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後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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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元十三年冬,我和江知栩終於過了真正的合卺禮。

  可這事兒說起來,其實挺讓我難為情、羞怯,且生氣的。

  因為,是我主動的。

  自幾月前,我整個人又恢復活力後,江知栩便又將心思全力以赴地放在朝堂上,為招賢納良,為穩定肅清,為整頓長公主妄為所致的凋零,為平定周邊的叛亂,也為賑濟災民……

  朝堂風氣日漸清明。

  我也默契地,將心放在後宮上。

  只是,江知栩的後宮,除了章貴妃偶爾作作小妖之外,竟難得的和諧。

  大概是妃嬪不多,又都與眾不同吧。

  林宜妃還是那般仙氣兒飄飄的,喝酒作詩撫琴,且她的酒癮日漸大了起來,詩也寫得膾炙人口、廣為流傳,是聞名皇宮內外的女詩仙。

  常有人嘆,詩仙不凡,竟是女子,且為嬪妃,天子降福,奇也、奇也!

  月惠妃呢,心思全在長公主身上,當了娘的她不再風風火火的,反倒變得特別慈祥,周身散發著母愛之光。

  每每見了我們,不是在炫耀自己養得胖乎聰穎的可禎、就是對著我們催生,搞得無子無女、又見不到江知栩的我們瞠目結舌,不知道究竟該與其聊什麼,可她自得其樂,沉浸其中。

  章貴妃倒是上心,還費盡心機地求見皇上,只願江知栩能在百忙之中擠出時間春宵一刻,懷上一子半女,好和我這皇后爭上一爭。

  只是她也怪可憐的,無論用什麼樣的招數,都只被月昌攔回去,月昌還陰陽怪氣地指責她說:「皇上剛奪回政權,已經忙成這樣了,章貴妃不知心疼安分守己,還擱這兒作妖,今日頭疼明日唱曲兒,是全不顧龍體安康了麼?」

  章貴妃氣得咬牙切齒,說月昌出口不遜,我為平息她怒氣,便讓她學學我,回去抄五百遍淨土心經,想開點。

  哪知她竟氣哭了,我還是第一次見章貴妃哭,說實在的,她哭的樣子比平時那趾高氣揚、鼻孔朝天的樣子好看多了,我見猶憐,再看傾心。

  就又勸她要不然沒事了可以多哭哭,說不定皇上喜歡呢?

  誰知她更氣了,用力止住了嗚咽,鼻孔朝天地瞪著我說:「看來皇后娘娘確實長進了,竟也學會譏諷臣妾了,妾貴為侯門獨女,傲然一生,才不會哭!」

  我……

  可她沒等我解釋,又對我說了句「咱們走著瞧」便氣鼓鼓地回了。

  至於南昭儀……

  她自爹爹雙腿折了之後,便再不能帶兵打仗,江知栩為南將軍封了侯,也算可以安心地告別戰場,把軍力交予南昭儀的哥哥。

  可南昭儀很難過,她說他爹前半生都活在馬背上,活在軍營,如今再不能出征,該多傷心啊。

  南昭儀難過了好幾日,也不知哪根經不對,竟求皇上放她出宮,說要替父從軍,為大遼效力。

  她還說現在大遼剛恢復一些元氣,正是缺少兵力的時候,她若能上戰場,定不辱命。

  我們都認可她的話,也知她心在軍營不在後宮,更對江知栩無一絲情分,但……自古妃嬪只有被棄入冷宮,沒有和離之說,更不能有損天家體面。

  可她句句真摯,日日求之。

  江之栩便問她可願接受南今妃已死,再做不了南芷夕的事實?

  彼時,她剛因父兄有功,被晉位今妃,我聞之挺惋惜的。

  可南昭儀卻很堅定,對江知栩第一次展了笑顏,說:「皇上英明神武,臣願意,哪怕此生不做南家女,也願意!」

  從此,後宮無了南昭儀,更無南今妃,大家只知她因突發心疾,來不及救治而亡,葬於黃陵,卻不知大遼第一個驍勇而貌美的女將軍江南風,就出於後宮。

  我和江知栩也緘口不提,連吉寧都不知,林宜妃她們還為此傷心了很久很久。

  而周順儀,自無了家人,就變了性子,不再爭寵,日日禮佛。

  我低迷不語的那段時間,她還以佛祖來勸慰我,說「佛祖有言,人生百苦,皆因執念,唯有放下執念,方得內心之寧靜。」

  那時,我太愚笨,還未察覺端倪,現在倏覺不對之時,周順儀已自請出家,說此生願追隨佛祖,為皇家祈福。

  我很怕她是如我祖母一般,是為逃避。

  可她面容平靜而安詳,說皇后莫要相勸,妾已放下了所有的塵世紛擾,絕非衝動為之。


  我相對而立,默然哽咽,卻終於有勇氣抱住了她,對她說了那句一直想說的:「對不起。」

  周順儀卻笑了,平靜柔和地看著我,對我道:「紛擾已去,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皇后……莫要再自苦了。」

  從此她便遠離皇宮紛擾,法號靜逸,過得清苦卻自在。

  吉寧為此還難過了一陣,哭喪著臉說陸乘淵若再不理她,她也隨周順儀出家為尼好了!

  我看著眼前這執拗的胖丫頭,真不知該如何勸才好。

  吉寧自那日在我椒房殿中,看到暗衛司長陸乘淵時,就瘋了似的著了迷,每日跟花痴一樣追著陸乘淵。

  為其煲湯、做菜,很多菜式連我和江知栩都沒嘗過,更有甚的,她還為他減了整整五斤肥肉……

  我剛開始也理解,畢竟我第一次見陸乘淵,也犯過迷糊,就別說人家恨嫁的吉寧了。

  可陸乘淵與吉寧小時候的擇偶觀差了整整一百個庸碌,如此冷酷的青年才俊,絕不可能舍了暗衛司陪她去養豬種樹的。

  我便以為吉寧只是一時興起罷了,哪知她還動了真,甚至自願放棄了自己自小的願望,說若能嫁陸乘淵,不養豬也無妨。

  江知栩雖無語,也倒動過惻隱之心,但一看陸乘淵一臉漠不關心、事不關己的模樣,也不好強求。

  且他實在繁忙,便任他們自由發展,一年半載若兩人郎有情妾有意,再指婚也不遲。

  我也只能看著吉寧舍了公主的自尊,日日當舔狗,祈禱他們能有修成正果的一天。

  且我還有更苦惱的事兒。

  日前,宮中妃嬪越來越少了,且要麼有自己的樂趣和志向,要麼就是妃位不高或進宮另有原因,都無心侍寢,也不被侍寢。

  剩下的,未與江知栩合卺的我、不招待見的章貴妃,左看右看,任誰都不可能完成「天子有後,廣後胤」的後宮重任啊。

  但是……天下「廣後胤」的呼聲,愈來愈盛了。

  畢竟,自古以來,天子要江山穩固,就必須……育有皇子,這是不可更改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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