邊,他剛才的舉動已經有些壞規矩,再不依不饒就是倚老賣老了,這終究是導演和演員之間的事。

  置身於諸多視線之下,而不是鏡頭之下,張子風終於暴露出了一點本真的東西。

  她一把拽下臉上的汗巾,囫圇個兒地抹了一把臉,恨恨地盯著陳一鳴喊道,「能拍!」

  陳一鳴一屁股坐到椅子裡,高高的監視器後面,傳來他悶悶的聲音。

  「咔!復位,補妝,十五分鐘之後再來一條。」

  片場略一停頓之後再次流動起來,只不過聲音壓低了很多,似乎頭頂不是霧氣而是鉛雲。

  不管是跑前跑後的王威,還是領著張子風去房車的製片助理,全都輕手輕腳的,大氣都不敢多喘一口。

  只有張子風,大步流星地特別豪氣。

  十五分鐘之後,王威打板,「《木蘭》第二場第四鏡,第二十六次。」

  「開始!」

  胡楊樹後,張子風歪著頭探出大半張臉。

  草圈、鬢髮、汗巾把她的臉遮蔽大半,只露出兩隻亮晶晶的眼睛。

  監視器內,她的眼神傳遞出強烈的情緒,先是玩味的笑意,接著流露出少許愕然。

  張子風抬手拉下汗巾,露出好看俏皮的鼻頭,以及微微張開的嘴。

  陳一鳴抄起對講機大喊一聲,「過!」

  「呼!」片場裡的所有人幾乎不約而同地長出一口氣,匯聚在一起讓聲音化為實質。

  張子風從樹後面走出,一步一頓地走向監視器。

  小姑娘咬著嘴唇一臉的倔強,走到陳一鳴身側之後站定不動。

  陳一鳴笑眯眯地抬頭,沒事兒人一樣對張子風說道,「給你破一次例,坐下看。」


  張子風別著頭不與陳一鳴的視線接觸,從陳一鳴身後繞到另一側,低頭看向監視器。

  陳一鳴把剛才喊過的那一條調出來慢速播放,張子風看過之後,臉上的表情不再是狠狠的,反倒變得迷迷糊糊。

  陳一鳴在並列放置的右邊一台監視器上,調出張子風昨天拍得最好的一條素材,同樣慢速播放。

  對比著放了好幾遍之後,陳一鳴問道,「看出什麼區別沒有?」

  張子風略微遲疑地指向左側的監視器,「陳導,我能重拍一次嗎,這一條我覺得情緒不對,你怎麼就喊過了呢?」

  此時張子風已經知道自己錯怪了導演,左右兩條素材一對比,左側的這一條肉眼可見地鮮活,哪怕自己不拉下汗巾,只比較眼神戲也不在一個檔次上。

  見陳一鳴沒有回話,張子風有些急了,「陳導,我不該拉下汗巾的,真的,讓我再拍一次吧。」

  陳一鳴笑著指了指身邊的椅子,張子風萌萌地坐下。

  「子風,你演過很多戲,不是盲目地本色演出,而是有自己的邏輯與想法,這很好,說明你雖然年紀小,但一樣認真、敬業、專注。

  我相信進組之後,你肯定對小木蘭做過大量的準備工作,鏡頭構建,人物動機,並且提前做過很多練習。

  你昨天演的不是不好,只是不對。

  不對在什麼地方呢,就是你想得太多,想得完全沒有必要。」

  陳一鳴的話,當然出乎張子風的意料之外。

  她是一個很有理想的小演員,早早就在以一個專業演員的標準來要求自己。

  只有小演員,沒有小角色,她的表演老師一直這樣教導她,她也以之為座右銘。

  難道這是錯的嗎?

