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7章 下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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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96章 下一步

  「又是他們的干擾,」船長說,連日工作下顫抖的手搭在數據勳章插口的邊緣,盯著儀錶盤上最新標註的明黃色信息。

  「這次又想帶我們去哪?」海軍上將說,「無視它。」

  「不,上將,我們應當避開,上一次他們留下的陷阱……」

  「他們在耍我們,那些九頭蛇,」上將咬牙切齒地向前俯身,撐住椅背,感受到自己的腦袋正和周圍的沉思者陣列風扇一齊嗡嗡作響,「他們怎麼在亞空間中穿梭的?」

  「依靠得以在黑暗中視物者的恩典。」一道聲音從遠端傳來,室內的三十多個不同職責的凡人紛紛停工回頭致敬——除去那些正有緊急工作需要處理的人。在面對有些原體時他們需要下跪,但這不包括處於戰時的羅格·多恩。

  厚重的鋼鐵巨門在軌道上向兩側滑動,在隆隆的回音中,一個尤其高大的巨人與大約五名身穿琥珀黃底白袍的戰士進入大廳。

  即使他們之中並無一人著甲,但他們的身份昭然若揭:五名哈斯卡爾衛隊成員,以及帝國之拳基因原體羅格·多恩。

  多恩的面容和他的聲音一樣冷峻,艙門打開前的最後一道陰影在他臉上描繪出深刻的暗影。

  「任何新的狀況?」略過了任何寒暄,他直接地問。

  「我們依然在太陽星域邊緣,大人,」船長勉強平靜下來,描述著他們遭遇的困境,「從技術角度來講,我們應當能夠抵達冥王星刻耳柏洛斯要塞,我們也正在向泰拉高速航行,但事實上我們的位置似乎並沒有朝著正確的方向前進。」

  羅格·多恩並不驚異,他面上只有一抹冰川幽影似的沉思。

  基因原體的鎮定讓船長回想起羅格·多恩先前那罕有的一次暴怒……那個銀綠盔甲的人被砸進艦船堅固不易摧毀的牆壁之內,碎屑和斷鋼混著浮塵與血珠……以及隨後的鬆手,那個傳信的使者極其狼狽地跌到地上,但依然沒有對他造成永久性的損傷……

  在這段剎那極逝的回憶中,第二十軍團的使者最後被羅格·多恩目送返回銀河深處,但他帶來的消息卻久久在帝國之拳內部迴響。那一則消息甚至屢屢讓船長沉默地感嘆他們基因原體的自制能力之優秀:阿爾法軍團邀請了他們,去共同準備並參與對叛徒母星普洛斯佩羅的剿滅。

  這在艦隊內部激起了一陣不可避免的困惑與議論,羅格·多恩勒令艦隊不受阿爾法軍團無源之言的干擾,然而,在私下裡,船長卻隱隱能感覺到羅格·多恩似乎的確知曉或能夠猜測出許多……令他不得不隱藏情緒的內情。

  此後,星炬的光芒愈發黯淡。最初這束光還因為他們愈發靠近太陽系而稍顯明亮,戴著古怪頭飾的導航員們為此歡欣,但就在阿爾法軍團的邀請到來不久後,他們就難以看見任何一束引路之光了。

  宇宙在他們面前徹底關閉了航行的門扉,直面黑暗的恐懼不足以擊潰他們,但隨之而來的麻煩和阿爾法軍團的干擾則難以擺脫……

  說是阿爾法軍團的干擾並不恰當,事實上羅格·多恩才是首先出手的一方,在送返使者後,他的第一條命令就是阻止這支蛇一樣的軍團離開他們的偵測範圍,前往普洛斯佩羅增援他們口中正在執行任務的影月蒼狼。

  很快,他們在太陽星域的邊緣與阿爾法軍團展開了一場拖延與攔截的戰役,同為帝皇麾下的戰士,他們之間的矛盾起初始終保持在一個文明的水平,直到羅格·多恩問出了一個問題,並始終沒有等到回答。

  「九頭蛇是否與宿敵刃的失竊有關?」

  一個簡單而鋒銳的問題,如羅格·多恩戰甲上的鷹徽鳥喙一般尖利,並且更加危險。這樣一個答案似乎一目了然的問題,阿爾法軍團卻拒絕了回答……或者,他們放棄了在帝國之拳的基因原體面前說謊。

  自此,雙方開始真正地動用了足以彰顯帝國軍事科技部分水準的熱武器,局勢從試探開始升級,倘若繼續拖延下去,遲早有一日,山陣號將正式加入戰陣的編隊之內。

  ——羅格·多恩注意到了他的走神。他毫無表情的淺色眼睛犀利地掠過船長的面部,接著移開:「如今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將他們抓出來,直到得到一個必須被釐清的答案。我期待我們下一步的成果。」

