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3章 坐化,紮根於紅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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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機子看著容顏如舊的許長歌,眼裡露出了一絲羨慕:「先生依舊年輕,老朽的人生已經走到盡頭了。」

  「喝茶。」

  許長歌將一杯茶放到了天機子的面前。

  殿內,茶香味四溢。

  殿外,陳字峰和神算子等人憂心忡忡,將希望寄托在了許長歌的身上。

  「多謝先生。」

  道了一句謝,天機子緩緩端起了茶杯,抿了一口茶水。

  「你這輩子風光過,比起世上很多人都要精彩。」

  許長歌輕聲說道。

  「命好,從小就在天機院長大,沒有經歷世俗凡人的苦痛。」

  天機子將自己這一生的成就歸於命數,謙虛不已。

  「以我之能,可以讓你多活上千年。」

  許長歌點破了話題。

  「如果是以前,老朽肯定叩謝先生之恩。」天機子的眸中波瀾不驚,平淡至極:「至於現在,老朽已經沒這個想法了。」

  「為何?」

  許長歌將杯中茶水倒滿,氣質儒雅,貴不可言。

  「人終有一死,貪戀這千年時光也無用,不如選擇接受,反倒是一種解脫。」

  天機子白髮蒼蒼,面容褶皺,笑容顯得那麼的蒼白無力。

  「你倒是看得開,可天機院的其他人不是這麼想的。」

  一旦天機子坐化,對天機院將會是一個沉痛的打擊。再者,眾人對天機子的感情極為深厚,不願其離開人世。

  「老朽死後,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小峰。」

  天機子輕嘆一聲。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他已經不是小孩子了,能承受這些。」

  進來的時候,許長歌便已經封鎖了內殿,外面的人聽不到這些談話。

  「老朽斗膽懇求先生一件事情,如果天機院日後有難,還請先生相助一次。」

  說著,天機子便想站起來行禮。

  看著天機子如此費勁,許長歌隔空壓了一下他的肩膀,讓他坐回了原位:「都要死的人了,哪有這麼多的禮數。」

  接著,許長歌繼續說道:「以前我曾欠了天機院的人情,自然是要還的。此次前來,便想為你延壽。」

  「延壽就算了吧!」

  天機子拒絕了。

  「真不要?」

  許長歌再次追問。

  「如果今日我活下來了,他們肯定會花費很多的精力為我去尋求長壽之法,不僅浪費時間,而且還會影響到自身的修道之路。」

  天機子不想因為自己而拖累了整個天機院。

  對他而言,死亡不是一件壞事,而是可以好好休息了。

  「世人為了多活一些年頭,處心積慮,你倒是沒怎麼重視。」

  許長歌很佩服天機子的心態,當世少有人能比。

  普通人只求一死,那是因為生活上遇到了難事,過不了那一關。與其活在世上遭罪,不如一死了之。

  可是,天機子不同啊!

