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誓師大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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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急救室外,葉顏幾乎站不住,廖塵宇扶著她。很快禿頂周和萬誠戈也趕過來。

  鍾明進了加護病房,醫生說情況很不樂觀。可哪還拿的出錢來,禿頂周也沒辦法,他能盡的力已經盡了。

  幾個人湊錢,可一天就要不少,大夫說鍾明能不能挺過來就看這兩天了。

  最後意外的,是萬誠戈一身風雪,頂著鼻青臉腫拿來現金。他拿錢的時候其實不敢去看大家的眼睛,聽到葉顏的感謝,反倒覺得有人在抽自己嘴巴。鍾明所遭受的苦難是他不想面對的良心譴責,他猶豫過,可終究沒和任何人說萬瑩的事。

  大概上天也聽到了葉顏的祈禱,鍾明後來醒了。從加護病房轉到普通病房。這幾天葉顏一直瞪著眼,有時候在病床旁睡著,可很快又驚醒,一口氣挺著,直到鍾明睜眼,她才無聲的流下淚訴說著不安,這一刻她從一個女戰士又變回那個膽小的葉顏。

  鍾明伸手摸著她的頭髮,「就算我真的沒了,你也要好好活著。」

  葉顏搖頭,不想他說喪氣話,「我要你活著,鍾明。你活著陪我,你答應我的,我們要永遠在一塊,我只有你了。」

  鍾明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見自己走進一片黑暗的森林,可葉顏在後面不停叫他,他想要解脫,可放不下葉顏,「我不會那麼輕易死的,可人早晚是要死的。」

  鍾明看她淚眼滂沱,趕緊改口逗她,「我哪那麼容易死,我是擔心被砸一下變笨了,考不上京城的大學。」

  「考去哪裡都行,我們只要在一塊哪都行。」

  「可你想去京城大學對嗎。」

  葉顏搖頭,「去哪都好。你知道的,我就想學心理。」

  她想治好自己,成為一個健康平凡的人,葉顏不貪心,她的願望從來都是那么小,可又那麼難。

  「你呢,要學化學嗎?」

  鍾明之前很積極的參加化學系競賽,她以為他是喜歡化學的吧。

  可鍾明搖頭,「化學是因為想參加競賽得獎金,其實我想當個醫生。」

  葉顏眼神顫抖明白他的目光,心裡的傷全都化開,「鍾明,三個月,我們就能離開這了,高考完我們去打工賺路費,上學爭獎學金,一邊打工一邊讀書,將來我們結婚,有自己的房子自己的孩子。」

  鍾明被她描述的美好畫面所動容,笑著點她的鼻子,「哪有女孩子主動說結婚的,你要矜持,以後讓我說。」

  「好,讓你說。」

  「但我真的以為我要死了呢。」

  「不要說這些。」

  葉顏緊張的看著他。

  鍾明伸手去摸頭上的紗布,聲音很遲緩,那一瞬他真的以為自己死了,原來人的死可以非常快,來不及和任何人告別,意外和明天總不知哪個先來,他被房檐上的磚頭砸中躺在地上動不了的時候,突然就想明白了很多事。

  人生短暫,如煙花一瞬。何必拘泥於那麼多傷感的過往,計較那麼多的事,他其實有很多話想和葉顏說,說他看淡了這個世界的一切,說他真的很愛她。可此時又覺得什麼都不必說了。只想抓著她的手,感受活著的每一刻,無需多言。

