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賣荔枝糖水(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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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你想效仿那些大善人,他們布施粥飯饅頭,你布施糖水?咱家是有金山銀山,還是家財萬貫呀?」

  湯子義第一個開口,話不是很難聽,但滿含諷刺。

  「誰不曉得咱家的嫡小姐是個活菩薩?有好事,寧願想著外人,也不願意拉家裡人一把。」

  葉氏伶牙利嘴,也嘲諷起湯斐君來。

  湯斐君不以為意,繼續將琉璃罐子和碗等裝進長簍子裡。

  竇耘用帶來的乾淨抹布把桌子擦乾,頭也不擡地講:「你們吃飽了撐的沒事幹,想過嘴癮,去稱兩斤瓜子嗑。再不濟,去罵那些貪官污吏,甭沒事找事。」

  葉氏撅嘴,露出鄙夷之色,「竇耘,我們湯家人說話,有你啥事?」

  言外之意便是要竇耘趕緊回惠州府,去跟竇家人一起過日子。

  「你無風起浪,我看不順眼,就關我的事!」竇耘揚起抹布,擺出要摔到葉氏臉上的架勢來。

  「這可真是反了天了,好歹我也是半個主子,你敢對我撒野!那你只管試試看!」葉氏雙手叉腰,昂起頭來,意欲應戰。

  湯子賢搶了竇耘手中的抹布,輕聲叫他搬桌回家。

  竇耘鑽進桌子底下,雙手握緊兩個桌腳,扎穩馬步再緩緩直起上半身,頂起了桌子開始往家走。他身形高瘦,桃木做的四方桌有些笨重,好像一陣風吹來就會把他連人帶桌給吹跑了。但是,他扛桌走路,腳底生風。

  葉氏正愁有氣沒處撒,沖著他的背影揚聲惡罵:「好你個竇耘,假說是孤兒,賴在湯家吃了十多年飯也就罷了,只當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可生父繼母三番四次地來請,你也不去,還要賴在湯家。你就是個蛀蟲,不把湯家的東西吃光不罷休。你個沒臉沒皮的東西,等下次你家人來,可得把你掃地出門,滾回竇家去。」

  湯斐君少說多做,免得受非議。是以,甭管是湯子義還是葉氏講她,她都沒反駁。哪知竇耘替她出頭,反倒被葉氏破口痛罵。她背上長簍子,擡眸問:「葉姨娘,您可罵夠了沒?您要罵夠了的話,咱們就回家;要沒罵夠的話,我給您買杯涼茶,您喝了繼續罵。」

  早有數十個閒來無事的路人圍成一團,聽葉氏罵街。葉氏收斂怒容,揮手趕走了那些路人,才道:「斐君,我是瞧著竇耘太囂張了點,才罵他的。」

  「人早走了,還罵什麼?」湯斐君深感無趣,背著長簍子的雙肩很無力,雙手耷拉地垂著,逕自走了。

  「姐,你別走,來坐牛車上。」湯子義大喊。

  湯斐君搖了搖頭,繼續往前走。

  朱氏蹲下,低聲吩咐湯子康:「子康,你跟著斐君姐姐。」

  「好的,娘。」湯子康撒開腳跑起來,邊跑邊喊:「姐姐,等等我!」

  其餘人全上了牛車,湯子賢坐穩了,勸說道:「子義,葉姨娘,斐君從不是魯莽行事之人,她此舉必有深意。你們不分青紅皂白將她罵一通,又罵了竇耘,實在不合適。」

  「子賢,你從小到大就沒有一次不護著斐君的,誰叫她跟你是一個娘肚子裡出來的,這我就認了。可竇耘呢?他姓竇,不姓湯,又老是拿張做致的,從不把我放在眼裡。我一個婦道人家,入不得他的眼就算了。可憐我的子敬,得喊你們三個叫哥哥姐姐,你們何曾把他當過弟弟看?不說別的,就說今兒端午,也沒一個人擔心我的子敬有沒有粽子吃,能不能吃得飽穿得暖……」葉氏泣不成聲,拿帕子擦淚。

  同坐一輛牛車的湯子賢、湯子義和朱氏終於明白過來,湯斐君和竇耘搭夥賣糖水,幹得筋疲力盡,起先沒招惹她,分明是她借題發揮!她化作一根刺頭,用難聽的話扎每個人的心,好讓大家都快活不起來,為忘了擔心湯子敬安危而羞恥。

  哪怕湯子義最跟湯子敬合不來,他執鞭趕牛車,仍有話要說:「葉姨娘,您惦記著子敬,我們這些跟他一起長大的兄弟姐姐們,誰又敢忘了他?從子敬自個兒跑了開始到今天,甭管是誰,都說要找回子敬。只是咱們現在堪堪能填飽肚子而已,兜里沒錢,路上沒友,怎地去找?當然是要先多掙錢,掙了好多錢,派人去找也好,親自去找也罷,不至於落得個沒錢寸步難行的地步。況且,葉姨娘,您要曉得咱家就數您的日子好過,既不用洗衣做飯,也不用下地幹活,皆是念在你思念愛子,大家才不說什麼。」

  整個湯家,確實只有葉氏還像以前一樣,吃現成的,啥也不用干。她並不覺得不好意思,撥弄著柔嫩白皙的手,「子義,我也想當個心靈手巧的美嬌娘,可惜笨手笨腳的,不是打破碗就是洗破衣裳,只好當個懶女人。」


  得了便宜還賣乖,沒人理她!

  此時,湯斐君牽著湯子康,姐弟兩穿梭在人潮中。

  湯子康稚聲問:「姐姐,娘說買東西要給銅板的,你咋不要銅板就讓大家吃呢?」

  「沒嘗過味道,咋會有人買?我這招叫做先嘗後買。」湯斐君答道。

  「有人買麼?」

  「沒有。」

  「嘗了又沒買……」湯子康覺得怪怪的,小腦瓜又想不出來到底哪裡不對勁。

  「子康,我要賣的東西很貴,一般人買不起。等嘗的人多了,總會有那麼一兩個有錢人捨得買回去充門面。」

  湯子康迷惑極了,「姐,我聽不懂。」

  「賣梨賣梨……丑梨便宜賣……」

  本想解釋的湯斐君被叫賣聲吸引,見一年邁老嫗賣梨,只剩半籃子歪瓜裂棗,「阿婆,您這梨甜麼?」

  「這些梨是我女婿種的,他送節拿來的,家裡太多吃不完,我才拿來賣的。別看是丑梨,颳了皮吃可甜了。」

  說罷,老嫗削了一個小梨,分給姐弟兩人嘗。

  湯斐君咬了一口,脆甜多汁,夸道:「這梨籽小,吃著不打渣,汁水多,真是丑梨真甜。阿婆,這些梨我全要了,您開個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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