  他乃是天機院的領袖,地位、權勢、錢財等等,要什麼有什麼。越是站在高處的人,越是害怕死亡,不願讓一生的成就成為泡影。

  「死前能與先生品茶閒談,此生無憾。」

  天機子多年前便知道了許長歌的真實身份,沒有透露出去。他對許長歌的敬仰,言語無法形容。

  「真想好了,不讓我為你延壽嗎?」

  許長歌其實也不想讓天機子這麼早離世,可無數年來的經歷讓他懂得了分別,深知英雄總有落下帷幕的時刻。

  如果天機子不配合的話,許長歌就算出手了,也沒法達到很好的效果,難以延壽。

  「想好了。」天機子重重點頭:「老朽這輩子活得夠久了,知足了。」

  「再喝一杯茶吧!」

  縱然心中有很多話想要講,許長歌也沒有道出。一切的言語,都變成了杯中茶水。

  「讓老朽為先生倒一杯茶吧!」


  天機子全身乏力,咬牙端起了面前的茶壺,小心翼翼。

  這杯茶,許長歌喝得很慢,每次就抿一小口。

  可是,再慢的速度,杯中的茶水還是會變空。

  喝完了,許長歌緩緩起身,深深注視了一眼面前的天機子,帶著一抹複雜的神色轉身走向了門外。

  「帝君,怎麼樣了?」

  神算子焦急問道。

  「最後與天機子聊幾句吧!」

  許長歌搖了搖頭,一步踏進了虛空。

  聽到這話的眾人,臉色一變,紛紛踏進了殿內,快步走了過去。

  天機子開始交代後事,將一切的事情安排妥當。

  待他死後,暫時由神算子接任天機院的領袖之職。再過幾年,少院主沐白若能通過祖地的考核,便可成為下一任的天機子,統領全局。

  沐白曾經是玄雨州天機院的分院弟子,遇到了許長歌以後,走向了大世的舞台。若是沒有許長歌,以當初沐白的天賦,肯定沒資格成為少院主。

  到了現在,沐白的實力毋庸置疑。

  將這些事情安排好了,天機子讓眾人出去,單獨與陳字峰相處。

  父子倆聊了半個時辰,陳字峰一直落淚,內心疼痛。

  在天機子的疏導下,陳字峰心中的那份執念漸漸消除,不得不認清現實。

  當日深夜,天機子的最後一縷生機消散,就此坐化。

  「師兄!」

  「老爺子!」

  「院長!」

  天機院的每個角落響徹著沉痛的哭聲,所有人身著白衣,面露悲色。

  許長歌一直位於虛空中,目送著天機子離開了人世。

  連飲了數口烈酒,許長歌望著遠處,一聲長嘆:「唉!凡人終究擺脫不了生老病死,那麼來到這個世上的意義又是什麼呢?」

  死了,那就什麼都沒有了。

  真是這樣嗎?

  或許不是。

  至少可以將自己的理念和意志傳承下去,一代接著一代。即使最後傳承斷絕,也可名留青史。

  歲月長河之中的那一片沙海,是每個人死後所化的一粒沙子堆積起來的。

  「走了。」

  許長歌本想藉此機會償還人情,哪曾想天機子不在乎延壽。因而,往後天機院若是碰到了難事,許長歌還得出面相助一次。

  離開了天機院,許長歌回到了隱居之地,繼續過著平淡的生活。

  養花種菜,下田耕地。

  滿身的泥塵,在許長歌的眼裡不僅不髒,反倒十分的乾淨,貴在真實。

  旁晚時分,蟲子鳴叫,像是靜謐深夜之前的安眠曲。

  聽著蟲聲,許長歌與柳青兒相擁入眠。

  翌日,雞鳴聲打破了沉靜,叫醒了還在貪戀溫柔鄉的許長歌。

  許長歌只好起床,洗漱過後便去田地里幹活了。

  他養了一隻公雞,是從附近的一個平民小鎮上買的。

  許長歌要帶著一生的感悟和記憶,紮根於紅塵。至於收穫,有的話自然好,沒有也無所謂。

  每個月的月初,許長歌會前往小鎮的杏花樓,坐在一個角落位置,品嘗二兩杏花酒。

  雖然是凡酒,但許長歌並不嫌棄,反倒有種樂在其中的味道。

  今日,許長歌又來到了鎮上的杏花樓,身著一件普通的布衣。

  「先生,您來了,快請進。」

  店小二將許長歌迎了進去,恭敬不已。

  「老規矩。」

  許長歌坐在了角落位置。

  「好勒。」

  店小二立刻去辦。

  二十年前,許長歌第一次來到杏花樓,只要了二兩杏花酒。

  酒樓老闆和店小二最初見到許長歌的時候,便覺得許長歌有一種出塵的氣質,言語很難描述,不敢怠慢。

  老闆還曾送了幾盤下酒菜,可許長歌沒有動筷子,臨走時感謝了杏花樓的好意,但他每次來只喝二兩酒,多的東西全部不要。


  雖然老闆等人很疑惑,但也不敢多問。

  自那以後,許長歌每個月的月初都會來一次。

  「先生,這次的杏花酒還好喝嗎?」

  老闆是一個六十歲的老頭,他聽聞許長歌又來了,整理了一下穿著,小心翼翼的走來。

  「嗯,還可以。」

  許長歌點頭道。

  二十年前許長歌便是這副模樣,現在依舊如此。

  老闆不傻,知道許長歌可能就是傳說中的修行者,不敢得罪。

  此地極為偏僻,靈氣稀薄,生活著的都是普通生靈,基本上沒有修行者。

  「先生,小人想求您一件事情。」

  老闆感覺自己的人生快要走到盡頭了,斗膽過來與許長歌聊天。

  「何事?」

  許長歌抬頭看了一眼老闆,將他的心思瞬間看透。

  「小人想向先生求道問法,學到長壽之術。」

  說著,老闆彎著腰,十分誠懇。

  「你與修道無緣,斷了這個念想吧!」

  許長歌搖了搖頭,拒絕了。

  「不能一試嗎?」

  老闆不甘心的問道。

  「不能。」

  世上無數的頂尖強者都不敢與許長歌沾染上了因果,一個凡人與許長歌無緣,若是強求,下一刻就會死亡。

  「小人懂得了。」

  老闆不敢再問,退到了一旁。

  退了幾步,老闆顫顫巍巍的問道:「先生,小人衝撞了您,您還會過來喝酒嗎?」

  「每月之初,我還是會來。」

  許長歌抿嘴一笑。

  「多謝先生。」

  老闆拜謝道。

  許長歌待在杏花樓的二十年,生意極好,老闆及店小二從未生過病。

  這是許長歌生活中的一個小插曲,類似的事情還有不少。

  過了幾年,杏花樓的老闆死了。

  得知了這個消息,許長歌打破了以往的規矩,多要了二兩杏花酒,輕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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