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6章 鏡中鳳凰(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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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05章 鏡中鳳凰(2)

  黑暗中的聲音不曾平息……可需要我補全你與他呢?鳳凰啊,你應當光輝無瑕……試問此風何所願,便教華彩更添華……

  「哎呀,你要是早兩百年來說,我或許還願意聽一聽呢。」福格瑞姆輕盈地應答著,不急不惱,長劍叮噹釘穿來襲的機械齒輪間的一道空隙,準確而優雅地崩斷了一連串的精密機械。既然費魯斯的心智已經在他懷中了,外物便沒有什麼值得他苦惱的。

  他一半的心神仍掛在懷中的頭顱之上,思索著怎麼樣才能喚醒費魯斯……他還未見過鋼鐵之手這樣虛弱的時候,在過往的許多次會面中,他見過費魯斯的挫敗與成功,怒火與驕傲,他還未見過他這樣昏迷不醒。只有這件事牽動著他的心神。

  他抽空凝視著懷中的銀首,看著他熟悉的那張面容,得益於基因原體的特性,費魯斯仍然和他們初見時很是相似,一張不變的堅毅臉孔。他遲疑地思考著——費魯斯欠缺了什麼?他被奪走了什麼?

  他抬手擋住鋼鐵機械的又一次突擊,一捧鮮血從上方炸開,福格瑞姆的血在墜落時化成火雨,又如霧氣般止在費魯斯頭顱的上空,無害地散去。被火霧接觸到的惡魔血肉在頃刻間消融,但那些飄蕩的絲帶和寶石仍情不自禁地撲上來,如撲向火光的飛蛾。這些墮落的生物渴望著福格瑞姆的存在,因為它們……

  ……缺乏著增強他們存在的本質。

  福格瑞姆將劍橫在手中,空出一根拇指,他的血從手指中淌出,他祝聖地用血覆上費魯斯頭顱的雙耳、雙目、口與鼻樑,如同一場不完整的終傅聖事。

  「我將我的血給你,」他輕聲說,「將我的存在借給你,費魯斯·馬努斯,願我們同源的血充滿你的意志吧,願你從失去中醒來——或至少,讓我能從失去中感知到你的存在。」

  他在戰鬥的間隙這樣做,那些揮劍和閃躲是次要的小事了,周圍戰鬥的喧囂、劍刃的交錯,都仿佛被隔離在遙遠的邊緣,那些揮劍與閃躲成了背景中的虛影。眼下,他的一切注意力都集中在手中的頭顱上,集中在那可能蘊藏著的微弱脈動。他等著,渴望著,幾乎要屏息聆聽一絲、一點來自費魯斯的反應。

  然而,這顆頭顱上的五官又開始淡化,實際上,它正整個地悄然消退,雖然還在他懷中,卻不斷跌到這片非現實世界的更深層去,福格瑞姆一個字也沒有說,只是捧著這顆頭顱,試著抓住它往深層沉的影子——他甚至有些心思去想,就像他要了費魯斯的命一樣……真是奇怪的念頭,卻久久無法驅散。

