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一十章 灰燼隨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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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空無一人的廢城中,凡娜謹慎地前行著,無形的旅伴走在她身旁,一直在開心地向她介紹著這個繁華、熱鬧而美好的地方。😡💚 ➅➈𝕤𝕙ᵘⓍ.ℂσⓜ 🐊☜

  這裡是整片「大陸」上最繁榮的城市,幾乎每一個人都知道它,而大部分人都居住在這裡或至少會在旅途中經過這裡,這裡的衛兵盡職盡責,這裡的居民友好慷慨,這裡匯聚著世界上所有新鮮有趣的商品,還有世界上所有新鮮有趣的點子和故事。

  「每一個人都喜歡這裡,你也會的,」那個歡快的聲音在凡娜身旁說道,「只要在這裡停留幾天,你就會知道它的吸引力啦!」

  凡娜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身旁這熱情的導遊對自己的念叻,腦海中卻轉動著一些有點古怪卻很實際的念頭。

  她在思考,自己根本看不到這座城裡的「人」,但又偶爾可以聽到旁邊傳來的其他人的聲音,

  那麽對於這裡的居民們(他們可能真的存在著)而言,自己是不是就相當於一個提著大劍的盲人?

  這樣一個危險的武裝分子閉著眼睛走在大街上,大搖大擺地四處亂逛那些無形的居民們真的沒有一點反應嗎?

  她又想到自己身旁這位噪的嚮導一一從聲音判斷,她是一個年輕的女孩子一一自己看不到她,甚至接觸不到她,自然很難根據對方的指引來「遊覽」這個地方,所以凡娜一路上都只是根據自己的判斷在這些殘垣斷壁之間探索著,基本上沒有理會過身旁的「同行者」是不是跟著自己,沒有理會過對方是否能跟上,但「嚮導小姐」對此好像沒覺得有任何不對勁的地方。

  她只是自然而然地始終跟在旁邊,不管凡娜突然朝哪邊走過去,她的聲音都保持著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流暢自然地和凡娜交流,就好像這本來就是她為「新朋友」規劃的參觀路線,

  凡娜在一個十字路口附近停了下來,默默整理著自己的思路自己這個「異鄉人」,對於這座無形之城裡的居民以及身旁那位看不見的旅伴而言,是怎樣的存在?

  這個疑惑冒出來的瞬間,一陣比之前還要強烈的恍惚卻突然襲上心頭,凡娜突然感覺自己腦袋裡空白了一瞬,就好像忘記了什麽很重要的事情。

  她疑惑地抬起頭,看著這片陌生而荒涼的廢墟,依稀記得自己之前察覺了某些「不合理」的事情,但現在這種不合理感卻煙消雲散了。

  「要來點水果嗎?"一個聲音突然從附近的路邊傳來,打斷了凡娜的思索,那聲音聽上去像是一個溫和的老婦人,「都是今天早上才送進城的,新鮮又解渴,看你應該趕了很長時間的路吧?「

  凡娜循聲望去,看到路邊有一堆被黃沙掩埋過半的木板和石頭,而一個模模糊糊的黑影正坐在廢墟中,黑影向自己伸出手,就像一個正在推銷商品的攤販一——

  團黃沙被風卷看從黑影手中滑落,而ta面前的木板上也只有沙子。

  凡娜眨了眨眼,那個黑影便轉瞬間消失不見了。

  她孤零零地站在十字路口,耳邊只傳來空洞的風聲,又過了一會,她意識到連那位「無形旅伴」的聲音也消失了,而且很久沒有響起。

  凡娜轉過頭,看向自己最後一次感覺到對方氣息的方向,試探著問道:「你還在嗎?「

  她沒有得到回應。

  些許沙塵被風捲起,從附近的一堵廢牆上落下,風沙中傳來了模糊而斷續的熟悉聲響一叮,叮叮

  凡娜將巨劍交於左手,用右手在胸前勾勒了一個熟悉的符號一一她記不起來這個符號的意義但身體卻自然而然做了這個動作,這似乎是自己很久以前便養成的習慣,某種祈福的舉動隨後她謹慎地手握巨劍,又向城市的更深處走去。

  她在這片廢墟中走了很久,城市中寬闊而複雜的道路好像怎麽也走不到頭,到處都是被黃沙掩埋的建築和小路,那些破碎倒塌的建築物哪怕埋在沙子裡,也依稀能看出幾分昔日的精美模樣。

  凡娜突然想到一一這裡或許真的是這世界上最熱鬧、最繁榮的城市,不知有多少人生存在這座巨大的城中,又不知有多少繁忙的商隊在城中穿梭,為這裡供應著來自世界各地的物資和來自遠方的故事。

  但那是在它還沒有被廢棄的時候。

  這樣一座繁榮的城,到底是因為什麽被廢棄的?又是在什麽時候被廢棄的?而且說到底自已又是為何來到這裡的?