  那天鍾明很晚才睡,葉顏一直陪著他,絮絮叨叨說著幾日發生的事,怕一停下就夢醒,發現一切都是自己的幻想。鍾明又何嘗不是呢。

  「葉顏,若我真死了,給我埋在極樂寺對面那個墓地。不用給我買墓地,那邊太貴了,咱們還吐槽過,人死了怎麼住那麼貴的地方,不如把錢留給活人,就給我埋在陵園外。」

  「為什麼?怎麼總說喪氣話,你就算死,也是一百歲的時候死在溫暖的床上,兒孫圍繞,肯定在別的城市甚至國外,怎麼就小家子氣要去那裡。」

  鍾明笑了,「我是說如果,因為對著極樂寺啊。」

  葉顏擡頭看著他滿是虛無的眼。

  「葉顏,即便再逃避,我們都是有罪的。如果我死了,把我埋在那,日日夜夜對著極樂寺,贖罪,我把我們兩人的罪都贖了,只求你以後的每一天都開開心心,乾乾淨淨。」

  「鍾明。」

  葉顏再也忍不住,抱住他,眼淚流下來,是無言的告白。

  醫藥費永遠是個難題,廖塵宇在鍾明進醫院後還報了警,他不相信那是意外,就算雪大,老房子上有幾塊磚頭壓著陳舊的鐵皮,也不至於被壓下來。

  而且,廖塵宇說他不記得鍾明家房上有那麼多碎磚頭。


  又加上這些日子總有人砸玻璃,廖塵宇認定是有人故意的,可惜,結果沒有查到人為痕跡,這事也只能不了了之。原本想著找到故意放磚頭的人,要求賠償,可現在只能作罷,醫院快住不起了,好在醫生說可以回家養。

  鍾明頭部受傷,壓迫腿部反射神經,右腿沒有知覺,這需要看腦部的恢復情況,但這是個漫長的過程。

  鍾明說想要參加高考,不想再住院了,葉顏明白他的心,儘量不讓鍾明一個人呆著,每天在家陪他,和他一起溫書,時光這樣過去,希望就在眼前。

  可臨近高考鍾明讓葉顏回學校。

  「別任性,去學校,老廖說今天誓師大會,我去不了,但我希望你能去。」

  葉顏想說她不在乎,可鍾明笑著,「去吧,和老廖一起去。我一個人在家呆一會沒事,你們不是晚上就回來了。老廖還說借到了相機。」

  「我推你一起去。」

  鍾明卻搖頭,「我不想去。」

  「那我們回來一起拍照,叫上小誠哥哥,我們四個還沒拍過合照呢。」

  鍾明笑著點頭。

  葉顏那天出門時就有些心慌,三步兩步回頭,鍾明坐在輪椅上朝她揮手。

  葉顏很久之後回想那天,她要是沒去學校該多好。

  那天誓師大會全校師生在操場上,高喊著自己的目標,高喊著努力奮進的口號,她的血液被點燃了一般,那是改變命運的一戰。

  似乎在這種氣氛下,所有人都忘卻了之前的恩恩怨怨,跨過這道坎仿佛都變成了大人。葉顏被這一幕所感染,她對著鏡頭笑,忘掉了世俗的煩惱,對未來充滿希望。

  可她不知,命運從未對她有過一絲憐憫。

  葉顏和廖塵宇說著誓師大會的一切,說著以後一起去京城上大學,說著未來,廖塵宇似乎也被葉顏所描繪的畫面動容,他那天話變多了,和葉顏一起笑著,感受著朋友的關懷和美好。

  他也開始暢想,他們一起念書,一起出國,將來她和鍾明的孩子會叫他乾爸,少年們的幻想,勾勒出他們曾經想都不敢想的希冀。

  廖塵宇第一次感受到了世間前所未有的溫度。

  可當他們走回鍾明家,推開門看到屋裡的一切,那美好就像被瞬間撕裂,露出黑暗蒼涼的本質,讓兩人回到這地獄般的現實。

  鍾明死了,輪椅翻著,他跌倒在地伸著手,不遠處是滾落沾滿灰塵的蘋果,而他的頭上有血痕,旁邊是碎了的相框。

  他大概想去夠台子上的蘋果,可二手的輪椅剎車壞了,將他摔下來絆倒,撞在了柜子上。鍾懷隱生前用廢鐵焊接成的相框正巧磕在額頭,玻璃碎了一地,照片上鍾懷隱夫婦的樣子也在碎裂中顯得模糊不清。

  醫院說他早就斷氣了,一個人在家沒人發現,也許送來早一點還有救,他沒有出多少血,表面看起來傷的不重,只有鐵皮相框邊角和玻璃劃出的血條。

  但實際鍾明上一次頭部的瘀血就沒散,這一次砸的很寸,腦內出血,或許並不是當場就死了,也許有一段意識模糊的時候。可他動不了,只能孤獨而絕望的一個人面對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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