  當他懷裡的頭顱徹底消失後,他重新聽見了一道聲音,有那麼一瞬間福格瑞姆停住了呼吸,接著他聽見另一個聲音從自己的另外半張臉傳出來。

  「……這是哪裡?」

  福格瑞姆聽見自己的聲音用另一個語氣說。那聲音不是從外界傳來,而是……從他的體內,從他自己的喉嚨深處傳出。

  「這是哪裡?」那聲音再次重複,這次更清晰,帶著費魯斯獨有的冷靜與質問。

  而福格瑞姆突然意識到,費魯斯已不再是頭顱中封存的心智,而是融入了他的身體,依託在他的軀殼之中。

  他聽見自己的聲音用著費魯斯的語氣,低沉而陌生地發問,那種奇怪的感覺令他胸口劇烈起伏。

  說不清為什麼,他忽然用自己的方式又笑了出來。他成功了,他獻出自己的一部分,費魯斯已從虛無中甦醒。

  「我不知道,費魯斯,」福格瑞姆說,聲音很輕快,他的回答一下子就從嘴唇里蹦了出來,就像這句話早就準備好了似的。「我是來找你的,這地方在哪我沒有你清楚呢。」

  他的半張臉比他自己的骨肉臉孔要冷,早就習慣的交接處也變得冰冷起來。而他的半邊肩膀終於失去了最後的感覺,說不定是那隻手知道了鋼鐵手臂有了空閒,一下子鬆懈了。

  費魯斯會怎麼回答他?依照他的性格,說不定他會懊惱落進這個陷阱里的,然而在他面前,福格瑞姆相信費魯斯樂意跟他講一講這件事情——他畢竟沒有責怪,反而一路來帶他離開。

  他樂觀地盼望著,就像這場營救已經獲勝了似的。

  接著,黑暗像一層厚重的幕布,緩緩涌動,仿佛從那些扭曲的影子中滋生出來。聲音從無盡的黑暗深處傳來,帶著某種古老的怨毒。

  「你的軀殼何以承載鋼鐵呢?」那聲音如同毒蛇在耳邊輕語,帶著一股令人不安的冷意。「從鏡子中看看你自己吧,你的心曾經腐朽,你的血液曾經腐蝕。照照鏡子吧,看看你現在的模樣……且看銀鏡映舊顏……瑕疵藏盡終無路……」


  唉,福格瑞姆想,為何總要執著於質問他是否完美呢?難道他當時在腐敗者的花園裡,被子嗣教育得還不夠多嗎?

  「正巧你的腦袋消失得及時,」福格瑞姆對著福格瑞姆打趣道,火焰劍的烈火比先前重新又亮起一些,烈焰切過牆壁上向他探出的一顆腦袋,血雨紛紛揚揚如花瓣一樣地飄落下去,牆上的水晶鏡子噼里啪啦地碎了,合著焦黑的碎片,在地上鋪出銘刻似的墨痕。

  「……給我騰出一隻手來。」他說完了後半句,期待地等待著費魯斯的回應。

  「什麼意思?」費魯斯的聲音問,帶著一絲茫然。福格瑞姆的心猛然一沉,一絲奇異的陌生感掠過他的脊椎。

  福格瑞姆深吸了一口氣,試圖將那種不安壓下去,把自己拉回到他們的對話中。費魯斯不該這樣問——他是費魯斯·馬努斯,那個無所畏懼的鐵手,那個與他並肩作戰,曾無數次見證勝利與失敗的兄弟。他們一起走過的歲月,戰鬥的榮耀與挫折……

  福格瑞姆吸了口氣,將思緒拉回他們兩人的對話里:「你難道就這樣不懂得幽默嗎,費魯斯?」

  「我是費魯斯?」費魯斯問。

  福格瑞姆吐出了那口悶在胸口的氣,眼前的色彩一時間讓他快要眩暈過去。

  難道真的是他的軀殼無法承載費魯斯的存在,以至於他的兄弟不再記得——不,該死的,這些聲音實在太煩人了。

  他咬了下嘴唇,重新平靜地笑了笑。「你是。你是費魯斯·馬努斯。」

  那一陣複合的低語又回來了,低低地在他意識邊緣尖利地笑著……你多傷心啊,福格瑞姆,紫衣鳳凰……低語作為合唱的聲音迴蕩在四面八方……曾經傲立天邊舞,今朝墮落何堪看,看你自誤終無路,此刻歡愉何足煩……

