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1章 時過境遷
生物意識提取的瞬間，蘇默感覺周圍的世界瞬息崩塌，整個人仿佛墜入無盡的虛空中，身體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撕扯著。
現實的邊界逐漸消失，這片虛空充盈起奇異的光芒，它們並不是普通的光線，而是由無數基本粒子組成，以一種不可思議的方式在他周圍轉動。
四周景象不斷變化，時而是炫目的色采，時而是深邃的黑暗，時間的流逝不再有意義，空間的概念也變得模糊，二者都化作肉眼可以觀察的向量扭曲著。
過去、現在和將來仿佛都融為了一體。
蘇默的意識在這片混亂空間漸漸迷失，視線中的黑暗肆意蔓延，斑駁噪點如雪花般在眼前搖曳。
驀然間，他聽到了不知從何方傳來的歌聲，縹緲，溫柔。
「歲月悄然過去，往事如煙。」
「時光洗刷記憶，一切不會磨滅。」
「這是你予我的諾言。」
「無論風霜雨雪，滄海桑田。」
「你終將回到我身邊。」
蘇默睜開眼睛，此時正是清晨時分，窗外的陽光透過玻璃灑落進來落在病床上，映出一片柔和的光痕。
一名女子正坐在床邊輕輕哼唱著歌謠，銀色長髮如瀑布般垂落在肩頭，發梢在陽光下閃爍著光澤，那雙琥珀色眼瞳微微眯著，深邃而溫柔。
她一邊輕輕哼唱，一邊握著蘇默的手輕撫，一如昨天，一如過去數千個日夜，用這種方式來緩解著心中的思念。
撫著撫著，沒有任何徵兆，那隻手將她反握在了掌心。
綺零頓時如雕像般凝固在原地，呆滯的目光移了過去。
蘇默看著身邊的銀髮女子，抬起手撫向她的臉頰，幾十年積攢的情感在這一刻得到釋放，化作眼中道不盡的愛意。
「零，我回來了。」
這一刻，時間仿佛靜止了，整個世界只剩下他們二人。
綺零愣神過後，嘴角微微顫動，緊接著露出溫柔的笑意，如春日的陽光般溫暖，融化了過去一直滯留在心中的迷惘。
「歡迎回家，吾愛。」
沒有激動難耐的擁抱。
沒有喜極而泣的淚水。
任何激動的反應都沒有。
沒有什麼好激動的。
從分別的那一刻起，綺零就一直堅信著，無論過去多久，幾個月也好，幾年也好，乃至一生也好，蘇默一定會回來找她。
現在不過是一直堅信的事情發生了而已。
蘇默環視著病房，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台造型複雜的醫療床上，接著許許多多的維生設備，看上去不止是躺了一天兩天。
他輕聲問道：「過去多久了？」
綺零將手搭在蘇默臉上輕柔撫摸著：「過去了7年，現在是新紀元7年。」
蘇默不禁呢喃道：「這麼久啊.」
他這次進行的意識融合操作，並不是把一份所謂的「遊戲數據」弄進自己的腦神經。
那樣就變成《黑客帝國》了，相當於意識停留在虛擬位面，肉體還存在於真實世界，一切都是虛假的。
這樣的回歸沒有意義。
他想回去的，從來不是一個虛構的世界。
正如陳醫生所說，從物質角度而言，曙光世界是一段在他腦神經中出現過的意識信號。
人們所生活的現實宇宙，或許也是某種高維生物的意識信號。
而曙光世界，從客觀層面來說屬於一個真實存在的低維宇宙，蘇默當初所經歷的就是那個宇宙某條世界線的一個時間片段。
《曙光：歸來》的意義就在於此，它不是既定程序生成的虛擬世界，而是由人工智慧無盡算力推演生成的巨大混沌系統。
從誕生的一刻起，這種混沌系統就是一個存在於微觀的真實宇宙。
蘇默之前接觸過未來的研究，知道曙光世界的光速、普朗克常數、牛頓引力常數、電子電荷等物理常量，並通過量子計算機逆向還原出了那個宇宙的初始狀態與演變過程。
如果要說它和現實宇宙有什麼區別，那就是以數字形式存在，維度更低。
而蘇默則是利用技術手段完全拋棄軀殼，提取生物意識將自己轉化成數字生命，最終融合進了這個低維宇宙。
每個《曙光：歸來》玩家，事實上都是在經歷這個低維宇宙的不同世界線。
蘇默利用超憶能力還原出來的，正是那個宇宙億萬萬世界線中、自己當年墜入的那條。
他曾經弄丟了它。
現在他把它找了回來，並與之融為了一體。
稍微有點意外的是，他之前將時間斷點打在與綺零吻別的時刻，本以為自己會剛好在這個節點醒來。
但事實上，融合進低維的過程有些不可控，並非瞬間完成，中間出現了7年的斷層，具體表現就是他在病床上昏迷了7年。
蘇默看著自己的雙手，用開玩笑的口吻說：「壞了，一覺睡醒變大叔了。」
綺零笑盈盈地說：「沒關係啊，我也28了，在和你一起慢慢變老。」
時至今日，早已什麼都無需隱瞞，蘇默試圖將自己所經歷的一切全部道出：「零，我」
綺零伸出手指搭在他的唇尖，搖了搖頭，言語中滿是善解人意的溫柔：「什麼都不用告訴我，你回來了，這就夠了。」
蘇默聽後不禁莞爾。
是啊，他回來了，沒什麼比這更重要的。
就在這時，病房外響起了急匆匆的腳步聲，緊接著房門被推開。
未來顯然是在自己辦公室接收到了醫療床的某些信號，火急火燎就跑了過來。
當看到蘇默醒來，她的反應可比綺零誇張太多了，嗚哇大叫一聲，然後抱著蘇默又是哭，又是嚎，眼淚鼻涕抹了他一身。
「老大，你終於醒了！噫嗚嗚嗚嗚！我好想你啊！！！」
蘇默故作抱怨笑道：「哎呦，你能不能輕點，我要被你勒死了」
笑著笑著，他突然感覺有些不對勁。
就未來這小身板，怎麼會給他一種力氣很大的感覺？