  他的話語中似乎含有某種深沉的含義,但原體一個字也沒有多說。

  「大人,如果這不是我們……唯一能做的呢?」在一旁,上將注意到沉思者剛剛接收到一條新的信息,他的聲音控制不住地因為喜悅而發抖。

  多恩的目光快速轉了過去,微微地停頓。


  「就在剛才,星炬恢復了一定的亮度,」上將迅速開口,全息圖的倒影在他的眼睛裡發光,「導航員反饋,這已經足夠我們進行一定的坐標參照,並在謹慎前提下進行亞空間航行。星語者也提出他們可以進行一些有限的聯絡工作。我們不會繼續受到黑暗目盲的限制,大人——」

  羅格·多恩平穩地打斷了他,他的聲音如此穩定,以至於這似乎不是一次急切的打斷,而是有力的宣告:「再次聯絡普洛斯佩羅,就是現在。詢問他們的情況。除此以外——先聯繫吧。」

  毫無疑問,這將決定他們接下來的抉擇。

  假如就在太陽星域的邊緣,一支軍團敢用千塵之陽的背叛當藉口來欺詐他們,那麼不管事情真相如何,普洛斯佩羅必定的確出現了一定的意外狀況,且這場劫難不會輕。

  不久之後,他們得到的訊息讓一動不動的原體表情更加難以捉摸,如果有另一個敢於直視他的人能夠平視他的雙眼,那麼他或許將從多恩的眼神中見證一些轉瞬即逝的東西,但這裡沒有人能注視多恩嚴肅的面孔。

  普洛斯佩羅消失了。

  一個在所有人意料之外的答案,難以理解得像是一個星語者鬧出的嚴重而荒誕的錯誤,但幾次接連的驗證過後,多恩抬起手,阻止了他們更多的實驗。

  「夠了,」他說,緩緩放下手,「足夠了。普洛斯佩羅的戰役,即使果真一度存在,如今也已結束。帝國之拳將從與阿爾法軍團的糾纏中撤退。我們現在的位置?」

  「離太陽星域不遠,初步判斷在斯特內盧斯星系附近,具體坐標仍在校準。」

  「能否與戰帥取得聯繫?」

  「我們無法確定佩圖拉博大人的位置,多恩大人。只能將星語送往奧林匹亞,這會有一定延遲。」

  「現在就做,告知奧林匹亞:懷言者抵達泰拉,帝國之拳並未成功將其攔截;據阿爾法軍團的信源表明,普洛斯佩羅被認定叛逆,現處於失蹤狀態。是否有可以即刻聯繫的對象?」

  「仍在尋找,大人。」

  船長注意到多恩迴避了對泰拉的提問,一些並不算好的聯想出現在他的大腦中,他迅速將它們掐滅。

  與此同時,羅格·多恩正將這條護衛艦當做臨時的指揮中心,一條條的消息被接連送出,更多的各階軍官在至高指令的號召下開始履行各自的職責,這代表了一場有序而強硬的撤離。

  「告訴阿爾法瑞斯,我不期待一場死戰。」羅格·多恩抽空補充,虛握了一下他的拳頭,似乎在追憶著某一場遙遠的近距離戰鬥。

  幾名凡人立刻動起來,將對應的消息通過音陣在周圍進行廣播,確保阿爾法軍團將得知這一信息。

  在這一過程中,羅格·多恩始終屹立在原地,他的目光多數時間落在畫面變得豐富的全息屏幕上——更多在先前的黑暗中被斷流的星語正破碎地刷拉拉地落下,只有隻言片語的詞句被最優秀的星語者艱難捕捉。

  的確,這兒的許多消息與千塵之陽相關,「普洛斯……」「狼」「阿里曼」「……勇士」「海」「火焰」……嘈雜的碎片無聲地滾過屏幕,如雨滴,如融雪。即使難以判斷具體發生的一切,但這足以讓人產生不少猜測。

  有時羅格·多恩一併分神望著旁側的立體戰爭沙盤,審視著新增的信息與阿爾法軍團對他的聲音的回應。

  然而,有一些瞬間裡,他看得比這更加遙遠,他的嘴唇始終抿著,有時閃過一絲憤怒的痕跡,由於一閃而逝的時間過於短暫,那模糊的表情似乎又等價於某種愧疚或遺憾。不過,更多的時候,他只是冷靜地補充著決策性的指令,靜默地存在於殘影般忙碌的人群中央,仿佛他的重量本身就足以穩固一整支艦隊在這動盪時節的存在。或許他確實可以。