  玫瑰色的光轉變為華麗的血色,從無限高的天頂鏤空中猛然墜落下來,如同一束舞台的燈光,徑直潑在福格瑞姆腳下。

  「我在哪兒?」費魯斯繼續問。「你是誰?」

  「前一個話題你問過了。至於後半個,我是福格瑞姆,正打算把你帶出去呢。」

  「你生氣了?」

  福格瑞姆的嘴唇顫抖了一下,「你不要管了,我總要把你帶去出就是了。」

  是的,他們遇到過無數更糟糕的局面,征戰過更險惡的戰場,面對過更深沉的黑暗。無論是怎樣的困擾,他們都曾經歷過,但每一次都走了出來。而這一次,也不該例外。只要給他時間,給他們時間。但首先,他們會活著,活得很好。

  福格瑞姆舒了一口氣,找回自己的笑容。

  過了一會兒,費魯斯說——他占用了他們目前公用的聲帶,把福格瑞姆要開口說的話擠走了:「你看見出去的路徑了嗎?」

  「沒有呢,我的眼睛都看出這是座迷宮了!」福格瑞姆說,「你不如幫我看看我該怎麼打神出鬼沒的那台機器——」

  整座機械迷宮不停運動,一聲響亮的叮噹碰撞打在了不知何時響起的樂曲鼓點上,隨後幾聲交織的兵器碰撞則落在了背景歌曲的節拍間隙里,打出一套精妙的差分音。伴隨著每一劍的劈出,福格瑞姆的餘光不斷被某種分布在迷宮各處的東西吸引——鏡子,那些幽暗深處不該存在的鏡子。

  鏡子中,過去的影像不斷浮現。那是曾經的費魯斯·馬努斯,那個無堅不摧、冷峻如鐵的戰士。

  福格瑞姆停頓片刻,目光忍不住被費魯斯吸引。他轉向另一面鏡子,映入眼帘的是他自己——現在的自己。盔甲上滿是刮痕與裂口,華美的裝飾已然褪色,血跡與塵土在他身上混雜成一片,以及缺失的斷臂和受損的腿……與費魯斯截然不同……

  福格瑞姆的思緒如潮水般涌動,黑暗想要通過這種方式,將他壓倒,讓他質疑自己,質疑他與費魯斯的關係,質疑他自己的光彩。

  他咬著牙將他那不被歡迎的機械舞伴打回黑暗裡,發現費魯斯遲遲沒有再出現來理會他。

  他正要喊他,就有感覺到那股脈動,在他心上輕輕一跳。

  「我看不出,」費魯斯重新出現了。「我不知道怎麼擊敗這座迷宮。」

  「你可是費魯斯。」福格瑞姆清脆地笑了笑,「應該比我更擅長解決這種難題。」

  鳳凰的鋼鐵手臂彈開了一串寶石,長劍順手一甩,一道火浪湧出,覆過了一輛尖刺輪從迷宮另一邊滾來的戰車,火光頃刻地亮了又滅。

  「反正,我們要一起出去的。」


  「你找到出去的路徑了?」

  「你還是不要講話了,費魯斯。」

  「我以為……」費魯斯頓了頓,「你想聽我講話。」

  「你是鋼鐵之手,不是鋼鐵之嘴,費魯斯啊,我該讓你繼續睡著的——算了!」

  「我是鋼鐵之手?但你的手是鋼鐵的。」費魯斯安靜地說。

  福格瑞姆想笑,但一陣挫敗突然找上了他。他勉強擠出笑意:「你送給我的呀,兄弟。」

  他周圍的光影如泡沫似的飛旋著,無數張畫面捲動著、盤繞著,在每一張鏡子上他看見自己的半張臉,以及那幅鐵面上漂浮著的費魯斯的輪廓,像錯位的光影,遮蔽在他鋼鐵面容上。

  費魯斯·馬努斯曾經給他的東西,如今又以另一種形式還到了他身上。

  那些鏡面令他一時看著恍惚,他隨意揮散一些鏡片。

  「你……還好嗎?」費魯斯沉聲問。

  福格瑞姆的脾氣忽而漲了一截,他放大了聲音:「挺好的——」隨後,他又放平了音調,「只是需要對抗的東西有些多,比如這座迷宮本身——還有那個鬼魂似的機械。它總能從每一面牆裡鑽出來。」