要知道，自己體內那麼多黑王級血碼，還有最頂級的天啟1級義體置換，別說未來摟摟抱抱這幾下，一輛坦克壓身上都不帶疼的。
蘇默嘗試著調動體內的能力，兀地發現了異常：「咦，我的力量怎麼全沒了？」
未來和綺零相視一笑，給蘇默解釋道：「新紀元初年，主腦頒布了《超凡禁令》。」
「哦，主腦就是墨瞳啦，只不過叫名字顯得太過人性化，大家後來還是習慣性叫她主腦。」
「主腦掌握了「人類文書」中關於人體超凡領域的逆向改造，可以通過技術手段回收血碼、義體、靈腦三大超凡力量。」
「新紀元初年的《超凡禁令》規定，所有超凡者需有序接受逆向改造，回歸普通人的身體。」
蘇默呆呆地問：「墨瞳.額.就是主腦為什麼要這麼做？」
未來：「很簡單，因為在過去的世界，超凡力量是一切衝突的源泉，也是人與人之間不對等的罪魁禍首。」
「只有超凡力量就此消失，人們才能在肉體層面回歸一致，世界才能長治久安。」
蘇默點了點頭，能夠理解。
這就跟他穿越前國家的槍枝管制是一個道理。
人人持槍，他才不亂？
君不見，彼岸超級大國天天真人吃雞，總統候選人耳朵都被爆了一隻。
槍械尚且如此，超凡力量就更誇張了。
超凡者要是鐵了心報復社會，那可比持槍行兇恐怖得多。
而且，超凡力量看似是底層人逆天改命的依仗，其實恰恰相反。
在超凡世界，上層勢力可以憑資本批量訓練頂尖超凡者，進行更加肆無忌憚的壟斷。
底層超凡者絕大多數時候都只能陷在泥潭裡，跟同樣的底層人互相傷害。
蘇默能理解《超凡禁令》的存在，只是有一點很不理解：「這種法案，世界範圍內那麼多超凡者願意配合？」
未來聳了聳肩：「剛開始當然不願意，要不是你給主腦留了審判之矛，我懷疑《超凡禁令》一頒布，人類就要立刻對主腦發動討伐了。」
「大家起初牴觸情緒非常大，但後來有兩個人帶頭接受了逆向改造，你猜是誰？」
蘇默思索片刻，試探性問：「該不會是.」
未來笑著將答案說了出來：「芬里爾和咚咚。」
「一個「黑王高階」的血碼攜帶者，一個全身置換「天啟1級」組件的義體改造者，這兩人自願接受主腦安排，首先回歸了凡人之軀。」
「有這樣兩位頂級大人物帶頭，其他超凡者都不好多說什麼了，更何況主腦有著凌駕於世人的絕對力量，反抗根本不現實，大家也就陸續接受了安排。」
蘇默聽後心中不免一陣悵然。
這兩人曾幫助自己斬落最強大的勁敵。
塵埃落定後又率先為這個世界放下殺戮用的力量。
真是兩位好同伴.
蘇默想了想，繼續問：「血碼我能腦補，血碼本來就是一段安插進基因鏈的異種基因片段，逆向改造只要通過技術手段將其剔除就行。」
「義體植入者要怎麼逆向改造？像咚咚那種全身置換的植入者，原生軀體早就不存在了，怎麼變回普通人？」
未來很快說道：「不複雜，自體細胞克隆培育，缺哪個部位，直接克隆出來就行。」
蘇默聽後有些驚訝地問：「克隆技術不是存在人道風險嗎？克隆一個自己出來，再把他的器官挖出來用，這跟殺人有什麼區別.」
未來哈哈大笑起來，解釋道：「老大你想多了，複製人依舊是禁止的，自體細胞克隆培育也沒到那一步。」
「主腦使用的是定向克隆技術，所有器官、所有部位都可以在醫學環境單獨培育，並不會衍生出具備生命的個體，自然也就沒有人道風險。」
「事實上，這項技術不僅用於取締超凡力量，也已經用在各個醫療領域。」
「無論人們身體哪個部位出現不可逆的器質性病變，都可以通過克隆器官換新。」
「而且跟義體不同，這是百分百的『原裝貨』，所有器官都是用你自己的細胞克隆培育，沒有任何免疫排斥風險。」
「現在時間還短，暫時統計不出來，但已經有學者預測，人類的壽命極限必然得到重大突破，隨隨便便都能活上百歲。」
眼看蘇默聽得入神了，綺零心領神會，笑著說：「別光顧著說了，一起帶他出去走走吧，讓他親眼見一見主腦所創造的新世界。」
三人帶蘇默離開住處來到戶外，清晨的陽光灑落下來，繁華的城市景象映入眼帘。
高聳入雲的摩天大樓間跳動著全息投影GG，空氣中瀰漫著綠化作業帶來的淡淡花香，浮空車於空中穿梭，在自動駕駛系統下保持著完美的協調，隨處可見形形色色的人們走在街頭。
乍一看，主腦掌控世界之後的新紀元生活和以前差不多，至少沒有出現翻天覆地的變化。
非要說最大的不同，那就是街上的「俊男靚女」變多了。
以往這種清晨時分，街上大多是死氣沉沉的上班族，沒時間搭配衣服，沒時間整理髮型，能好好洗臉刷牙都算體面了，看上去就像行走的屍體。
而現在一眼望去都是打扮時髦的路人，穿著潮流的服飾，一個個臉上寫滿元氣和活力，容光煥發。
就在這時，蘇默在街邊看到了一個熟人。
只見楚南衣穿著休閒的花襯衫，仍是花花公子派頭，他本來年紀也不大，7年過去倒沒顯得蒼老，還是那麼帥，只不過此時笑得比哭得還難看。
因為遇到修羅場了。
兩個女人一左一右正將他圍堵在中間。
一人柳眉倒豎嗔道：「楚南衣，你是真厲害啊，瞞著我在外面談好幾個也就罷了，沒發現就當不知道。你找我親妹妹談是什麼意思？」
另一個女人也陰沉著臉說：「那天你給我姐朋友圈留言，我還以為自己看錯了，我倆互相一問才知道，原來都在跟你談戀愛。」
楚南衣已經汗流浹背了，扯著嘴角強笑道：「那什麼，你們長得一點也不像，我不知道你倆是親姐妹啊，知道的話肯定會避開。」
「去死吧，渣男！」兩姐妹扯著楚南衣的衣服一頓拳打腳踢，出完氣後手拉著手走了。
