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7荔枝糖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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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沉西山,晚霞燦爛。貢園門外,停著一輛寬大的馬車,旁邊的地上堆了數十把稭稈。張瑞雙手背在身後,監督小廝們將一百瓶裝滿荔枝糖水的琉璃罐子妥善放進馬車裡。

  一小廝抓起一把稭稈往馬車裡遞,湯斐君接過稭稈,先鋪一層稭稈,放一層裝滿荔枝糖水的琉璃罐子,再鋪一層稭稈,再堆一層琉璃罐子,決不允許有任何空隙讓琉璃罐子們相撞,以免造成破損。

  放完最後一個琉璃罐子,湯斐君檢查了一遍毫無死角,稱心遂意了才用手撣掉身上的灰塵,歡快地跳下馬車,「瑞公子,甭管明兒還是後天走水驛,這些琉璃罐子像我這樣擺放,絕對能一個不破到京城。」

  她額頭上的汗打濕了碎發,臉上也汗津津的,除了雙頰泛紅,臉上和露出來的脖子竟比剝了殼的荔枝還要瑩白,像剛出水的白蓮。張瑞拿出一方藍帕子,「湯姑娘,你擦擦汗。」

  湯斐君本想用袖子一擦,頓感不雅,便接過帕子,邊擦汗邊說:「瑞公子,等我拿回家洗乾淨再還給您。」

  「不……」要還了。

  張瑞立時止聲,他的帕子多不勝數,不還也不打緊。然而,若是她親自還帕子,那就多了一次她找他的機會!

  湯斐君以為他嫌棄自己擦過汗,不想要帕子了,「瑞公子,這帕子我用了,趕明兒買一方新帕子送還給您。」

  「湯姑娘,你若執意要還,仍還我這帕子即可。」

  府中小廝催道:「少爺,老爺和夫人還等著您回去吃晚飯,莫要遲了叫老爺和夫人久等。」

  張瑞頷首,好意相邀,「湯姑娘,你也住在城裡,不如我捎你一程。」

  張瑞有一頂轎子坐,馬車裡雖裝了許多琉璃罐子,但坐個人不是難事。湯斐君開口回絕:「瑞公子,謝謝您的好意。今晚我不回去,怕有人偷荔枝。」

  「家父早已派人看守,無須你一介女流守夜。況且,增城百姓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貢園裡的荔枝是要進貢的,聖上還沒吃到,誰人敢偷?待聖上問罪下來,那可是滿門抄斬的大罪。」

  貢園內外每隔半里路便有一人看守,湯斐君仍不放心,「瑞公子,我意已決,又叫了子義來陪著,您大可放心。」

  張瑞無法說服她,只得乘轎走了。

  湯斐君目送馬車和轎子遠去,見夕陽灑在地上,如鍍了金一般。於萬丈金光中,一輛牛車駛來,趕車的少年—竇耘臉上帶著笑容,清俊又溫柔,眼中含情。

  這一刻,竇耘也在看她,額頭比臉和脖子白三分,應是平時幹活都戴斗笠讓額頭少曬太陽所致。金色夕陽遍灑她身上,像敷了一層金粉,整個人都閃閃發亮。

  兩人就這麼笑著,對視著,直至牛車停在她身旁。

  她有點羞臊,沒好意思問竇耘怎麼來了,看向他身後的板車裡,湯子義擺個大字型躺著,雙眼輕合,分明是睡著了。「子義他……」

  「噓!」

  竇耘扭過身子,抓著鞭子的一頭,對著湯子義的兩個鼻孔左戳一下右弄一下。

  還在睡夢中的他被麻繩弄得發癢,使勁搖腦袋,惹得湯斐君和竇耘兩人哈哈大笑。

  湯子義被吵醒,睜眼半坐起來,頓時明白怎麼回事,「你們兩個竟合起伙來欺負我!姐,我是不是你親弟弟?還有,竇耘,你一向不苟言笑,今兒這麼頑皮,難不成平時都是假正經?」

  被人攪了好眠,難免會不爽,湯斐君笑問:「子義,我熬了荔枝糖水,你想不想喝?」

  親爹生前是正四品知府,湯家人吃過不少干荔枝,但荔枝糖水,委實沒吃過。湯子義舔了舔嘴唇,「荔枝糖水?」

  「你啊,一聽吃的就來勁。」湯斐君揶揄道。

  剛才還生氣,這會兒又饞上吃的,湯子義非但不覺得有什麼丟臉的,反而義正言辭道:「民以食為天,姐你有好吃的記著我,也不枉我也時時惦記著你。」

  雖是被頂撞了,但話還算中聽,湯斐君懶得辯駁,叫竇耘將牛綁在貢園外的樹林裡吃草,才領著二人進入貢園。除了看門人住的小木屋外,半山腰上有一座跟湯家人所住老屋差不多的房子,平時無人居住,只在臨近端午荔枝快成熟時,張員外為保荔枝進貢,會午間小憩或住個一兩晚。因而,屋子被打掃得乾乾淨淨,家什一應俱全。

  竇耘進門,見屋裡架子床上掛著一床帳子,八仙桌上擺著茶具與新鮮的梔子花,一扇四時花鳥屏風,靠牆擺著一架黃花梨木的衣櫥。推開後門,圍了個院子,茅房、柴房與灶屋皆有,即使一人獨住,也很不錯。


  湯斐君洗了兩個碗,盛出鍋里僅剩的一點荔枝糖水,每人半碗,各一顆碎的荔枝。

  碎成三四瓣的荔枝躺在晶瑩剔透的糖水中,散發出誘人的香味,湯子義等不及用勺子一口一口地舀進嘴裡,直接端碗喝下肚,荔枝未煮化,咬破仍能爆出荔枝汁來,糖水甜而不膩。「姐,等盛夏時節,這麼好的荔枝糖水吊在井裡冰著,咱們幹完活回家喝,那滋味甭提多美了。可惜,咱們沒有吃不完的荔枝來熬糖水。」

  「待我栽的那些荔枝開始結果,只怕你很快就會吃膩了。」

  「荔枝這麼好吃的東西,怎麼會吃膩?」湯子義捨不得浪費任何一滴糖水,將嘴邊的荔枝糖水也舔進嘴裡。

  她親手熬的糖水被這般珍惜,心中很是開心,但這麼大的人還砸吧嘴,未免有點……好在都是自家人,也不計較這點小細節,她便道:「拿帕子擦擦。」

  「出門急,忘了帶。」湯子義準備用手擦。

  湯斐君打了一下他的手背,掏出一方藍帕子,「用這個擦。」

  湯子義把手帕揉成一團,胡亂地擦了幾下。

  正巧吃完荔枝糖水的竇耘,無意間瞥見帕子上繡了一個瑞字,不好當著湯子義的面明著問,不問又不甘心。

  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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