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馭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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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元十三年,我剛及笄時。

  朝堂的風雲變幻終於初現端倪,雲華城多了幾個不怕死的文官,對長公主發起彈劾。

  指責其處心積慮地奪取輔政之權,卻濫用職權,誅殺忠誠的宦官和廉潔的朝臣。更有甚者,長公主還養面首,為其封侯,使得朝廷內外人心惶惶,民生凋敝。

  甚至有文官言手中有證據,證明太后之死或存舊疑,建議舊案重查。

  這些彈劾之聲如同一道道尖銳的箭矢,讓長公主聞之大怒,更讓對長公主俯首稱臣的朝臣們開始驚慌。

  聽聞這些時,我和吉寧、林宜妃、南昭儀、章貴妃、周順儀正在椒房殿中對飲。

  那日為慶祝我及笄,吉寧做了一桌子的菜,除了拿手的肉油餅、桐皮面、豬羊庵生面、三鮮面、蒸餅、蜜糕,還有其他幾人愛吃的鵝鴨排蒸、荔枝腰子、紫蘇蝦、冬瓜鮮、甘豆水、姜蜜水、橙湯等。

  如今長公主已在奪權之戰中落了下風,又聽到許多彈劾之言,已自顧不暇,自然再沒精力來後宮與我們這些妃嬪找麻煩。

  吉寧說哥哥現在沒有精力給小嫂嫂過及笄,不如就讓妹妹代之,便扛著一堆鍋碗瓢盆和食材來了。

  她力氣大,可身後小伊卻是個瘦小的姑娘,扛的不如吉寧多,卻累的呼哧帶喘。

  我和林宜妃哭笑不得,說吉寧你這是作甚,你是怕偌大個椒房殿沒有個吃食伙具不成?

  吉寧撇著嘴說你們這幫不會下廚的自然不懂,對於一個專業的廚娘而言,工具必須要趁手,才能做得起饕餮盛宴,今日不是有大菜要上麼?

  章貴妃在旁側又忍不住陰陽怪氣:「小公主怕不是未來嫁人也要背著做飯的傢伙式兒?我的天哪,當真不怕嚇跑了駙馬爺?」

  吉寧聞言,學著章貴妃的模樣伸出胖乎乎的肉手兒掐住腰身,也翻了個大大的白眼道:「讓貴妃失望了,本公主的駙馬爺,一定有那有趣的靈魂,才不是貴妃這等沒啥內在的俗人。」

  「你你你……」很不巧,可憐的章貴妃又被創到了,語無倫次的瞪著吉寧。

  不過沒多時,她便沒骨氣的消了氣,還眸色神往地看著吉寧從我的小廚房端出一道道讓人垂涎欲滴的餐食,還邊吃邊感嘆,說只恨自己不是男兒身,不然必將吉寧娶進自己侯府來,想帶多少鍋碗瓢盆都成。

  那日,林宜妃還端來了自己素日愛飲的九醞酒,說此酒三日一釀,滿九斛米止,今日既是大日子,又有大節目,大家喝一杯如何。

  南昭儀看著那九醞酒一臉震驚,說想不到林宜妃如此溫潤柔美的女子,竟然飲得如此烈酒。

  好不容易及笄,我也不再拘謹,命玲瓏給大家一人倒了一杯,與大家舉杯,昂頭暢飲。

  只可惜,我們剛將烈酒進肚,還未及微醺,長公主就帶著一眾兵刃,闖進我殿中。

  她已將椒房殿圍得的水泄不通,想必殿外,亦是如此。

  我不急不緩地倒了兩杯酒,輕輕踱步過去,笑著問她:「長姊可也是來慶祝臣妾及笄?」

  可她未從我手中端過酒杯,神色也不同尋常,她今日身著華貴的玄色長袍,那上面繡著金絲銀線,在窗欞透過的冬日陽光下,閃著耀眼的光芒,那長袍看起來極沉。

  她烏髮也盤得仔細,連髮髻都比尋常挽得更高,頭上的金釵閃爍,甚至紋有龍紋。

  她眉眼中有暗波翻湧,冷冽而狠厲地看著我,緩緩開口:「是,只可惜皇后剛及笄,就要葬身血海了。」

  「長姊此話,何意?」我嘆了口氣,面露懼色,和還行著禮的林宜妃等人面面相覷,只覺可惜了吉寧做的這些菜。

  她實在出乎我們意料,來得太早,這裡有很多菜式我們都未來及品嘗。

  長公主步子很慢,緩緩地走來,看著桌上的烈酒殘杯,臉上閃過森森笑意,冷哼道:「看來,本宮不必再請你們喝斷頭酒了,既然都聚在一起,那不如早點上路為好。」

  「長公主想讓臣妾們上什麼路啊?」章貴妃也站直了身,翻白眼時還不忘打了個飽嗝。

  「閻王路!」長公主的眼眸倏然變得狠辣與瘋狂,對身後那些手拿利劍的侍衛揚起了手,他們便拿著那一把把利刃,向我們脖頸而來。

  速度之快令人咋舌,如若沒有防備,我的椒房殿頃刻間就會化成一灘血水,而我和林宜妃她們,也會瞬間成為殿中被血水而污的累累屍身,躺在冰涼的地面上,再無此生。


  我看著,忽然就笑了,果然世間之事,皆有預兆,這場景……竟與我幼時那噩夢不謀而合。

  只是,我卻要讓長公主失望了。

  他身後的兵刃還未衝到我們面前,埋伏在我殿前殿後的十餘名暗衛司就破窗而入,他們身著黑衣,腰系帶有暗紋的玉帶,動作迅猛而精準的護在我們身前,手中那閃著寒光的利刃一擊便挑了我們身的侍衛。

  他們的面容隱藏在黑色的面罩之下,只露出那一雙雙清澈的冷眸,只是身形和神采,便足以震懾長公主身後的百餘侍衛。

  同樣被震懾的,還有吉寧,她看暗衛的眼睛都快看出了星星來了。

  長公主愣住了,剛剛勝券在握的神情,瞬間被驚恐取代,她面色慘白地指著我道:「他們是誰?你怎會有這些人?」

  我淡然地挑開她的手,悠悠道:「長姊難道還以為臣妾和皇上是六年前的孩童?」

  「哼,你早知我今日將血洗雲華皇城?這不可能!」她看著我們,昔日的傲然的姿態還在,只是多了一份不可置信的脆弱。

  「如何不可能?」椒房殿外傳來一陣廝殺聲,在冬日的寒風中,乾脆而利落。

  然後,江知栩身披一襲黑色的龍紋戰袍的身影便出現在宮門口。

  他這身戰袍在冬日寒風中顯得尤為奪目,我竟又看痴了。

  這些年,我曾見過他老成持重的模樣,見過他瘦弱多病的模樣,見過他面紅耳赤的模樣,見過他呆若木雞的模樣,還見過他溫潤善良的模樣,唯獨……沒有見過此般的霸氣之姿。

  他就站在離我不遠處的宮門口,在皚皚白雪中,周身都是熠熠星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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