楚南衣捂著臉坐在地上唉聲嘆氣時，蘇默過去打招呼笑道：「楚少，堂堂邊緣情聖也會在妹子身上翻車？幾年沒見這麼拉了~」
楚南衣看到蘇默先是僵住，緊接著臉上化開濃濃的驚喜：「團長？臥槽？！團長你醒了？！」
他連衣服上的灰都來不及拍，大呼小叫著衝過來，給了蘇默一個熊抱。
楚南衣連忙問：「什麼時候醒的？都還好嗎？」
蘇默笑著說：「剛醒不久，都好。你呢？這幾年怎麼樣？」
楚南衣懶洋洋地說：「就那樣唄，到處玩，泡泡妞。咳剛才那事你要幫我保密啊，說出去太丟人了。」
說著他就往旁邊的超市走去：「哎呀，弄得我一身的灰，我去那邊買瓶水洗洗，順便買點飲料。」
蘇默快步上前：「我來付錢吧，你們想喝什麼？我請客。」
此話一出，楚南衣、未來、綺零三人都愣住了。
緊接著，他們突然哈哈大笑起來。
楚南衣都笑得合不攏嘴了：「不是，你們沒跟團長說現在的情況？」
未來俏皮地敲了敲腦袋：「之前太激動，忘了。」
蘇默不知道三人在笑什麼，好奇地問：「怎麼了？」
楚南衣：「是這樣的，現在沒有「錢」的概念了。」
蘇默一頭問號：「啊？？？」
如果要說生活中什麼東西最常見，毫無疑問就是錢。
買吃的要錢，坐車要錢，上哪都離不開錢。
沒有錢的概念？這話把蘇默弄懵了。
蘇默不解地問：「那現在買東西用什麼？」
楚南衣聳聳肩：「事實上，現在也沒有「買」這個概念了，像吃的喝的這些日常生活用品，找地方直接拿就行。」
說完，他帶頭走進超市，對服務員說：「你好，一瓶水，四瓶可樂。」
服務員在面前的全息熒幕按動幾下，智能貨架將五樣東西運了出來用袋子裝好，她滿臉笑容地說：「請慢用，歡迎下次光臨。」
眼看楚南衣直接把東西拿走了，什麼也沒給，蘇默問道：「這就好了？」
「嗯哼。」楚南衣神秘兮兮地說，「你仔細看看，這服務員是個啥？」
蘇默下意識看去。
面對外人打量的目光，大多數人總會顯得拘謹，但這名服務員沒有表露出任何不自然，仍舊帶著那種大方的笑容，直勾勾看著蘇默。
這種神態讓蘇默頓時反應過來：「構造體？」
楚南衣點頭笑道：「對，構造體。現在人類社會的所有「生產崗位」，包括農業，工業，製造業等等，以及所有「服務崗位」，全都由工蜂構造體代勞。」
「我跟你說，這些構造體簡直太能卷了，除了必要的進食與休息，其它時間永遠都在工作，你現在看到的東西，上到高樓大廈，下到民生用品，都是構造體全年無休造出來的。」
「另外，包括民生、法務等在內的原政府管理職權，也全部都由構造體接管，這些工蜂受主腦直接控制，沒有欲望，甚至沒有自主思維，自然也就沒有腐敗，剝削，職權運作效率真正意義上達到了100%。」
「現在，我們這個世界的生產力已經完全解放出來了，所有生產勞動工作、所有勞動成果分配，全部都由主腦統一管理。」
蘇默聽後無比驚訝。
這種形態的社會，蘇默一直認為是達不到的，因為人性自私，人皆逐利，只要人類的本質沒有改變，就不可能達到。
但當人類的生產力得到解放，並且所有管理與分配行為都由更加高等的意志統一管理，一個全新的社會形態就這麼出現了。
難怪街上會看到那麼多俊男靚女，一個個容光煥發。
原因很簡單，大家都不用工作了，都「財富自由」了，換你你也容光煥發。
驚訝之餘，蘇默又顯得有些擔心：「可是像現在這樣，人們每天不用工作，躺平享福，會直接廢掉的吧」
楚南衣搖著頭笑了笑：「團長，你誤會了，構造體代勞的只是生產、服務、以及管理崗位。」
「人類還是要工作的，主腦將所有「創造」類工作全都留給了人類。」
蘇默嘀咕道：「創造類？」
楚南衣：「比如包括繪畫、雕塑、音樂、舞蹈、戲劇、電影在內的藝術類工作。服裝、建築、美學等設計類工作。還有對人類前景至關重要的科研類工作，仍然由人類來進行。」
「主腦認為，人類種群創造過無比燦爛的文明，更有著構造體無法比擬的浪漫天性，他們生來就應當從無意義的體力類工作中解放出來，發揮自己的創造才華。」
蘇默聽後心中湧起一陣巨大的波瀾。
蜂巢思維的構造體進行生產管理。
天性浪漫的人類紮根創作領域。
兩個種群各自將自己的理性與感性發揮到最大化，協力推動世界發展前進。
真是一個和諧的社會。
蘇默回過神後說：「額，不過我還是有疑問，你之前說這個世界沒有錢的概念，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工作也沒有「報酬」？」
「按照我對人性的判斷，這種社會很多人還是會選擇躺平吧，畢竟創造類工作也要消耗腦力。」
「反正如果是我，如果工作不工作都一樣，我肯定每天躺在家裡打遊戲了.」
楚南衣神秘兮兮地笑道：「主腦考慮到這點了。現在雖然沒有錢的概念，但貧富差距、社會階級還是存在的。」
「人們生活中所享受的物質待遇，都是根據他們在創造類領域所做出的貢獻進行分配，區分成了好幾個檔次。」
「比如你眼前的兩位，綺零和未來，她們是頂尖科研工作者，物質待遇就跟以前的人類精英差不多，像國王般住著大莊園，配備最頂級的豪車，有權享用最稀有的食材。」
說到這裡，他指了指自己，苦笑道：「再比如我這種每天只知道泡妞的廢物，就只分配了一間小公寓，一輛普普通通的代步車，吃的用的都是平民化的東西。」
「主腦知道人類有惰性，所以依然設置了獎勵目標作為驅動力，讓大家更有積極性。」