  凡娜穿過一條岔路,帶著時不時冒出來的疑問繼續往前走著,而就在途經一座建築物的時候她猛然停下了腳步。

  風中傳來喀拉拉的怪聲,緊接著竟有一張紙片從風沙中飛了出來,打著旋從她眼前飄過,紙片上依稀可見文字。


  紙?這片風沙中還能有紙張保留下來?

  凡娜心中一動,身體已經先一步做出反應一一她一把抓住了那張從自己眼前飛過的紙,隨後帶著驚看向它上面的內容。

  那竟赫然是一張破碎的報紙,已經殘缺的上半部分還能看到與報紙刊頭有關的字樣,而在紙片的下半部分則是許多磨損銷蝕嚴重的字跡,凡娜仔細辨認了半天,才從中找到一段比較完整的句子:

  」普蘭德發生大火,火勢從上城區蔓延至下城區,多座工廠和街區在大火中受損,居民傷亡情況

  凡娜愣愣地看著紙上那些彷佛飽經歲月洗禮的文字,腦海中一陣陣迷惑,過了很久,她才冒出一個疑問:

  晉蘭德是什麽地方?

  下一秒,她看到自己手中的報紙碎片無聲無息地化作了黃沙,隨風飄散在空氣中。

  凡娜站在原地愜了一下,拍打掉手中殘存沙塵,又慢慢向前走去。

  再向前走了很久之後,

  她突然又在一座建築物前停下了腳步。

  在漂浮的塵霧中,那座建築物的出現顯得十分突兀,它就好像是忽然從風沙里冒了出來,有些不協調地佇立在周圍一堆破碎坍塌的建築殘骸中間,彷佛一頭巨獸,沉默地注視著凡娜那是一座有著多重尖頂的小教堂,以一座教堂而言,規模算不上宏偉,卻也顯得格外莊重。

  它顯然也已被譭棄,其外牆斑駁開裂,門窗破碎散落,屋頂瓦片脫落,看上去荒廢已久,但和周圍那些已經完全坍塌成一地碎磚瓦並被沙子埋起來的廢墟比起來,它又至少保持著主體結構的完整一一而令凡娜在意的,是那教堂前竟還有一座小小的花壇。

  那花壇也已經損毀,裡面只有一些早已枯死的植物,但不可思議的是,那花壇裡面卻沒有一粒沙子,哪怕是在這個黃沙遍地,亂風永不停歇的地方,那花壇里也顯得乾乾淨淨。

  就好像仍然有誰在不斷打理著這個破裂的花壇和裡面枯萎的植物凡娜在花壇前駐足了一會,抬頭看向那座破舊的小教堂,短暫猶豫之後邁步向前走去。

  在跨過教堂大門的一瞬間,她感覺有什麽變化發生了一一沙漠中永恆的燥熱彷佛瞬間被隔絕到另一個世界,而下一秒,她看到眼前燈火通明。

  在外面看上去譭棄了不知多少年月的教堂,其內部竟打理得乾淨整潔,那些門窗與屋頂完好無損,又有明亮的燈光照亮整個主廳,一排排空著的木質長椅整齊地排列在大廳里,長椅的盡頭則是一張高高的布道台一一燈從木質布道台上方照下,令其沐浴在柔和的光中。

  凡娜皺起眉頭,依稀覺得這個地方有些熟悉。

  她見到過這裡,或者至少聽人提起過這裡但她想不起來了,她甚至想不起來自己在踏進這片無邊的沙漠之前經歷過怎樣的人生。

  她緊握大劍,走在大廳中間的過道上,在檢查了一下周圍環境之後,她終於在一張長椅前駐足。

  她已經跋涉太久了,她覺得自己需要坐下休息,哪怕只有幾分鐘。

  她在那長椅上坐了下來,老舊的椅子發出輕微的嘎吱聲,她長長地呼了口氣,感覺自己的關節也像這把陳舊的椅子一樣,在灌滿沙子之後發出不堪重負的嘎吱聲。

  而後,她突然聽到了輕微的呼吸聲。

  有一個人坐在她身旁。

  凡娜猛然回頭。

  那是一位身穿黑色教會袍裙的年輕修女,看上去和凡娜的年齡相仿一一她靜靜地坐在旁邊,低著頭,彷佛正在虔誠禱告。

  一個人!一個看得見的、實實在在存在著的人?!

  凡娜幾乎已經忘記自己上一次看到「另一個人」是什麽時候,在她所有的記憶中,她似乎一直在這場永無止盡的旅途中跋涉,陪伴自己的除了沙子就是怪異的聲音,她甚至已經開始覺得這個世界原本就是如此,而自己就是世界上唯一的「人類」,但現在她看到了一個人!

  激動的心情難以抑制,同時又有一縷不易察覺的困惑和熟悉感在心中浮現,凡娜下意識開口:」你是—

  「你在這裡停留太久了,姐妹,"祈禱中的年輕修女突然抬起頭,打斷了凡娜的話,她目光平靜地注視著後者,「灰燼,很容易被灰燼同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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