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倀鬼(完)獨念歲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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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章已替換成正文內容,大家重新下載一遍應該就能看到了)

  (今天這章依舊沒寫完,先放一些亂七八糟的稿子,新書開頭之類的)

  (電腦今天去找人修了,那人說沒救了/嚴重懷疑是物業草台班子,技術不行)

  (花了一上午時間把所有軟體下載回來,然後從郵箱、WPS、各個寫作軟體的備份中還原了部份稿子)

  (損失依舊慘重,最慘的是我那好幾個G的學習資料沒了)

  (從今天開始戒色)

  「我叫張成文,從事網際網路方面的工作,半年前剛從公司辭職,現在主要做一些外包。

  「我和死者是鄰居,和死者的父親是在登山途中遇到的,算是忘年交吧。說起來,我在死者家附近買房,也是因為死者父親的緣故。

  「當時我辭職來到江城,人生地不熟的,每天也就爬爬山。那次在登山途中遇到了死者父親,感覺挺聊得來的,就將房子買在了他們家旁邊,互相也好有個照應。

  「我和死者的關係……哈哈,死者父親知道我單身,想撮合我和她在一起,但我討厭她那樣的人,又不想壞了兩家關係,就沒有直接拒絕,只是冷處理。

  「偶爾,死者父親會邀請我去他們家吃飯,飯後會打幾輪牌,要是晚了我就住在他們家。他們家的鑰匙也給了我一份,缺什麼東西可以去拿,他們衣服要是忘收了,我看到也好去幫忙收掉。

  「今天早上死者父母都上班去了,忽然就下起了大雨,我想去幫他們收衣服,一進門就看見死者吊在客廳的吊燈上,舌頭從嘴巴里吐到了下巴上,腳懸在下面晃來盪去,屎尿流了一地,真是狼狽醜陋啊……

  「我將她放了下來,就打電話報警了。對了,我早年間混過社會,膽子練得比較大,所以不怎麼害怕。他們也都說我這人沒心沒肺,待人冷漠,可能確實如此吧。」

  「我和死者有沒有更親密的關係?沒有,這個肯定不會有的,她是那種很典型的『小仙女』,我很討厭這類女的,連看一眼都嫌噁心。」

  「為什麼辭職?因為工作壓力太大了啊,哈哈,你也知道做我們這行的,大部分都是禿頂。」

  「為什麼來江城?有朋友在這兒嘛,來見見朋友,順便參加一下他的葬禮,哈哈。」

  ……

  錄像至此結束,畫面中的中年男人西裝革履,花白的頭髮整齊地梳在腦後,露出略高的髮際線,一派IT行業精英的模樣。

  陳述信息時的態度卻冷靜得不似常人,最後甚至還流露出幾分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嬉皮笑臉。

  「白棋,你怎麼看這個案子?」徐子秦輕拖滑鼠,將進度條拉回中間,點下暫停。

  他一身棕色外套,亂糟糟的頭髮下是同樣歪七扭八的衣裝,光站在那兒,沒人能想到他是江城治安局的刑警隊長。

  「張成文身上嫌疑最大,但沒有任何證據留下,局裡那邊已經將他放了,可我總覺得心裡不踏實。」徐子秦斜靠在電腦桌側,腳跟一點一點的,「你聽他這幾句話說的,不是明擺著在挑釁嗎?」

  白棋坐在輪椅上,拿著幾張案發現場的照片翻看了一會兒,道:「聽口供,張成文和死者一家不熟,至少情感上有很大的隔閡。

  「他厭惡甚至憎恨死者,對死者的死亡感到快意,如果不是心理變態,那麼大概率曾經和死者有什麼過節。」

  「我也這麼覺得。」徐子秦贊同地點頭,「但他說他天生冷漠,一緊張就喜歡狂笑,這死無對證的,我能怎麼辦?」

  「你要是意外死亡,我說口供時肯定會直呼你的名字,哪怕想笑也會出於人道主義忍一會兒。」白棋將照片放到腿上,盯著自己的手看,「連名字都不肯出口,只以『死者』二字代稱,簡直是生分到了極點。」