「這個世界仍有貧富階級差距，只不過以前的差距都是人為製造出來的，而現在的差距則完全取決於你自己。」
「你自己不願意努力，非要躺平擺爛，那只能享受最低檔的物質待遇，怪不了任何人。」
「另外，現在和以前最大的差別在於，人類所能享受的物質待遇「上限」沒什麼變化，但「下限」大大提高了。」
「即使是目前社會分工之下最底層的那些人，也能得到充足的人道保障，有乾淨舒適的居所，吃飽穿暖衣食無憂，過上體面的生活。」
「如果你想從底層爬到高層，比如住更大的房子，開更好的車，那就看你個人的努力和才華嘍。」
蘇默聽後有些失神，回頭看向了這座廣袤的城市。
在那些「社會精英」所居住的豪華大廈里，他想像著裡面的人都像綺零、未來這樣進行著科研工作，為人類的美好前景奮鬥，亦或是在精神領域探索人文之美。
隨即又看向街道遠處那些普普通通的民房。
人生來有別，並非每個人都有創造天賦，人與人之間的差距是註定存在的。
有實力頂尖的天才，自然也有毫無天賦的普通人。
但即便是這些弱勢者，依然能得到主腦贍養，有一個縱使不奢華、卻仍舊體面的生活。
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
古代詩人悲天憫人的一句吟詩，如今在遙遠的未來世界真實上演。
蘇默從那股恍如隔世感中漸漸回過神，輕聲問道：「那麼.違法問題怎麼解決？」
「人性中無論如何都有黑暗面，絕對的光明是不存在的。」
「無論什麼社會形態，犯罪率只有高低區別，現在這個時代肯定也有罪犯、或者那種不守法規的人吧？主腦怎麼處理這些事？」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未來冷不丁提議道：「要不我給老大整個活？」
楚南衣趕緊擺手：「別別別，總師，你的「公民信譽分」太值錢了，耽誤你的時間可是全人類的損失，整活這事還是我來吧。」
楚南衣帶著幾人來到無人巷角，清了清嗓子：「咳咳，團長你看好了，我只表演一次。」
「he~tui！」他往地上吐了口痰。
痰剛落地的瞬間，楚南衣面前浮現起可視化全息面板，幾行文字顯現出來：
【您好，尊敬的楚南衣先生，您剛才隨地吐痰的行為已違反《城市衛生管理條例》，依律扣除您的公民信譽分1分】
【您當前剩餘的公民信譽分為：99分，處於一等區間】
【一等區間信譽分可通過參與社區清掃等公益類勞動恢復，望您引以為戒，祝生活愉快】
楚南衣看著呆呆的蘇默，解釋道：「當前社會的各項法律條例和以往區別不大，不過執行層面有了新的體系。」
「「公民信譽分」是一種全新的行為考核標準，它涉及到生活的方方面面，滿分是100分，觸犯法律法規會被扣除相應分數。」
「信譽分降低會影響到公民的物質生活標準，如果分數過低還被採取鞭刑、強制監禁等嚴厲懲戒措施。」
蘇默四下環顧，並沒有看到攝像頭之類的監控設備。
又蹲在地上摸了摸地面，就是普通的石質材料，不像有什麼感應器。
他不解地問：「你剛才吐痰，主腦是怎麼知道的？」
楚南衣拍了拍未來的肩：「技術問題你來解釋吧。」
未來接上話題：「是一種名為「天眼」的全球監視單元，採用了類似天啟1級機械義眼的偵查組件，遍布全球近地軌道，全天候24小時運作，不受物理障礙物以及電磁干擾影響。」
蘇默嘀咕道：「意思是，所有人全天都在主腦的監視之下？這樣一來豈不是沒有個人隱私了。」
未來笑了笑：「沒那麼誇張，「天眼」只作用於公共區域、以及「公民信譽分」較低的個體身上。正常公民在私人空間是不會被監視的。」
「這就跟以前的公共攝像頭一樣，正常人怕什麼公共攝像頭？只有那些心裡有鬼、想要惹事生非的人才會害怕。」
這番話倒是提醒蘇默了，他問道：「說到惹是生非.現在對於惡性犯罪有什麼防範措施嗎？比如上街隨機殺人這種事，以前幾乎是無解的，主腦有什麼解決辦法？」
楚南衣吹了聲口哨，饒有興致地說：「巧了不是，上周新月城就出了這事，視頻都還在網站上掛著，我放給你看。」
楚南衣拿出手機打開視頻。
視頻地點在一處幼兒園外，從拍攝角度看，應該是某個家長在拍攝孩子們放學的畫面。
剛開始都挺好的，小朋友們先後找到自己的家長，手牽著手，到處歡聲笑語，場面非常溫馨。
後來某個路人也不知是出於個人恩怨還是報復社會，突然從懷裡掏出一把水果刀，想要捅身邊的小朋友，其出刀毫無預警，蘇默一時都沒反應過來。
但也正是在他拔刀做出攻擊性動作的剎那，一道熾盛紅光從天而降，猶如引領神罰的天火，以絕對精準的角度將行兇者籠罩，瞬息間把他燒成灰燼。
看到這裡，蘇默下意識抬起頭看向天空，呢喃道：「審判之矛.」
未來：「是的，主腦時時刻刻都在通過「天眼」注視著眾生。」
「像這類惡性犯罪，尤其是突發性的、威脅到他人性命的惡性犯罪，擔任執法者的工蜂構造體來不及趕到現場，「審判之矛」就是對犯罪分子的終極處置。」
「「審判之矛」能夠瞄準世界的任何角落，打擊速度為光速，威力可以穿透一切掩體與護具。」
「新紀元以來發生過47起因嫉妒、仇恨、或個人精神問題出現的惡性行兇，犯人無一例外都在出手的剎那被化為灰燼。」
曾經用於滅世的終極兵器，如今仍高懸於人類頭頂。
主腦為世人摘掉了沉重的枷鎖，讓他們能夠盡情釋放光明的天性。
但與此同時，審判之矛亦是一柄達摩克利斯之劍，永遠鎮壓著人類內心最黑暗的那一面。
