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3章 黑暗洋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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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72章 黑暗洋流

  直到那顆光輝星球的邊際浮現在復仇之魂號船腹的舷窗前時,加維爾·洛肯依舊在回憶賽揚努斯在戰略大廳中的剎那憤怒。

  「他們拒絕了我們的通信,」阿巴頓的雙眼被勉強克制的怒火點亮,「在我們甚至可以目視彼此的距離!連一條星語都送不過去嗎?」

  賽揚努斯的手在滴血,一滴滴鮮血和少許碎肉順著他的手掌落下去,在地上塗抹出一灘空蕩蕩的血泊。洛肯看著他,仿佛聞到了一股燒灼後的殘渣氣味。

  在他們身旁,星語合唱團破碎地躺在血中,他們的心臟在胸膛中破碎,頭顱綻成骨蕊的血花。血腥氣在廳室中猛然擴散。

  賽揚努斯的和平請求毫無疑問地遭到了千塵之陽旗艦的回拒,否則他們找不到任何理由,在如此擦肩而過的距離,第十五軍團水平超群的靈能者會聽不見他們的聲音……

  乃至讓這些星語者嚎叫著黑暗的恐怖而死。

  「開火,」新月賽揚努斯簡短地說,「但不要過分。讓他們看見我們的態度。」

  「為什麼還要退縮?我們奉帝皇的命令來此——」

  「夠了,阿巴頓。」賽揚努斯呵斥一聲,「永遠保持理智和明晰!」

  「那與血債不償等同嗎,哈斯塔?」

  托加頓舉起兩隻手:「好了,兄弟們——」

  「你們不會希望我用全是血的手拍你們的肩膀,」賽揚努斯開口說道,「我心中有一個尺度,我的兄弟們,通訊的中斷仍舊可以解釋,千塵之陽的決斷還在我們應當容忍的邊際範圍之內。但他們一旦越過了界限,一旦叛逆被證實,這些星語者的死,我將雙倍地從普洛斯佩羅身上索取。」

  他頓了頓,「等我們見到馬格努斯,我將以我們父親的名義與他對話。」

  而現在,洛肯想,遵從帝皇的引領,普洛斯佩羅已經來到了他們的眼前。

  晨昏線在眼前的星球表面切分出閃光的彎弧,碧水、沙原與森林被光亮的陽光鋪滿,一切仿佛融化在純粹的光中。至於無光的夜晚一面,黑如綢緞的星球上流動著溫和而華美的光澤,靈能賜予他們的裝點愈發明顯。

  一道具有鋼鐵勇士特色的旋轉迴環如珍珠項鍊在赤道外沿閃耀,這既是普洛斯佩羅的空港——如今在風暴席捲亞空間的季節里空空如也,只有千塵之陽自己漆成赤紅的軍艦。這道迴環也是它精巧而可怕的軌道防空體系的一部分。

  他登上指揮艦橋,路過無數忙碌的軍官和機仆,空氣中充滿了拉杆推動以及各種面板軸承按鍵帶來的雜音,凡人為了達成工作目標的交談匯聚成模糊不清的波濤,那些流動著金屬光澤和少量時間磨損痕跡的操作台與控制線路營造了一種昏暗的錯覺,即使一路上的每一盞電蠟燭都在擦得閃閃發亮的黑曜石背景下閃光。

  「……請回答,」那話語聲越過了嘈雜的噪音,像一根絲線,蜿蜒著避開空氣的阻礙,來到了洛肯耳邊,「第十五軍團,請回答我們。我,哈斯塔·賽揚努斯,以荷魯斯·盧佩卡爾的名義,要求與原體馬格努斯對話,交流帝皇的裁決。

  「我們獲得的命令是對你們降下責罰,然而毀滅一個世界絕不是我們的願望。如果我們的基因之父仍在,他也會希望與你們懇切相見。我相信你們比我們更加清楚自己曾做的事,而我希望你們能聽一聽來自影月蒼狼的聲音,來自帝皇的聲音。」

  「判罰已經落下,但影月蒼狼相信帝皇的仁慈將給予你們一次辯解的機會,一次彌補或澄清的契機。否則,我現在所說的話也將成為你們抗拒泰拉號令的罪證之一,這是普洛斯佩羅想要的嗎?至少,這不是我們想要見到的。」