  「你這話……但還是沒證據啊。」

  「所以,你是想讓我幫你偽造證據嗎?」白棋抬眼,似笑非笑地看著徐子秦。

  徐子秦咋舌:「這玩笑可不興開啊!我這不是想,當年在警校你刑偵和勘察都是第一,說不定能看出點東西來嘛。」

  白棋不語,從一堆照片中挑出一張死者屍體的正面像。

  一身紅色長裙的長髮女子平躺在地,年輕的臉蒼白如紙,舌頭從紫色的嘴唇中伸出半截,脖頸下嵌著一道猙獰的勒痕。

  「法醫應該已經排除其他死亡方式,確定是縊吊死了吧?我記得,縊吊死很容易區分是自殺還是他殺。


  「自殺者只會有一道勒痕位於下頜與脖頸相接處,且腳尖自然下垂;由他人勒死再懸掛上去的屍體會有兩道勒痕,一道位於脖頸,一道位於下頜。

  「從照片看,死者是自殺無疑。我很好奇,你為什麼執意認為這是一起刑事案件?」

  白棋不等徐子秦回話,又拿起一張夾竹桃花的特寫,放在屍體照片的正上方。

  「我或許可以試著理解你。在驗屍的過程中,法醫在屍體的喉管中發現了這朵夾竹桃花,並檢測到了張成文的指紋,確定這朵花是他在死者死後放進去的。

  「但恕我直言,有罪推定最要不得,張成文的行為充其量構成侮辱屍體罪,和謀殺死者一事並無直接關係。

  「畢竟,現有證據已經足夠證明死者是自殺的了。」

  徐子秦沉默兩秒,搖了搖頭:「但我還是覺得不對勁。好好一小姑娘,聽鄰居說性格一直挺開朗樂觀的,平日裡也就在家打打遊戲,和誰都沒有矛盾,怎麼說自殺就自殺了?」

  這些信息是寫在檔案里的。

  死者名叫盧語琴,二十四歲,大學畢業後待業在家,被父母呵護得很好,無心理疾病,無自殺徵兆,誰能想得到她會在一個雨中的清晨上吊?

  沉默在公寓中蔓延,良久,白棋低聲念道:「清晨陰氣未散,陽氣甫生,正是陰陽交替,人鬼衝撞之時。外頭又下雨,陰氣從地下隨雨水蒸騰入人間,人倘若在這段時間運勢低迷,很容易被鬼遮了眼,攝了性命。」