  「大人,」一條新的信息被喊出,羅格·多恩沒有去看,但他們都知道他正在傾聽。

  「我們收到了最近的星語信息,它距離我們在空間上不遠,但時間上發生在大約一周之前。」那名通信官深吸了一口氣,大聲說,多恩側過頭,眼睛終於轉向開口的人,顯然在等他把話說完。

  「這是一則求助信息,源頭來自帝皇之子,地點在——美杜莎。」

  ——

  當星炬之光在靈能者們的超凡感知中再度亮起時,佩圖拉博若有所感,抬了一下他的頭。

  在他一片漆黑的舷窗之中,他只看見了自己單獨的影子,以及窗外寂靜而散碎的星辰,在廣博無盡的黑暗中紛紛地灑開。


  他知道就在這片遼闊的黑暗深處,曾經光輝的泰拉便如一頭吞噬人類命運的惡獸——一隻盤踞在星辰織就的網絡中央的蜘蛛圖騰,將它無限的影響力覆蓋在宇宙的背面……而在人們能夠擁有的視野中,泰拉依然神聖而璀璨,閃耀在世界的中央與盡頭。

  他的速度最好儘可能地快捷,畢竟他不能確定在哪一個時刻,黑暗王座將以懷言者為唇舌,為戰帥的叛亂定罪,在那之前,他最好儘可能做更多的事,例如返回奧林匹亞集結軍隊,第一時間確保自己的星團不會背叛鋼鐵勇士,選擇王座世界。

  呵,奧林匹亞啊,如今看來,這果然是一塊足夠龐大而富庶的自留地。一個星團,一個早在一百五十年前,便可以獨自建造如鐵原號一般的太空要塞的星團……

  返回奧林匹亞是他的第一條命令,鐵血號將在星炬之光亮起的那一刻啟航。

  隨後,他必須與他排列所得的軍團名單儘快且儘可能多地取得聯繫。

  首先是帝國之拳,不能讓羅格·多恩有機會被說動與他作對。佩圖拉博心情複雜地承認,或許多恩有許多各種各樣的問題,但他必然會是一個合格的王座守衛者——如果他接受了那樣的職責。

  其次,第十五軍團的狀況恐怕不會好,他需要找到他們。

  接著,他傾向於聯繫第一軍團的萊昂·艾爾莊森,隨後是第十軍團的費魯斯·馬努斯……

  哦,還有他在網道中的部隊,他們怎麼樣了?想必黑暗降臨時,他們正按條令居住在王座世界的正下方。

  佩圖拉博阻斷了思想進一步的延伸,如果他們還在,正試圖通過網道返回泰拉的康斯坦丁·瓦爾多無疑會給他帶來一個答覆。

  就在這一刻,新的消息通過神經鏈路在他的思想中奔騰,而鐵血號如五臟六腑般的機械單元在輸送油料的管道協助下,發出了第一聲心跳般的搏動。

  佩圖拉博望了一眼泰拉的方向。

  莫爾斯成功了。他想,即使他看不到那束光,但這已經足夠。

  除此以外……

  離前奏的結束不遠了。而佩圖拉博沉默地抬了一下嘴角,在他失去自己的表情之前。

  ——

  「所以你真的在這兒……」莫爾斯說,步入一片光明之中,眯起眼追蹤著魔紋的痕跡。

  就在那飛散而纖弱的靈能光帶中央,一個若隱若現的座椅模樣已經成型。那並不是如黃金王座一樣盤曲龐大的複雜科技產物,不,那只是一把樸素的小型靠背椅,堪堪托著一個瘦削而渺小的身軀,痛苦地坐在椅子上,在靜默中忍耐。

  戴著月桂冠的青年人勉強地偏過頭,用眼角的餘光望向莫爾斯。

  「你……」一聲幾乎不存在的氣音,乘著如針芒般的虛弱光芒,不受控地扎來。

  「人類需要感謝你,沒有讓星炬徹底熄滅,」莫爾斯走到青年人對面,在另一把椅子上坐下,閉上眼睛,僵硬地半仰半靠在木椅的靠背頂部,須臾之後,呼出一口氣。「否則再想點亮就難了。」

  「就像當時我們在你的房間下棋,聊我們的啟示……」

  莫爾斯咳嗽了一聲,漸漸適應這裡的環境,感受著靈能的涌動,他不再言語。

  而星炬的光,終於重新地,緩緩地,明亮了起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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