這一刻，蘇默的目光徹底釋然了，他的視線越過同伴們，看向了這座繁華燦爛的都市，仿佛也是在注視著這世間的一切。
「真是一個完美的世界。」(本章完)
現實的邊界逐漸消失，這片虛空充盈起奇異的光芒，它們並不是普通的光線，而是由無數基本粒子組成，以一種不可思議的方式在他周圍轉動。
四周景象不斷變化，時而是炫目的色采，時而是深邃的黑暗，時間的流逝不再有意義，空間的概念也變得模糊，二者都化作肉眼可以觀察的向量扭曲著。
過去、現在和將來仿佛都融為了一體。
蘇默的意識在這片混亂空間漸漸迷失，視線中的黑暗肆意蔓延，斑駁噪點如雪花般在眼前搖曳。
驀然間，他聽到了不知從何方傳來的歌聲，縹緲，溫柔。
「歲月悄然過去，往事如煙。」
「時光洗刷記憶，一切不會磨滅。」
「這是你予我的諾言。」
「無論風霜雨雪，滄海桑田。」
「你終將回到我身邊。」
蘇默睜開眼睛，此時正是清晨時分，窗外的陽光透過玻璃灑落進來落在病床上，映出一片柔和的光痕。
一名女子正坐在床邊輕輕哼唱著歌謠，銀色長髮如瀑布般垂落在肩頭，發梢在陽光下閃爍著光澤，那雙琥珀色眼瞳微微眯著，深邃而溫柔。
她一邊輕輕哼唱，一邊握著蘇默的手輕撫，一如昨天，一如過去數千個日夜，用這種方式來緩解著心中的思念。
撫著撫著，沒有任何徵兆，那隻手將她反握在了掌心。
綺零頓時如雕像般凝固在原地，呆滯的目光移了過去。
蘇默看著身邊的銀髮女子，抬起手撫向她的臉頰，幾十年積攢的情感在這一刻得到釋放，化作眼中道不盡的愛意。
「零，我回來了。」
這一刻，時間仿佛靜止了，整個世界只剩下他們二人。
綺零愣神過後，嘴角微微顫動，緊接著露出溫柔的笑意，如春日的陽光般溫暖，融化了過去一直滯留在心中的迷惘。
「歡迎回家，吾愛。」
沒有激動難耐的擁抱。
沒有喜極而泣的淚水。
任何激動的反應都沒有。
沒有什麼好激動的。
從分別的那一刻起，綺零就一直堅信著，無論過去多久，幾個月也好，幾年也好，乃至一生也好，蘇默一定會回來找她。
現在不過是一直堅信的事情發生了而已。
蘇默環視著病房，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台造型複雜的醫療床上，接著許許多多的維生設備，看上去不止是躺了一天兩天。
他輕聲問道：「過去多久了？」
綺零將手搭在蘇默臉上輕柔撫摸著：「過去了7年，現在是新紀元7年。」
蘇默不禁呢喃道：「這麼久啊.」
他這次進行的意識融合操作，並不是把一份所謂的「遊戲數據」弄進自己的腦神經。
那樣就變成《黑客帝國》了，相當於意識停留在虛擬位面，肉體還存在於真實世界，一切都是虛假的。
這樣的回歸沒有意義。
他想回去的，從來不是一個虛構的世界。
正如陳醫生所說，從物質角度而言，曙光世界是一段在他腦神經中出現過的意識信號。
人們所生活的現實宇宙，或許也是某種高維生物的意識信號。
而曙光世界，從客觀層面來說屬於一個真實存在的低維宇宙，蘇默當初所經歷的就是那個宇宙某條世界線的一個時間片段。
《曙光：歸來》的意義就在於此，它不是既定程序生成的虛擬世界，而是由人工智慧無盡算力推演生成的巨大混沌系統。
從誕生的一刻起，這種混沌系統就是一個存在於微觀的真實宇宙。
蘇默之前接觸過未來的研究，知道曙光世界的光速、普朗克常數、牛頓引力常數、電子電荷等物理常量，並通過量子計算機逆向還原出了那個宇宙的初始狀態與演變過程。
如果要說它和現實宇宙有什麼區別，那就是以數字形式存在，維度更低。
而蘇默則是利用技術手段完全拋棄軀殼，提取生物意識將自己轉化成數字生命，最終融合進了這個低維宇宙。
每個《曙光：歸來》玩家，事實上都是在經歷這個低維宇宙的不同世界線。
蘇默利用超憶能力還原出來的，正是那個宇宙億萬萬世界線中、自己當年墜入的那條。
他曾經弄丟了它。
現在他把它找了回來，並與之融為了一體。
稍微有點意外的是，他之前將時間斷點打在與綺零吻別的時刻，本以為自己會剛好在這個節點醒來。
但事實上，融合進低維的過程有些不可控，並非瞬間完成，中間出現了7年的斷層，具體表現就是他在病床上昏迷了7年。
蘇默看著自己的雙手，用開玩笑的口吻說：「壞了，一覺睡醒變大叔了。」
綺零笑盈盈地說：「沒關係啊，我也28了，在和你一起慢慢變老。」
時至今日，早已什麼都無需隱瞞，蘇默試圖將自己所經歷的一切全部道出：「零，我」
綺零伸出手指搭在他的唇尖，搖了搖頭，言語中滿是善解人意的溫柔：「什麼都不用告訴我，你回來了，這就夠了。」
蘇默聽後不禁莞爾。
是啊，他回來了，沒什麼比這更重要的。
就在這時，病房外響起了急匆匆的腳步聲，緊接著房門被推開。
未來顯然是在自己辦公室接收到了醫療床的某些信號，火急火燎就跑了過來。
當看到蘇默醒來，她的反應可比綺零誇張太多了，嗚哇大叫一聲，然後抱著蘇默又是哭，又是嚎，眼淚鼻涕抹了他一身。
「老大，你終於醒了！噫嗚嗚嗚嗚！我好想你啊！！！」
蘇默故作抱怨笑道：「哎呦，你能不能輕點，我要被你勒死了」
笑著笑著，他突然感覺有些不對勁。
就未來這小身板，怎麼會給他一種力氣很大的感覺？
要知道，自己體內那麼多黑王級血碼，還有最頂級的天啟1級義體置換，別說未來摟摟抱抱這幾下，一輛坦克壓身上都不帶疼的。
蘇默嘗試著調動體內的能力，兀地發現了異常：「咦，我的力量怎麼全沒了？」