  賽揚努斯眼睛絲毫不眨,雙手撐在操控台旁,機仆忠實地記錄著他的聲音,將音訊保存在刻錄儀中。

  洛肯走上前去,穿過無數漂浮在空中的投影,見到賽揚努斯面前的影像。普洛斯佩羅靜默如常,一點流動的星光在軌道環上隨著恆星角度的變換而閃爍。

  「沒有回答?」洛肯問,注意到這兒傳遞的已經不再是星語通訊。電波將跨越這段不長的距離,亞空間不會再對聲音的傳輸產生干擾——只要普洛斯佩羅的防空港願意傾聽。

  「暫時還沒有,」賽揚努斯說,輕輕哼了一聲,眼睛裡凝聚起深思。「如果其中沒有誤會,他們果真出於某種理由損害了帝皇的利益……」

  「打草驚蛇。」小荷魯斯·阿西曼德說,「這意味著我們要面對一個做好戰鬥準備的靈能軍團,一個擁有原體的軍團。賽揚努斯。也許我們錯了。」


  「那麼就用話語繼續拖住他們,直到阿巴頓率領的部隊就位,我們將展開突襲。伱會發現這已經是我正在做的,阿西曼德。」

  賽揚努斯低沉地說。

  「哈斯塔,」洛肯突然出聲。

  賽揚努斯轉過頭,隨即意識到什麼,他的眉毛稍微地舒展了,但並不完全。

  空港內的光開始流動,普洛斯佩羅的回信送到了一面屏幕之前。賽揚努斯閱讀著那條訊息,同時在通訊頻道中聯繫了伊澤凱爾·阿巴頓。

  「我將親自前往提茲卡,」他說,「帶著軍團待命,阿巴頓。不要輕舉妄動。」

  ——

  「……就像那是在昨天,」佩圖拉博說,看著莫爾斯從他的書架上取來那枚保藏在小型靜滯場中的綠色石頭。

  一種單調而微弱的光芒在綠色石頭的表面閃爍,既像金屬又像水銀,危險的能量仍舊被禁錮在石塊內部,過了一百五十年,它的力量仍然清晰可見。

  「這是赫魯德的科技留在當前時代的最後遺產,」莫爾斯說,「也是你的那個軍士……」

  「佐蘭·安德森。」

  「安德森軍士為鋼鐵勇士獻上的一份禮物,」工匠從善如流地更改了他的話語,他的眼睛在綠光的映照下顯得陰冷而謹慎。除此以外,金色的紋路布滿他的長袍乃至面頰,星炬之光暗淡如斯,他幾乎無法辨識星球摩洛的方位。但鐵血號必須找到方向,所以他做到了。

  「它有什麼問題嗎?」佩圖拉博問,保持著聲音的平靜,「你感受到了什麼?」

  莫爾斯搖了搖頭,始終注視著那枚石頭,慢慢地,他的手指按住了靜滯匣的邊沿,在構築力場的發生器邊徘徊。最後,他停下了動作,依然帶著濃重的思慮,而後在一張椅子上坐下。

  「我記得在我們的戰役書上,你決定利用靜滯力場和熵場之間的相互作用,來抑制赫魯德的熵能流向。在大部分情況下,你的決斷準確無誤,除了那一次意外。」莫爾斯說,「我想,在得到這塊石頭後,你除了用靜滯力場,也沒有找到其他合理的保存方式。」

  「正是如此,莫爾斯。」

  「它在靜滯力場中積聚能量,關於時間的能量……其中蘊含的力量沒有按照正常時序流逝,因此出現了累積。就像一百五十年裡每一分鐘的能量都堆迭在了同一個瞬間,力量正在百倍地積攢……也許相當於一萬五千年,我想。」

  佩圖拉博擰眉,「有什麼危害?」

  「在它突破靜滯力場前,沒有。」莫爾斯說,向著佩圖拉博微微點頭,他面部的金光隨之流動。

  「什麼時候會突破靜滯力場?」

  「反正不是現在,但不會太久了。鑑於我們將要抵達摩洛,我不希望意外現在出現。把它給我,我需要用咒言加固靜滯力場,如果你打算繼續收藏它。」

  「感謝你的幫助。」

  「不要對我說感謝,佩圖拉博。不論是作為戰帥——我真擔心有一天這個頭銜將成為你的罪證,還是作為佩圖拉博。」莫爾斯說,伸手捏了捏他的眉心。

  佩圖拉博注意到他按壓的方式與平時有些細微的差異,他隨後意識到這是因為莫爾斯再度放棄了他模擬人類的感官。或許這是消耗力量,在寰宇之中搜索古老記憶中曾經前往的舊日地點的必須條件。

  驀地,莫爾斯轉過頭,霎時間從佩圖拉博面前消失,小型靜滯匣在他的座椅上磕絆著滾了一圈。

  鐵血號艦船內無數枚監控攝像頭立刻告訴佩圖拉博,莫爾斯陡然出現在舵手身邊,凡人船長在新的命令下近乎手忙腳亂地開始下達命令,榮光女王在一次可怕的急轉中向下方潛去,躲避著某種無形的阻攔,如同游魚穿過搖曳的海葵。

  堅韌的鋼鐵機械和亞空間龍骨顫抖著,無聲地在堪稱野蠻的操控下尖叫,莫爾斯一掌拍在桌面上,靈能力量如齒輪的潤滑油般貼著金屬結構湧入整艘艦船內側,為蓋勒立場鍍上了第二層無形的薄膜。