  「他與迷宮一體。遠離牆壁,不要直視鏡面。為什麼是鏡面?」費魯斯說,不知他如何迅速得出了這些分析結果,並拋出了一個問題。

  「我不知道呢,總不能是方便我望著我自己吧。我何來那種程度的自我戀慕呢?」

  福格瑞姆說,眼角的餘光掠過一面鏡子,忽而發現他看見的是費魯斯的面容——

  「快!」費魯斯提醒他。福格瑞姆急忙補上一劍,他火羽的一部分被撕扯開來,而他透明的腿腳碎開了許多殘片,落進蠕動的地面內部。

  「你走神了,維持你的作戰強度,你可以做到。」費魯斯說。

  福格瑞姆嘆息了一聲,「哎呀!」

  無休無止的襲擊進入了一段高潮,一片片玻璃冰晶混合著粉色的霧氣飄蕩,尖爪長尾的惡魔吐著肉凍似的長舌頭從地面的紗幔里被孵化出來,一聲聲悲哀的呼喚從空氣中滲透出來,似乎是屬於卡迪亞原住民的,又似乎屬於更多的東西。

  鳳凰的身姿在迷宮中熾烈如燭火,一處一處地燃燒過去,帶著極漂亮的華光,無限地跳躍著、飄蕩著,劍勢如雨如風,在刀光的間隙里踩著精微的步伐,腳下綻出一路鮮血的花。

  「停一秒,」費魯斯突然說,福格瑞姆毫不遲疑地聽從了,他空缺的手臂處陡然浮出另一條鋼鐵手臂的影子——不,那是一門粗重的手炮,一連串精密計算的炮火在這一秒之內擊穿了鏡面迷宮的薄弱處,一連串碎鏡如多米諾骨牌般層層倒下,大量齒輪和活塞紛紛崩裂,轟開一條敵人稀少的岔路。

  「你怎麼知道的?好吧,這就是你。」鳳凰嘟囔著。

  福格瑞姆順著這條空路取得了些許喘息的機會,他的腳下流動起一灘活體的銀,墊住了他受傷的腳。

  火焰劍划過空氣,帶起一陣灼熱的風。福格瑞姆的動作迅捷如風,而費魯斯的精準射擊在他身後形成了一道無懈可擊的火力防線。鏡子在他們的攻擊下紛紛破碎,鋼鐵迷宮的更多部分也隨之崩裂。

  「你和我熟悉。」費魯斯若有所思地說。「你的戰鬥也很完美。」

  「得出什麼結論了?」

  「你打贏了我,所以我們認識了?」費魯斯合理地推斷道。

  「什麼呀!何來如此野蠻的事情來締造我們的友情,我是那樣的人嗎?」福格瑞姆笑罵道,擺出無辜的姿態,有一個瞬間想問費魯斯是不是想起來一些事。

  「不是。」費魯斯眼睛都不眨地回答——至少福格瑞姆沒有眨眼。「我只是想不到你為什麼是我的朋友。」

  「這有些傷人了,費魯斯。」

  「你意志非凡,技藝超人,臻於完美。」

  「我開始懷疑你是否在悄悄罵我了,我對這個詞彙可警惕的很。」

  「那我們因為什麼結交?」費魯斯遲疑地問,同時幫助福格瑞姆補充著遠程火力的不足。不知何時,福格瑞姆背上多了一組遠程火力背包,以至於他的火翼不得不想辦法在背上為它留出空位。