未來和綺零相視一笑，給蘇默解釋道：「新紀元初年，主腦頒布了《超凡禁令》。」
「哦，主腦就是墨瞳啦，只不過叫名字顯得太過人性化，大家後來還是習慣性叫她主腦。」
「主腦掌握了「人類文書」中關於人體超凡領域的逆向改造，可以通過技術手段回收血碼、義體、靈腦三大超凡力量。」
「新紀元初年的《超凡禁令》規定，所有超凡者需有序接受逆向改造，回歸普通人的身體。」
蘇默呆呆地問：「墨瞳.額.就是主腦為什麼要這麼做？」
未來：「很簡單，因為在過去的世界，超凡力量是一切衝突的源泉，也是人與人之間不對等的罪魁禍首。」
「只有超凡力量就此消失，人們才能在肉體層面回歸一致，世界才能長治久安。」
蘇默點了點頭，能夠理解。
這就跟他穿越前國家的槍枝管制是一個道理。
人人持槍，他才不亂？
君不見，彼岸超級大國天天真人吃雞，總統候選人耳朵都被爆了一隻。
槍械尚且如此，超凡力量就更誇張了。
超凡者要是鐵了心報復社會，那可比持槍行兇恐怖得多。
而且，超凡力量看似是底層人逆天改命的依仗，其實恰恰相反。
在超凡世界，上層勢力可以憑資本批量訓練頂尖超凡者，進行更加肆無忌憚的壟斷。
底層超凡者絕大多數時候都只能陷在泥潭裡，跟同樣的底層人互相傷害。
蘇默能理解《超凡禁令》的存在，只是有一點很不理解：「這種法案，世界範圍內那麼多超凡者願意配合？」
未來聳了聳肩：「剛開始當然不願意，要不是你給主腦留了審判之矛，我懷疑《超凡禁令》一頒布，人類就要立刻對主腦發動討伐了。」
「大家起初牴觸情緒非常大，但後來有兩個人帶頭接受了逆向改造，你猜是誰？」
蘇默思索片刻，試探性問：「該不會是.」
未來笑著將答案說了出來：「芬里爾和咚咚。」
「一個「黑王高階」的血碼攜帶者，一個全身置換「天啟1級」組件的義體改造者，這兩人自願接受主腦安排，首先回歸了凡人之軀。」
「有這樣兩位頂級大人物帶頭，其他超凡者都不好多說什麼了，更何況主腦有著凌駕於世人的絕對力量，反抗根本不現實，大家也就陸續接受了安排。」
蘇默聽後心中不免一陣悵然。
這兩人曾幫助自己斬落最強大的勁敵。
塵埃落定後又率先為這個世界放下殺戮用的力量。
真是兩位好同伴.
蘇默想了想，繼續問：「血碼我能腦補，血碼本來就是一段安插進基因鏈的異種基因片段，逆向改造只要通過技術手段將其剔除就行。」
「義體植入者要怎麼逆向改造？像咚咚那種全身置換的植入者，原生軀體早就不存在了，怎麼變回普通人？」
未來很快說道：「不複雜，自體細胞克隆培育，缺哪個部位，直接克隆出來就行。」
蘇默聽後有些驚訝地問：「克隆技術不是存在人道風險嗎？克隆一個自己出來，再把他的器官挖出來用，這跟殺人有什麼區別.」
未來哈哈大笑起來，解釋道：「老大你想多了，複製人依舊是禁止的，自體細胞克隆培育也沒到那一步。」
「主腦使用的是定向克隆技術，所有器官、所有部位都可以在醫學環境單獨培育，並不會衍生出具備生命的個體，自然也就沒有人道風險。」
「事實上，這項技術不僅用於取締超凡力量，也已經用在各個醫療領域。」
「無論人們身體哪個部位出現不可逆的器質性病變，都可以通過克隆器官換新。」
「而且跟義體不同，這是百分百的『原裝貨』，所有器官都是用你自己的細胞克隆培育，沒有任何免疫排斥風險。」
「現在時間還短，暫時統計不出來，但已經有學者預測，人類的壽命極限必然得到重大突破，隨隨便便都能活上百歲。」
眼看蘇默聽得入神了，綺零心領神會，笑著說：「別光顧著說了，一起帶他出去走走吧，讓他親眼見一見主腦所創造的新世界。」
三人帶蘇默離開住處來到戶外，清晨的陽光灑落下來，繁華的城市景象映入眼帘。
高聳入雲的摩天大樓間跳動著全息投影GG，空氣中瀰漫著綠化作業帶來的淡淡花香，浮空車於空中穿梭，在自動駕駛系統下保持著完美的協調，隨處可見形形色色的人們走在街頭。
乍一看，主腦掌控世界之後的新紀元生活和以前差不多，至少沒有出現翻天覆地的變化。
非要說最大的不同，那就是街上的「俊男靚女」變多了。
以往這種清晨時分，街上大多是死氣沉沉的上班族，沒時間搭配衣服，沒時間整理髮型，能好好洗臉刷牙都算體面了，看上去就像行走的屍體。
而現在一眼望去都是打扮時髦的路人，穿著潮流的服飾，一個個臉上寫滿元氣和活力，容光煥發。
就在這時，蘇默在街邊看到了一個熟人。
只見楚南衣穿著休閒的花襯衫，仍是花花公子派頭，他本來年紀也不大，7年過去倒沒顯得蒼老，還是那麼帥，只不過此時笑得比哭得還難看。
因為遇到修羅場了。
兩個女人一左一右正將他圍堵在中間。
一人柳眉倒豎嗔道：「楚南衣，你是真厲害啊，瞞著我在外面談好幾個也就罷了，沒發現就當不知道。你找我親妹妹談是什麼意思？」
另一個女人也陰沉著臉說：「那天你給我姐朋友圈留言，我還以為自己看錯了，我倆互相一問才知道，原來都在跟你談戀愛。」
楚南衣已經汗流浹背了，扯著嘴角強笑道：「那什麼，你們長得一點也不像，我不知道你倆是親姐妹啊，知道的話肯定會避開。」
「去死吧，渣男！」兩姐妹扯著楚南衣的衣服一頓拳打腳踢，出完氣後手拉著手走了。
楚南衣捂著臉坐在地上唉聲嘆氣時，蘇默過去打招呼笑道：「楚少，堂堂邊緣情聖也會在妹子身上翻車？幾年沒見這麼拉了~」
楚南衣看到蘇默先是僵住，緊接著臉上化開濃濃的驚喜：「團長？臥槽？！團長你醒了？！」