  源自浩瀚洋深處的一陣尖嘯被鐵血號的前端撞碎,艦船一陣猛烈的顫動,又在工匠的意志下瞬間平息。

  +什麼?+

  +黑暗……+

  佩圖拉博的皮膚在危險的環境下微微刺痛,嚴酷的預警在原體腦中長鳴,他檢視著艦船的模塊,為一部分外裝甲的裂紋和損傷而心疼。他感知著船上所有的內部信息,過濾出其中有用的那一部分,並通過神經鏈路向各個相關的部門送出最新的輔助指示。


  從掃描儀送回的畫面沉浸在令人頭暈目眩的絕對黑暗中,能量檢測的參數越過了顯示錶的極限,就如同他們正航行在死亡本身的聚變炸彈帶來的永恆餘波中。

  他立刻補充了一道新的命令,鐵血號上所有窗板和為外界成像的感應設備統統關閉,在一剎那的思考後,船長室的圖像也被封閉。

  隨後,他一一挑揀著那些陷入異常恐懼的船員甚至機仆,透過數據匯聚的浪濤凝視著他們,而後下達了清除的命令。凡人軍官聽命舉起槍,更多的機仆則做好了清理甲板的準備。

  +還有多久?+

  +也許直到我們抵達摩洛,+莫爾斯說,他的聲音重歸穩定,+我們正在受到阻攔。我希望這意味著我們正走在正確的路徑上。+

  他感知中的黑暗依然在顫動著,如同某隻即將睜開的無情眼眸,帶著死寂的呼喚在世界的邊緣迴蕩。黑暗的碎片在黑暗中坍塌、滑落、閃爍,漆黑的餘燼在無光的世界背面飛旋,增添著黑暗洋流的厚度和力度。

  佩圖拉博深深吸了一口氣,他呼出時感受到唇齒間洋溢著虛幻的血腥氣。在這艘鐵血號上,一聲聲槍響爆發成潮濕的開裂聲,他清晰地聽著每一聲死亡的降臨。

  「不要驚慌,」他對自己的船員和戰士說,慶幸於他們出發時沒有帶上更多目前無法照顧的艦隊,「不要懼怕。保持你們的鎮定和信心,這將支撐著我們走過這片陰影。」

  更多的畫面滑入他的腦海,從黑暗中他看見人類歷史上發生的一次又一次流血,看見從背後穿透的刀刃,看見倒在亂槍或火炮之下的領袖,看見腐爛的截肢斷面和深水裡的骷髏……畫面里混滿了鮮血,黑色的煙霧涌動成鼓脹的氣泡,等待著爆裂擴散的瞬息……

  不。他從鐵血號的感知中抽離,離開了那些危險的數據,將他思維邊緣的殘酷咆哮驅逐。這些曾經發生在漫長歷史中的景象挑動著他心中積攢的怒火,撕扯著他緊繃的神經,讓他想要大聲嘶吼,宣洩自烏蘭諾大捷開始層層累積的慍怒。

  隨後,他發現自己確實這麼做了。

  他以雙手擋住自己的面頰,緩緩坐回他的鐵椅中,憑藉著鐵器的導熱能力,找回一絲思想中穩定心神的清涼。

  ——

  是什麼讓那支陰影中的艦隊質問他們的行蹤?

  當泰拉星炬模糊的光芒終於重現在阿里曼眼前時,他仍然在想著這件事,想著那個艦隊為何拒絕了他們的訊息,並送出那個或是警告的單詞。這觸碰著他的意志,在那兒留下難解的不安和警示。

  萬丈光芒號躍出翻滾不休的浩瀚洋,上浮至現實宇宙之中,感受著陡然減輕的壓力帶來的歡欣。

  他們一路的航程阻礙尚可,除了常見的比如在貝坦加蒙的關口稍有卡頓之外,航道內的洋流和風暴沒有真正傷及這艘孤獨的旗艦。眼下已經是太陽星域的範圍,接下來的路程將在現實完成——不論是為了方便入境的流程審批,還是考慮到亞空間近日的不穩定性。

  然而,緊接著,阿里曼注意到前方的小行星中散落著一些細碎的浮塵,大小不一的碎片有些相互糾纏,有些散落在恆星的光芒背面,緩慢地移動著,透出拉長的影子。

  有一艘……或者更多艘艦船在這裡毀滅,變作宇宙中的殘骸。

  阿里曼提高警惕,探究著那些船隻上的標識和痕跡,試圖識別它們的來源——為何會有一批船隻毀滅在太陽星域之內?誰能在帝皇的眼前動手?

  一切都很安靜,沒有求救的信號、引擎的嗡鳴或者更多的雜音,這些船已死透了,什麼都不剩了。

  圖像逐漸放大,大部分塗裝和能夠識別的特殊構造都不再繼續存在,就像動手的人像捏碎一塊餅乾一樣歡欣地將這些船隻捏得粉碎,並讓顆粒較粗的殘渣隨手灑落在廣闊的地面上……

  火焰的圖紋……火焰與書的組合……

  一個很難說是否讓阿里曼意外,但確實使黑鴉首席大為困惑的答案,出現在他的意志之中。

  懷言者?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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