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裝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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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公子?」

  沈清棠看見他,不無詫異,「裴公子還在陵川?」

  她許久未見過他,還以為他已尋了親離開陵川城了。

  「裴某還欠沈姑娘一方帕子,特來歸還。」

  裴琮之撐傘走過來,自懷裡掏出一方綾帕遞給她。

  修長如玉的指,托著一方綾帕。

  不是她尋常用的素白帕子,這方綾帕是絲綢所做,帕角上繡了一支海棠,海棠春睡,栩栩如生。

  「這太貴重了。」

  沈清棠不肯收,「不過一方帕子罷了,丟了便丟了,裴公子不必記在心上。」

  「姑娘贈了我香囊,這方帕子是我還姑娘為我上藥包紮的心意。還請姑娘萬望收下,不然裴某心中當真過意不去。」

  他眉眼雖溫潤,話里卻隱含不容忽視的迫意,這是常居高位者與生俱來的氣勢。

  沈清棠推拒不過,只好收下。

  聲音溫婉,不疾不徐,「既如此,便多謝裴公子。」

  她自他手裡接過帕子,指尖不可避免地會觸碰到他的手,和他掌心那道不容忽視的,細長的疤。

  他上次說,這是為救舍妹所留。她還記著。

  雨聲紛亂冗雜,如濺玉石的清冽聲音混在其中,再問她,「沈姑娘這是要回家?」

  他當真好心,又提議道:「天黑路滑,沈姑娘若是不嫌,裴某送姑娘一程。」

  真是格外彬彬有禮的公子。

  沈清棠出聲婉拒,「不必了,我家離此處不遠,不必勞煩裴公子。」

  「不勞煩。」他眉眼溫潤如常,「沈姑娘可是住在杏花巷?裴某也住那裡,正好順路。」

  「裴公子也住杏花巷?」

  沈清棠還沒將他與隔壁新搬來的鄰居聯繫在一處。

  他頷首,溫聲解釋,「說起來也是裴某與姑娘有緣,裴某所租的宅子就在沈姑娘隔壁。那日在榕山上見了姑娘就覺著有些眼熟,後來聽安濟坊里的人說姑娘住在杏花巷,這才反應過來。」

  又有些歉意的笑,「只是沈姑娘每日甚忙,裴某一直未能過去拜訪。」

  沈清棠本有提防——事情太過湊巧,她難免疑心他別有用心。

  如今聽他自己坦然相告,又句句合乎常理,毫無紕漏。

  這才落下心來,溫婉一笑,「原來我隔壁新搬來的鄰居是裴公子,當真是有緣。」

  既是同路,同行歸家便順理成章。

  深巷冗長,兩人同行其中,難免侷促。沈清棠到底是個未出閣的姑娘家,也怕這世上流言蜚語所擾。

  雖面色如常與他說著話,人和傘卻俱隔著他山遠水遠,避嫌之意已顯。

  裴琮之看在眼裡,不動聲色。

  轉角便要出深巷,這寂靜雨夜裡,卻不知從哪兒陡然冒出來一個人,直直對著沈清棠沖了過來。

  「沈姑娘小心!」

  裴琮之脫口而出,立即伸手拽住她的手腕,將她往自己懷裡猛地一拉。

  驚慌失措的姑娘頓時落進他的懷裡。

  只是手裡的油紙傘卻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脫手而出,掀落在地上。正好叫那人一腳踩上去,傘骨頃刻碎裂,不成樣。

  「對不住,對不住。」

  那人沒撐傘,只以手遮頭,鞠躬彎腰地慌忙解釋,「著急歸家,這才衝撞了姑娘。」

  他一面道歉,腳步卻未停,匆匆離開。

  沈清棠甚至都沒來得及瞧見他是什麼模樣,人便已消失在雨幕里,只留那把被他踩壞的油紙傘落在青石地面上。

  「沈姑娘的傘破了,用我的罷。」

  頭頂傳來一個溫潤的聲音。

  抬頭來,是裴琮之清矜疏朗的眉眼,看著她的眼裡有溫和的善意。

  事到如今,兩人只能同撐一把傘。

  靠得愈近,沈清棠愈發侷促。

  裴琮之覺察出來,本就偏移的傘面不動聲色地再往她那側移了移。

  等到了杏花巷,沈清棠走進屋檐,轉身向他道謝,「今日多謝裴公子送我回家。」


  她這時才看見他半邊衣衫都盡濕了,方才深巷漆黑看不見,現下經這廊檐下的燈籠一晃,分外顯眼。

  不由頓住,「這……」

  沈清棠恍然。

  一把油紙傘如何撐得住兩個人,自己身上未沾半分風雨,自然是有人替她遮擋。

  心中一時酸澀難言,也為自己此前對他的提防感到愧疚。

  「對不住,裴公子,害得你身上都淋濕了。」

  他卻疏朗一笑,不甚在意,「無妨,我回去換身衣裳便是。沈姑娘快進屋去吧,風雨甚大,早些歇息。」

  他說完,轉身離開。

  沈清棠立在翹檐下,看他抬手推開隔壁的院門,挺拔清雋的身影步入其中。

  院門又輕輕闔上。

  沈清棠也回家去,關門洗漱,上榻歇息,卻是叫這一夜風雨攪得不得好眠。

  翌日再去安濟坊,連下了整整一夜的雨才停。

  路過隔壁時,沈清棠不免落了心。

  想了想,還是上前去敲門。

  「裴公子?」

  是姑娘有些關懷的問詢。

  不消片刻,院門從裡面打開。

  裡頭的人明顯剛剛才起,身上不過披了件外衫,眉眼掩飾不住的憔悴,手握成拳掩在唇邊,低低咳嗽。

  瞧見是她,勉強擠出一個虛弱的笑來,「沈姑娘。」

  沈清棠連忙問,「裴公子怎麼了?」

  她是醫者,自然一眼看穿他這是感染了風寒。

  再急著追問,「是不是昨夜淋雨著涼了?」

  裴琮之看清她眼裡的著急與愧疚,搖了搖頭,「沒事,不過是早起頭有些昏沉,晚些時候就好了。」

  說罷,他又掩著唇,低低咳嗽兩聲。

  沈清棠愈發愧疚了,「都怨我。若不是昨夜裴公子將傘都移向了我,也不會淋雨受了風寒。」

  「與姑娘無關。」

  他半點也不責怪她,仍舊是那副清朗如山間月的溫和模樣,反倒來勸她,「沈姑娘不必自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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