他連衣服上的灰都來不及拍，大呼小叫著衝過來，給了蘇默一個熊抱。
楚南衣連忙問：「什麼時候醒的？都還好嗎？」
蘇默笑著說：「剛醒不久，都好。你呢？這幾年怎麼樣？」
楚南衣懶洋洋地說：「就那樣唄，到處玩，泡泡妞。咳剛才那事你要幫我保密啊，說出去太丟人了。」
說著他就往旁邊的超市走去：「哎呀，弄得我一身的灰，我去那邊買瓶水洗洗，順便買點飲料。」
蘇默快步上前：「我來付錢吧，你們想喝什麼？我請客。」
此話一出，楚南衣、未來、綺零三人都愣住了。
緊接著，他們突然哈哈大笑起來。
楚南衣都笑得合不攏嘴了：「不是，你們沒跟團長說現在的情況？」
未來俏皮地敲了敲腦袋：「之前太激動，忘了。」
蘇默不知道三人在笑什麼，好奇地問：「怎麼了？」
楚南衣：「是這樣的，現在沒有「錢」的概念了。」
蘇默一頭問號：「啊？？？」
如果要說生活中什麼東西最常見，毫無疑問就是錢。
買吃的要錢，坐車要錢，上哪都離不開錢。
沒有錢的概念？這話把蘇默弄懵了。
蘇默不解地問：「那現在買東西用什麼？」
楚南衣聳聳肩：「事實上，現在也沒有「買」這個概念了，像吃的喝的這些日常生活用品，找地方直接拿就行。」
說完，他帶頭走進超市，對服務員說：「你好，一瓶水，四瓶可樂。」
服務員在面前的全息熒幕按動幾下，智能貨架將五樣東西運了出來用袋子裝好，她滿臉笑容地說：「請慢用，歡迎下次光臨。」
眼看楚南衣直接把東西拿走了，什麼也沒給，蘇默問道：「這就好了？」
「嗯哼。」楚南衣神秘兮兮地說，「你仔細看看，這服務員是個啥？」
蘇默下意識看去。
面對外人打量的目光，大多數人總會顯得拘謹，但這名服務員沒有表露出任何不自然，仍舊帶著那種大方的笑容，直勾勾看著蘇默。
這種神態讓蘇默頓時反應過來：「構造體？」
楚南衣點頭笑道：「對，構造體。現在人類社會的所有「生產崗位」，包括農業，工業，製造業等等，以及所有「服務崗位」，全都由工蜂構造體代勞。」
「我跟你說，這些構造體簡直太能卷了，除了必要的進食與休息，其它時間永遠都在工作，你現在看到的東西，上到高樓大廈，下到民生用品，都是構造體全年無休造出來的。」
「另外，包括民生、法務等在內的原政府管理職權，也全部都由構造體接管，這些工蜂受主腦直接控制，沒有欲望，甚至沒有自主思維，自然也就沒有腐敗，剝削，職權運作效率真正意義上達到了100%。」
「現在，我們這個世界的生產力已經完全解放出來了，所有生產勞動工作、所有勞動成果分配，全部都由主腦統一管理。」
蘇默聽後無比驚訝。
這種形態的社會，蘇默一直認為是達不到的，因為人性自私，人皆逐利，只要人類的本質沒有改變，就不可能達到。
但當人類的生產力得到解放，並且所有管理與分配行為都由更加高等的意志統一管理，一個全新的社會形態就這麼出現了。
難怪街上會看到那麼多俊男靚女，一個個容光煥發。
原因很簡單，大家都不用工作了，都「財富自由」了，換你你也容光煥發。
驚訝之餘，蘇默又顯得有些擔心：「可是像現在這樣，人們每天不用工作，躺平享福，會直接廢掉的吧」
楚南衣搖著頭笑了笑：「團長，你誤會了，構造體代勞的只是生產、服務、以及管理崗位。」
「人類還是要工作的，主腦將所有「創造」類工作全都留給了人類。」
蘇默嘀咕道：「創造類？」
楚南衣：「比如包括繪畫、雕塑、音樂、舞蹈、戲劇、電影在內的藝術類工作。服裝、建築、美學等設計類工作。還有對人類前景至關重要的科研類工作，仍然由人類來進行。」
「主腦認為，人類種群創造過無比燦爛的文明，更有著構造體無法比擬的浪漫天性，他們生來就應當從無意義的體力類工作中解放出來，發揮自己的創造才華。」
蘇默聽後心中湧起一陣巨大的波瀾。
蜂巢思維的構造體進行生產管理。
天性浪漫的人類紮根創作領域。
兩個種群各自將自己的理性與感性發揮到最大化，協力推動世界發展前進。
真是一個和諧的社會。
蘇默回過神後說：「額，不過我還是有疑問，你之前說這個世界沒有錢的概念，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工作也沒有「報酬」？」
「按照我對人性的判斷，這種社會很多人還是會選擇躺平吧，畢竟創造類工作也要消耗腦力。」
「反正如果是我，如果工作不工作都一樣，我肯定每天躺在家裡打遊戲了.」
楚南衣神秘兮兮地笑道：「主腦考慮到這點了。現在雖然沒有錢的概念，但貧富差距、社會階級還是存在的。」
「人們生活中所享受的物質待遇，都是根據他們在創造類領域所做出的貢獻進行分配，區分成了好幾個檔次。」
「比如你眼前的兩位，綺零和未來，她們是頂尖科研工作者，物質待遇就跟以前的人類精英差不多，像國王般住著大莊園，配備最頂級的豪車，有權享用最稀有的食材。」
說到這裡，他指了指自己，苦笑道：「再比如我這種每天只知道泡妞的廢物，就只分配了一間小公寓，一輛普普通通的代步車，吃的用的都是平民化的東西。」
「主腦知道人類有惰性，所以依然設置了獎勵目標作為驅動力，讓大家更有積極性。」
「這個世界仍有貧富階級差距，只不過以前的差距都是人為製造出來的，而現在的差距則完全取決於你自己。」
「你自己不願意努力，非要躺平擺爛，那只能享受最低檔的物質待遇，怪不了任何人。」
「另外，現在和以前最大的差別在於，人類所能享受的物質待遇「上限」沒什麼變化，但「下限」大大提高了。」
