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4章 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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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好,歡迎光臨。」

  「趕緊開席吧,客來了淋雨。」

  「……」

  玄風鸚鵡又開始條件反射的不停叫著,在籠子裡上下撲飛。

  鸚鵡一鬧,林滄海不可能不知道我來了,但是他依舊不為所動,身著一身寬大的白色練功服,動作平穩,吐納有序的練習著太極拳。

  動作時快時慢,穩如泰山,彈腿抖肩之間,不時傳來「啪啪」的聲響。

  片刻之後,林滄海收腿,雙腳與肩同寬而立,兩隻手畫弧從頭頂緩緩落下,深吸了一口氣,身子一抖,跟打了個尿顫一樣。

  「光廷,來了,夠早的。」

  張媽立刻端來了一個厚重的古銅色銅盆,上面搭著一條白色毛巾,熱氣緩緩升起。

  林滄海一抖手,挽著袖子,看了我一眼,疑惑道:「眼睛這麼紅,怎麼,昨晚沒睡好嗎?」

  為了不讓他起了疑心,我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開口說道:「天越來越冷了,小靜現在還一個人在外面漂泊,天天也嗷嗷待哺,我有點太累了。」

  「唉,小靜這孩子心也夠硬的,真能捨得。」

  嘆了口氣,林滄海洗了洗手,用毛巾擦了擦,兀自說道:「你也別太著急了,照顧好天天是頭等大事。」

  「林老所言極是。」

  話音未落,就聽那隻玄風鸚鵡又叫了起來。

  「趕緊開席吧,客來了淋雨。」

  張媽端著盆沖鸚鵡嚷了一句:「潑煩死了,一天天就知道這句,別喊了。」

  「張媽,買菜做飯。」

  玄風鸚鵡竟然給張媽派起了活,這可把張媽氣的夠嗆,卻又無可奈何,嘀咕了一句就不該搭理一隻破鳥,然後獨自去忙了。

  我看了一眼玄風鸚鵡,說道:「聽張媽說這鳥是阿黎送過來的?」

  「是啊。」

  林滄海把袖子重新放下,兩隻手互相婆娑了一下袖筒,接著說道:「光廷啊,這幾天我一人品茗沉思,丁老頭、鈴子、懷仁、陳家三兄弟,尤其是那個陳老三,我總感覺他們幾個就在這裡,有時候還能聽見他們說話的聲音。」

  他這一說,我心裡也一陣酸楚,沒有接話。

  「這小鳥是有點吵,不過吵是吵了點,倒也平添了幾分熱鬧。」

  林滄海左右凝望,徐徐出了口氣,悵然道:「可能我真是老了,總覺得這博通堂越來越冷清了。」

  「林老,您這是太孤獨了。」

  話題有些沉悶,我便岔開道:「好幾天沒見到阿黎了,她沒來博通堂嗎?」

  說這話的時候,我一直盯著林滄海,觀察他的表情變化。

  「我還以為你們在一起呢?誰知道這丫頭忙什麼呢,我也好幾天沒見到人了。」

  輕輕拍了拍鳥籠,隔著籠子挑逗著玄風鸚鵡,林滄海若無其事的繼續說道:「光廷,你們年輕人的事我不懂,但是有句話不得不說,男人永遠別忘了自己肩膀上的責任。」

  話鋒一轉,再道:「哦,對了,忘了問你了,給天天取好大名了嗎?」

  所謂聽話聽音,我又不傻,豈能聽不出來他話里話外的意思,這就差直接說讓我離黎芸遠點了。

  我心中暗笑:老東西,你既然對我動了殺心,今日過後,我若死在你手裡的話,又何須在這裡嚼老婆舌。

  「不說了,不說了。」

  看我不說話,林滄海擺了擺手,一副自己老來無用的樣子,又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走,樓上喝茶。」

  我也回了一個相同的手勢。

  「光廷啊,恕我唐突了。」

  剛走了沒兩步,他又停下腳步,轉身看著我說:「現在你才是伙爺會的祖爺,這博通堂是你當家做主,我是不是有點喧賓奪主了。」

  我一擡眼皮,看了他一眼,這話說的太妙了,以退為進,卻咄咄逼人。

  「林老,哪的話?」

  我擠出一絲笑容,又道:「您已不問江湖,去了海南養老,是為了我的事才又勞心勞力,光廷感激不盡。」

  略一停頓,我又補充道:「再說,我爺爺砸鍋以後,博通堂是您一手經營起來的,這裡永遠都是你的家,以後可別說這見外的話了。」


  聽了我的話,林滄海手捋鬍鬚,微微頷首。

  「光廷,你跟當年老祖爺一樣宅心仁厚,杜家對我林某人恩重如山,若是有能用得著我這把老骨頭的地方,你儘管開口就是。」

  「是,是。」

  說著話,二人來到了二樓宴客廳。

  茶台上擺了四樣茶果,有江米條、蜜三刀、龍鬚酥以及地瓜干。

  林滄海將四個碟子往一塊湊了湊說:「吃。」

  我拿起一塊用土炒的地瓜干吃了起來。

  還是像以前一樣,林滄海不緊不慢的開始燒水泡茶。

  泡茶這個事,他從來都是親力親為,從不找人代勞,他說泡的是茶,也是心境,亦是人生。

  水燒開,涼在了一邊,林滄海用紅木的鑷子往茶壺裡夾著茶葉。

  「光廷,你懂茶葉嗎?」

  我雙手交叉放在膝蓋上說道:「請林老賜教。」

  「世間茶葉千千萬,可我就是對陝青情有獨鍾。」

  林滄海微微一笑,兀自說道:「關中道這塊地方可是風水寶地,歷史上十三朝建都於此,從未遭受過大災大難,就連狂言三個月侵占中國的小日本也未曾踏足關中這塊寶地。」

  我注視著林滄海,點了點頭。

  不過,我心中卻在暗想,這正說茶葉呢,怎麼扯到關中道上來了。

  「你看這茶葉呈現出嫩綠色,條索緊結,色澤鮮亮,外觀形狀扁平,並且帶有細膩的絨毛,這可是上等的陝青特級茶。」

  林滄海端起水壺,開水傾瀉入茶壺,水花四濺,茶葉上下翻飛,緩緩舒展開來。

  可能是離得太近了,水花濺到了我手上,燙的我一個激靈,急忙甩了甩手。

  「燙著了?」

  「林老,沒事。」

  「這種特級陝青茶只在當地一處藏風納氣之所才有生長,面積不足半畝,每年產量更是不足十斤,只可惜快喝完了,要想再品香茗,只能等到明年清明節以後新茶上市了。」

  泡好茶以後,他倒了兩杯,一杯推給了我。

  我急忙起身,雙手迎了過來,忙說:「我自己可以。」

  林滄海卻說:「沒那麼多講究。」

  依俗來講,長輩是不會給晚輩倒茶的,往往都是自己倒好了之後把茶壺放在桌子上便可。

  林滄海今天太反常了,話也多,一見面就絮絮叨叨,有的沒的說個沒完,像一個碎嘴的老人一樣。

  然而,在我看來,他這一切反常,都好像已經把我當成了一個死人看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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