  他的聲音陰惻惻的,徐子秦聽得一愣,轉而一拍他的肩:「老戚,你成天在家裡宅著發霉,咋還迷信上了?咱信奉唯物主義,不談牛鬼蛇神。」

  白棋不置可否地笑笑,說:「行,那我們說回這個案子吧。

  「我可以提供一個思路:夾竹桃的花語是『謾罵』,張成文在口供中不止一次提到自己從事網際網路相關工作,你或許可以從死者的瀏覽記錄查起,找出自殺或者謀殺的動機。

  「因為遭受謾罵而自殺,因為謾罵他人而被謀殺,都是不錯的故事,不是麼?」

  「照你這麼說,張成文還是故意留下線索,好讓我們去查他的?」徐子秦皺起眉頭,腳跟重重地砸在地板上。

  「誰說不是呢?」白棋拔下電腦上的U盤,和照片、檔案一併放進文件袋,塞回徐子秦懷中,「你要是真想查他,我再給你一個建議吧——

  「弄明白他在江城的朋友是誰。」

  ……

  徐子秦走後,白棋搖著輪椅進入洗手間,在特別設計的低矮洗手台前停住。

  鏡中映出一張蒼白而清秀的屬於年輕人的臉,眼角的猩紅血絲如有生命般遊動,幾乎要奪眶而出。

  白棋靜靜地注視著鏡中的自己一會兒,伸手擰開水龍頭,接了點水潑到臉上。

  冰涼的無形之物肆意流淌,格外能使人冷靜;眼中的血絲漸次褪去,恢復如墨的烏黑。

  白棋緩慢地轉向,控制電子輪椅向陽台的方向移動。

  一路上房門都沒有關,他長驅直入,將輪椅停在陽台的玻璃門邊。

  陽台中的躺椅上,一個紅衣女子的虛影略顯侷促地坐著。

  她濃密的長髮從額前垂下,瀑布似的遮去半張臉龐;拉長的舌頭從發間吐出,像是霸王花噴吐的花蕊,格外引人注目。

  ——正是照片中上吊自殺的死者。

  白棋看著女人,在唇角勾出一抹微笑:「盧語琴,現在我們來談談你的事吧。

  「比如——你死時的感受?」

  ……

  白棋喜歡了解死者的故事,那會讓他感到快樂。

  因為對於正常人來說,沒有什麼是比死亡更為痛苦的事兒了。

  而幸福等感受是要通過對比才能得出的。

  就像搖著輪椅的人沿街慢行,過往的路人向其投去同情的目光,其中不乏夾雜幾分屬於手腳健全者的確幸,慶幸自己在某一領域的條件比下有餘。

  咂摸他人的痛苦,才能知道自己此刻的處境尚有變遭的餘地,未雨綢繆也好,幸災樂禍也罷,總比沉浸在自己的悲慘人生中自怨自艾要幸福。

  白棋喜歡咀嚼痛苦,包括旁人的和自己的,並且不憚於手動製造一些慘劇。

  這是一種變態心理,作為反社會人格障礙的一種,促成了數以萬計的連環殺人案,並在上個世紀光榮地成為了臭名昭著的前額葉切除手術的研究課題。


  白棋系統性地學過心理學,能夠客觀地診斷出自己的病症。

  但他並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好,畢竟現代人或多或少都有點心理問題。

  超過九成人自認為自己存在心理疾病,更有四成人已經通過各種渠道確診,他作為病友大軍中的一員,並沒有什麼出奇。

  鑑於法律的存在和偵查體系的完善,白棋很好地克制住了自己的衝動,二十六年來從未親手殺過一個人。

  並且他通過殺死雞鴨貓狗等動物的嘗試,確定了:簡單的血腥殺戮並不能帶給他快感。

  他所痴迷的,是富有美感和藝術性的謀殺,是高智商罪犯表演式的完美犯罪,和哥德巴赫猜想亦或者莎士比亞戲劇沒什麼本質區別。

  他沉迷於刑偵小說,尤其是真實事件改編的,有具體案件細節的那些,並總是對那些罪犯的疏忽嗤之以鼻。

  後來,他以高考714分的高分報考了警校刑偵專業,不出所料被錄取,並以優異的成績畢業,被分配到南城治安局刑偵大隊工作。

  明面上,他讓所有人相信他有一腔懲惡揚善的正義感;暗地裡,他如饑似渴地翻閱刑事案件的卷宗,為那些血腥悲慘的故事著迷。

  短短四年,他接連破獲了兩百多起刑事案件,聲名鵲起。

  可惜好景不長,在一起惡劣的連環殺人案中,他受了重傷,包括生理上和心理上的。

  結果就是,哪怕身體在康復後,各個組件都沒有毛病,他卻不知為何再也站不起來了,只能坐在輪椅上度日。

  他也因此從一線退了下來,在幕後做刑警大隊的顧問,負責幫忙看看卷宗,提提建議。

  這在旁人看來是天妒英才,他卻甘之如飴。

  畢竟,簡單地破獲案件已經不能帶給他快感了,每每看到那些粗糙劣質的作案手法他都噁心欲嘔。

  他在期待一場完美犯罪,而退居幕後的日子讓他有足夠的閒心制定犯罪計劃。

  在今年年初,老同學徐子秦被調到了江城,他也跟著搬了過來,繼續從事顧問的工作。

  那些尚未來得及試試的犯罪計劃,和他一起來到江城。

  ……

  大周西南道,雲州清徐縣。

  餘暉已沉,夜色漸深,裊裊白霧繚繞,啾啾烏鵲歸巢。

  城外竹林間,顏彧和一位老和尚、一個少年圍石而坐。

  青色巨石上,穩穩噹噹地擺放著一個酒罈和三個破碗瓢。

  穿舊袈裟的老和尚端起破瓢,給自己灌了一口酒,對顏彧道:「後生,老朽同你說,那長安也沒什麼好的,不良人夜夜就捉咱們這些沒門路的妖怪吶。」

  他佝僂著脊背,捻須而嘆:「若是被抓著了,運氣好的當幾個月苦力,運氣差的,可是要被拿去給女皇煉丹的。」

  旁邊的少年捧著酒碗啄飲,聞言抬頭幫腔:「我飛進宮看過那女皇洗澡,五十出頭的人還白嫩得跟個豆蔻少女似的,不知吃了多少我同族的精魄!」

  一老一少兩個妖怪一齊看向坐在青石上的顏彧,露出森森的白牙:「你且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顏彧十六七歲的少年模樣,著藍布長衫,一根藍頭巾束髮,臉白得像鬼,被山林間浮動的綠火襯得幽幽。

  他拱了拱手,喟然道:「晚輩不得不去長安。家父在晚輩十歲那年離家,為不良人所害,埋骨於長安;家慈三月前也去往長安,路途中遇上開倉放糧,數目不對,他們硬說是妖怪動的手腳……」

  少年唾罵:「那些人類最不是東西,尤其是不良人!」

  老和尚也道:「成日裡找我們麻煩,還冠上些莫須有的罪名,我們劫他們的糧做甚?簡直是無稽之談!」(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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