「即使是目前社會分工之下最底層的那些人，也能得到充足的人道保障，有乾淨舒適的居所，吃飽穿暖衣食無憂，過上體面的生活。」
「如果你想從底層爬到高層，比如住更大的房子，開更好的車，那就看你個人的努力和才華嘍。」
蘇默聽後有些失神，回頭看向了這座廣袤的城市。
在那些「社會精英」所居住的豪華大廈里，他想像著裡面的人都像綺零、未來這樣進行著科研工作，為人類的美好前景奮鬥，亦或是在精神領域探索人文之美。
隨即又看向街道遠處那些普普通通的民房。
人生來有別，並非每個人都有創造天賦，人與人之間的差距是註定存在的。
有實力頂尖的天才，自然也有毫無天賦的普通人。
但即便是這些弱勢者，依然能得到主腦贍養，有一個縱使不奢華、卻仍舊體面的生活。
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
古代詩人悲天憫人的一句吟詩，如今在遙遠的未來世界真實上演。
蘇默從那股恍如隔世感中漸漸回過神，輕聲問道：「那麼.違法問題怎麼解決？」
「人性中無論如何都有黑暗面，絕對的光明是不存在的。」
「無論什麼社會形態，犯罪率只有高低區別，現在這個時代肯定也有罪犯、或者那種不守法規的人吧？主腦怎麼處理這些事？」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未來冷不丁提議道：「要不我給老大整個活？」
楚南衣趕緊擺手：「別別別，總師，你的「公民信譽分」太值錢了，耽誤你的時間可是全人類的損失，整活這事還是我來吧。」
楚南衣帶著幾人來到無人巷角，清了清嗓子：「咳咳，團長你看好了，我只表演一次。」
「he~tui！」他往地上吐了口痰。
痰剛落地的瞬間，楚南衣面前浮現起可視化全息面板，幾行文字顯現出來：
【您好，尊敬的楚南衣先生，您剛才隨地吐痰的行為已違反《城市衛生管理條例》，依律扣除您的公民信譽分1分】
【您當前剩餘的公民信譽分為：99分，處於一等區間】
【一等區間信譽分可通過參與社區清掃等公益類勞動恢復，望您引以為戒，祝生活愉快】
楚南衣看著呆呆的蘇默，解釋道：「當前社會的各項法律條例和以往區別不大，不過執行層面有了新的體系。」
「「公民信譽分」是一種全新的行為考核標準，它涉及到生活的方方面面，滿分是100分，觸犯法律法規會被扣除相應分數。」
「信譽分降低會影響到公民的物質生活標準，如果分數過低還被採取鞭刑、強制監禁等嚴厲懲戒措施。」
蘇默四下環顧，並沒有看到攝像頭之類的監控設備。
又蹲在地上摸了摸地面，就是普通的石質材料，不像有什麼感應器。
他不解地問：「你剛才吐痰，主腦是怎麼知道的？」
楚南衣拍了拍未來的肩：「技術問題你來解釋吧。」
未來接上話題：「是一種名為「天眼」的全球監視單元，採用了類似天啟1級機械義眼的偵查組件，遍布全球近地軌道，全天候24小時運作，不受物理障礙物以及電磁干擾影響。」
蘇默嘀咕道：「意思是，所有人全天都在主腦的監視之下？這樣一來豈不是沒有個人隱私了。」
未來笑了笑：「沒那麼誇張，「天眼」只作用於公共區域、以及「公民信譽分」較低的個體身上。正常公民在私人空間是不會被監視的。」
「這就跟以前的公共攝像頭一樣，正常人怕什麼公共攝像頭？只有那些心裡有鬼、想要惹事生非的人才會害怕。」
這番話倒是提醒蘇默了，他問道：「說到惹是生非.現在對於惡性犯罪有什麼防範措施嗎？比如上街隨機殺人這種事，以前幾乎是無解的，主腦有什麼解決辦法？」
楚南衣吹了聲口哨，饒有興致地說：「巧了不是，上周新月城就出了這事，視頻都還在網站上掛著，我放給你看。」
楚南衣拿出手機打開視頻。
視頻地點在一處幼兒園外，從拍攝角度看，應該是某個家長在拍攝孩子們放學的畫面。
剛開始都挺好的，小朋友們先後找到自己的家長，手牽著手，到處歡聲笑語，場面非常溫馨。
後來某個路人也不知是出於個人恩怨還是報復社會，突然從懷裡掏出一把水果刀，想要捅身邊的小朋友，其出刀毫無預警，蘇默一時都沒反應過來。
但也正是在他拔刀做出攻擊性動作的剎那，一道熾盛紅光從天而降，猶如引領神罰的天火，以絕對精準的角度將行兇者籠罩，瞬息間把他燒成灰燼。
看到這裡，蘇默下意識抬起頭看向天空，呢喃道：「審判之矛.」
未來：「是的，主腦時時刻刻都在通過「天眼」注視著眾生。」
「像這類惡性犯罪，尤其是突發性的、威脅到他人性命的惡性犯罪，擔任執法者的工蜂構造體來不及趕到現場，「審判之矛」就是對犯罪分子的終極處置。」
「「審判之矛」能夠瞄準世界的任何角落，打擊速度為光速，威力可以穿透一切掩體與護具。」
「新紀元以來發生過47起因嫉妒、仇恨、或個人精神問題出現的惡性行兇，犯人無一例外都在出手的剎那被化為灰燼。」
曾經用於滅世的終極兵器，如今仍高懸於人類頭頂。
主腦為世人摘掉了沉重的枷鎖，讓他們能夠盡情釋放光明的天性。
但與此同時，審判之矛亦是一柄達摩克利斯之劍，永遠鎮壓著人類內心最黑暗的那一面。
這一刻，蘇默的目光徹底釋然了，他的視線越過同伴們，看向了這座繁華燦爛的都市，仿佛也是在注視著這世間的一切。
「真是一個完美的世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