  陳一鳴繼續解釋,「子風,你是一個有信念的演員,這一點超過了很多表演系的本科生。

  可惜的是,小木蘭這個角色,不需要你的信念,只需要你的本色。

  但是這又不同於讓你單純地進行本色演出,因為你受過專業訓練,已經初窺門徑。

  偏偏你的表演境界又尚未大成,角色的鬆弛感做不到一以貫之。

  這就很麻煩了,我不能提醒你,因為有意識地本色演出,不是本色,而是套路。

  我很高興你超越了自我,跳出了以往的表演框架,做到了真正的本色演出。

  再仔細看一看通過的這條,我能感受到天然的倔強感,這才是你作為演員獨一無二的特質。

  剛才你心裡肯定在罵我,不排除也在罵你自己,特別是沖我喊能拍的時候。」

  陳一鳴讓張子風自己看,他則站起身走向齊郁。

  「齊老師,我覺得子風下意識拉下汗巾的動作很不錯,味道很好。

  這樣一來,後續分鏡就要相應調整,你有什麼看法?」

  齊郁自己也在反覆回放剛才那個鏡頭,短短的只有3秒,但是每看一次都有新的感悟。

  就像陳一鳴說的,越看越有味道。

  「我也很喜歡,簡直是撲面而來的靈氣。

  如果用一個詞來形容的話,就是不規矩,骨子裡的不規矩。這氣質確實難得,很少在女演員身上見到,上一個類似的款,應該是國際張吧。」

  陳一鳴點頭嘆道,「不容易啊,磨了將近三十條,才把小張同學練出來的套路磨掉,這么小的年紀穿這麼多層馬甲,她可真是一個用功的孩子。」

  齊郁聽得忍俊不禁,「別的導演遇到小張這樣的,要什麼給什麼,直接樂瘋了好不好。也就是你,坐擁寶山而不自知,哦不對,是不屑一顧。」

  陳一鳴道,「她現在的狀態剛剛好,現在是上午9點,趁著光線還好,爭取今天多拍幾條。」

  說是這麼說,拍起來卻不是很順利。

  問題不在張子風身上,而是出在陶奕西身上。

  事實證明陳一鳴確實不善於調教演員,特別是小演員。

  他利用「自閉+挫折」療法調教張子風,只能算是歪打正著,雖然讓張子風找對了狀態,卻把陶奕西給徹底帶歪了。

  陳一鳴低估了扒子風牌馬褂的難度,拍攝次數與時間遠超預估,浪費時間和經費倒是不算事,問題在於候場的陶奕西全程旁觀來著。


  10歲的張子風有信念感,7歲的陶奕西就沒有了嗎?

  對比二人的履歷,前者說是入行5年,其實8歲以前大多拍的是沒營養的GG。

  而後者4歲學藝,5歲進入央視少兒藝術團,實打實地接受了兩年演技訓練,還出演了三部大戲的一番。

  於是敏感的陶小妹全程目擊陳一鳴「磨鍊」張子風之後,不免鑽了牛角尖。

  導演是不是不看重小武這個角色呢,還是說我不堪造就呢,我的獨特氣質是什麼呢,跟小武的契合度在哪裡呢……

  演戲是一件直覺優先的技術,問題問得太多,只會陷入自我懷疑。

  於是陳一鳴好不容易磨出了張子風的狀態,陶奕西又出了么蛾子。

  之前第一個鏡頭那種「端莊自持小大人」的感覺,在跟張子風對戲的時候蕩然無存,兩人的氣場完全失衡了。

  而且說到本真,陶奕西比張子風要脆弱得多,偏偏她作為優等生藝術敏感度又很高,陳一鳴每次喊咔,她都能第一時間意識到是自己的問題。

  自知又難自控,還是一個7歲的女娃,可想而知結果會如何了。

  拍到10點收工,小陶同學也成了哭包,步了昨天張子風的後塵。

  陳一鳴都愁死了,難怪說拍電影最怕的就三件事,小孩,動物還有天氣。

  天氣不好可以等,動物不合適可以換,只有小演員最為難,越是戲份重的小演員就越為難。

  繼續二合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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