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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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知剛滿十二歲時,已有大臣上書啟奏,皇上或可先成家後立業,「立後六宮」也是天子之責。

  況先朝幼時登基的皇上,無一不是早早便冊立皇后的。

  以便減少諸多不必要的麻煩,比如皇家宗嗣之匱乏,比如皇室、外戚的政治需要。

  我自笑之。

  可心中雖嗤之以鼻,卻也知他們並非言中無理,雖不乏私心成分,但大多數都有著歷朝歷代所經歷的擔憂,便未斥之。

  只道立後六宮既是重任,更該嚴以待之、慎之而行,不僅要考察家世清白,更要考察女子之賢德人品,還要相貌端莊,甚有需考量的諸多政治因素。

  動盪時期因需而焦急便罷了,繁盛時期就更要謹慎,更需時間考量。

  不可召年紀過小的妃嬪進宮恐只顧玩鬧荒廢皇上學業,更不可選權勢殷厚之女子以致皇上分心,不如待皇上束髮,或成人之後有了自己的主意,再行定奪。

  可知也隨之表示,自己不至真正的盛世,便無心立後納妃之事,眾臣莫再提。

  自此,朝中便真的,無人再提及此事。

  可沒想到,朝中不提,外戚還是有操心的。

  這北國使臣提出的置換質子的第一選擇,就是再行和親,北國也有年齡合適的皇戚公主,他們太上王甚是喜歡。

  「哦?」我不自覺著挑了挑眉,若他們使臣不提,我差點都忘了北國是個並非只有君王的國度,君王之上,還有太上王。

  聽說當年這太上王是個冷血之人,親子皆可殺之,有蠻人的勇與狠,但無智,所以為君王二十年,卻並未留下多少政績,反而因為暴政和殘忍,留下了許多罵名。

  這導致了北國當初雖不過一個不起眼的小國,卻內部曾矛盾激化,民眾對他的不滿情緒高漲。

  好在他兒子多,便不得已為平息怒火提出退位讓賢,在一年的王位爭奪中,由那有勇有謀的邱林裴任了新君。

  繼而邱林裴在短短三年內收復周邊多個小國,在勢力不容小噓之時,又與我大遼以和親和交換質子之名義達成盟國。

  但……它北國有怎樣的故事,我倒不太關係,我只關心吉寧過得好就足矣。

  只是這和親之請求,我並不想應,卻又不好駁了誠意。

  只是正待思考時,平日裡規規矩矩,為人謙和的質子卻忽然闖入殿中,跪在我面前道:「太后,渡兒不想回北國,渡兒想一直留在大遼。」

  「九王子?」那使臣也隨之驚呼,倏而又道:「九王子在說什麼,君王盼您歸北林,已經盼了整整十二年了!」

  北林是北國王都,冰寒之地,卻風光壯闊。

  可邱林渡卻並不看他,只祈求著望向我。

  十二年過去,邱林渡已是成年。

  從初來大遼時的冰冷緘默的十歲少童,到如今溫潤如玉的謙和的公子,已是變化許多。

  他一襲青衣,長身玉立如青竹,一雙眸子清越如山,此時帶著懇求,倒更顯俊逸。

  邱林渡的長髮被簡單豎起,除了略帶捲曲一些的墨發,仿佛已絲毫看不出是北國中人來。

  這十二年來,我雖與他保有著邦國間的禮貌,但也時常因異國他鄉的憐惜,將他看作自己的孩童,關照與吃食均與皇嗣份例相同,也允他與皇子公主們玩在一起。

  除不太能出宮玩耍外,倒是盡力讓他過得自洽、舒服。

  我想,許是這般感情也是為羈絆,畢竟十幾年相處,一時不念親人,倒也不是什麼奇事,便同他道:「質子起來說話便好,可是不捨得離開可禎他們?」

  哪知他倒不肯起,執意跪著道:「非也,渡兒如今已是成人,並非孩童習性,只是……」

  他欲言又止,終於撇了一下那使臣,又道:「只是這些年來,承蒙您的恩養與教誨,我早已將這裡視為自己的第二個家。雖然身負質子之名,但我心中早已不將自己當作外戚,我想當大遼人,比起歸家,渡兒更信任這裡。哪怕一直做質子,做一輩子質子,也沒什麼的。」

  我望著這孩子,想起他初到時的模樣,想起他來大遼多少年,依然喜歡將自己捂得厚厚的,縱使汗如雨下,也不肯在夏日裡穿得薄涼。

  我那時,只以為他是冷怕了,或天生懼寒,畢竟連裴君也如是說。

  前幾年,便時常找太醫為其診治,逢到冬日還勻出比其他皇子們更多的炭火給到他房中。


  後來第三年夏,他才終於不再將自己捂得嚴實,開始變得活潑一些,更喜歡喝可禎玩耍。

  我便以為,是自己治好了他的冷症。

  可現在,卻忽然明白了什麼。

  他哪是怕冷,他是心冷,或許無處尋得安慰與依伴罷了。

  我想起自己曾經歷過的皇家寡情,想起自己曾聽江知栩講過的皇嗣廝殺。

  便想來別國,也未有什麼不同,或許更甚,竟將這渡兒嚇成這般模樣,哪怕已至成年,都寧願做俘而不願回到幼時的心寒之地。

  大約就像,我如今再不想回到沈家一般了吧。

  也剛好,我並不想讓知兒過早有所謂的後宮,便對那使臣道:「若質子不願歸國,再住幾年也是無妨的,剛好等皇上年長一些,過了束髮年紀,我們兩國再商議如何?」

  使臣沒敢拒絕,但行了禮,對我道是否可以再同九王子說兩句?

  我點頭應允。

  便見他向渡兒踱了幾步,蹙著眉道:「九王子,如今太上王已不再做主,我國諸事皆由新君定之,其他王子公主也再不敢插手,您不必再擔心。」

  那使君聲音很小,可我耳朵極靈,倒聽得真切。

  我隨之看向質子,見渡兒的先前昏暗的眸子亮了一些,但一轉念,又暗淡下來,他回道:「可他依然健在不是麼?他在就不會允我舒舒服服活著,我更不該回去,給這世上唯一護我的哥哥添麻煩。」

  「可……」那使臣有些焦急,欲再行相勸。

  卻被渡兒冷眸喝住:「再說了,沒有哥哥和大遼這十二年的養育,我怕是早已身葬茫茫雪山……我寧願待在大遼,哪怕做個棋子繼續維護邦交也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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