  福格瑞姆聳了聳肩:「你看那些鏡子。」

  「鏡子有巫術覆蓋,不能直視。戰鬥時間緊迫,如果你希望我知道,你可以直接告訴我。」費魯斯說。


  「哎呀!」福格瑞姆又嘆了口氣,誇張地說,「你最好不要領會為什麼呢。」

  然而,那些鏡子的碎片仍在不可避免地從福格瑞姆的視線里飛過。

  每一面牆都閃耀著冷冽的銀光,表面光滑如鏡,卻在視覺中扭曲變形,仿佛隨著步伐在不斷流動。那金屬的光澤反射出迷宮深處的幻影,光影交錯之間,令人分不清現實與幻覺。牆壁齒輪瘋狂地高速運轉,發出低沉的機械轟鳴,仿佛整個空間有自己的生命。

  空氣中漂浮著一種令人陶醉的機械油脂香氣,和某種高科技材料輕微灼燒後的清新金屬氣味。機械的心跳在耳邊隱隱作響,帶著一種深沉的美感與致命的吸引力……

  鏡面映照出費魯斯的過往:那些最完美的戰役指揮,無可挑剔的戰爭藝術和他強大的軍團,攻城略地,定點摧毀的計算,以及軍團至高的可怕效率……這在福格瑞姆的私心裡,一直是哪怕戰帥都無可比擬的。

  輪到他自己呢?鏡子裡的倒影不再是他現在的模樣,而是將他拉回到了過去,拉回到了他記憶最深處的時光。

  他看見了徹莫斯,一個瀕死的平凡世界。沒有巨獸的征伐,也沒有星際的輝煌戰役,只有一個星球在垂死前最後煥發出的掙扎……他看見自己初次站在軍團面前,當時的他們是那麼的落寞、孱弱……

  他苦心告訴他們要追求完美,他的話語光鮮亮麗,充滿希望,追逐著更好的未來,與生命賽跑——他的子嗣們相信了他,甚至他自己也相信了。

  許多年前,曾有人問他,什麼是完美?那是在他首次步入亞空間深處的前夕。他闡述了一部分,卻隱藏了一些不願言明的東西。他描述了一顆堅韌的星球,徹莫斯——一個不斷追求進步、追求完美的地方。然而,他略去了鏡子的部分……

  「我為什麼不能領會?」費魯斯問,他的聲音突然想起,打斷了福格瑞姆的思緒。他說過不看鏡面,便一眼都沒有看。

  「因為那奇怪得很呢,」福格瑞姆有些恍惚,嘴上倒是一點兒不停,「若你都好奇我們怎麼成為的朋友,我可是要傷心欲絕的。」

  費魯斯喚醒了他。他從追憶中甦醒,意識漸漸從混沌的邊緣游離出來。但這是暫時的,因為黑暗的竊竊私語沒有一刻停止。

  你為什麼要抗拒直視你的缺憾呢……

  黑暗對他溫柔地低語,如同情人的呢喃。

  我能幫助你呀,我們看看你需要些什麼,好孩子,我不應該批評你,我們來看看你有哪兒不好……讓我幫你找到你的真正模樣……

  福格瑞姆的思緒像是被金屬迷宮的漩渦吞噬,他在無盡的黑暗與光怪陸離的世界中沉淪。費魯斯的存在變得模糊,那曾經不可撼動的信念也在這幻象中被侵蝕。

  他明白自己的恐懼從何而來,這些不安都曾真實存在,但他已經將它們拋在身後——這是黑暗試圖重新擾亂他,激起早已被平息的憂慮。可他無法完全控制自己的念頭,不受控制地滑入其中。

  他在這片黑暗與鋼鐵交織的迷宮中停留得太久,感覺自己逐漸被侵蝕。他的本質,他的烈火,在逐漸熄滅。

  那麼,他需要繼續抗拒嗎?

  是啊,我為什麼要抗拒?

  福格瑞姆仿佛已經茫然得無從抵抗。他放鬆了那緊繃的意志,讓自己的意識順著這機械的旋渦一路向下,直至它的最深處。他的思緒向著極遠處與極深處前行,快速地滑脫到舊有的飛旋思想中……

  他不需要抗拒這些思考。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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