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6章 我一個人,便是一支軍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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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26章 我一個人,便是一支軍隊

  擔心被青龍樓船傾覆形成的漩渦捲入,幾名水師偏將接到靖安王世子後瘋狂側劃,趴在船舷嘔吐的趙珣瞥見後方駛來一條小舟,舟上男子氣息沉穩,目不斜視,手握青青竹篙,兩頭不多不少,各出船舷五尺,篙頭滴答的水流竟也同頻同量,瞧得人眼暈。

  吳六鼎?他怎麼來這邊了?

  林青和王林泉在姥山島扯旗造反,靖安王只命水師封鎖春神湖,趙楷等候許久不見開戰,被上陰學宮的飛鴿傳書召走,吳家劍冢的吳六鼎一直在襄樊城等著找徐鳳年的麻煩,久候無果,便主動趕來春神湖索敵。

  趙珣知道後把人請到軍營,許諾幫忙提供徐鳳年的情報,不久前林青的船離島,徐鳳年的船也隨之出現,他接到斥候的消息,便帶著吳六鼎一起出戰。雙方分工明確,青州水師清剿反賊,吳六鼎殺徐鳳年,儘管不像趙楷所獻上策,把殺徐鳳年的罪名按到林青頭上,結果其實差不多,北椋世子是被吳家劍冢的人殺死,徐驍要報仇,去找吳家劍冢,跟靖安王沒有一文錢關係。

  難不成吳六鼎已經宰了徐鳳年?好心來給自己解圍?

  當今江湖,單論天賦根骨,有西觀音東劍冠南呂祖北真武的說法,東劍冠指的就是吳家劍冢這一代的入世劍客吳六鼎。

  趙珣自覺得救,抹了一把口水,翻身看向林青的民船,與帶火的赤馬船的距離已經不到一丈,桿頭挺立的人動了,劍光一閃,火焰兩分,赤馬船如豆腐撞菜刀,非常乾脆地從中間裂開,變作兩塊沉重木料,砸進動盪的湖波,濺起兩丈多高的浪頭,打得救生舟亂晃,幾名偏將瘋狂划槳,向遠方逃命。

  吳六鼎面色不改,竹篙朝上一捅,頂住即將傾覆的黃龍大船,小舟吃水線猛地一沉,他持篙後撥,借力速劃,小舟帶著激浪射向民船。

  「是你殺的趙玉台?」

  楚平生冷冷看著吳家劍冢這一代的劍冠,默然不語。

  吳六鼎一擺竹篙,斜指桅杆:「留下大涼龍雀!」

  楚平生嘴角微揚,撇了眼戰場邊緣逡巡不前的北椋世子座駕,知道吳六鼎是被徐鳳年驅虎吞狼,來找他尋仇討劍。

  木馬牛、太阿、素王、大涼龍雀,吳家劍冢四大名劍,劍確實該討,仇確實該報,但也要有實力才行。

  他拿來劈船的大涼龍雀化作光斑消散,右手向下一抓,晃蕩的湖面落水如雨,一桿青州水師制式長槍入手,儒衫下擺只是一動,人便消失不見。吳六鼎心中一驚,旋動竹篙,舞出一輪水潑不進的棍影。來敵不閃不避,槍走棍式,裹風而下,速度快到吳六鼎只能舉竹篙硬抗,啪,砸下的不是槍頭,是槍柄,林青不願占他便宜,竟倒使長槍?

  吳六鼎力貫竹篙,卻被壓得一點點下沉,強運丹田真氣,大吼一聲,雙手向上猛撐,舟身再度下沉,船沿幾乎入湖,搖起一團水流打濕他的長靴,竹篙終於彈開槍柄,可他並沒有迎來反擊的機會,槍桿被水打濕,柔韌性更強,宛如活物一般,在敵人手中彎曲搖擺,次次一觸既收,不給他反擊發力的機會。

  堂堂吳家劍冢入世之人,這是他習劍以來打得最憋屈的一場仗,多次爆發劍氣皆被壓下,更讓他難以理解的是,兩隻手臂出招越來越慢,青青竹篙似有千斤重量,可小舟的吃水線並未下降。

  「吳家劍冢的套路我大概了解了,就這樣吧。」

  聲音入耳,槍勢陡變,帶著撕裂蒼穹的風雷聲,槍桿嗡嗡震動,碎做無數細密木條,韌如絲,利如劍,由竹篙邊緣擦過,連續刺入吳六鼎的胸口,鮮血呲呲外溢,瞬間染紅青衣。

  楚平生握住槍頭一擰,槍柄的喇叭花變成麻花,踏步向前,用力一推,小舟在水面如搖籃亂晃。

  嗚。

  吳六鼎咳血騰空,旋轉飛退,撞破黑煙,穿過火焰直往北去,頭下腳上釘死在徐鳳年所乘民船的桅杆上,順著垂髮淌落的鮮血滴在魚幼薇臉上,武媚娘身上,嚇得她跌坐在地,尖叫不斷,那貓卻一口一口舔舐白毛,卻越舔越紅,急躁到一改平日的夾子音,哇哇嘶喊。

  李玉斧跳到舵樓下方,靜看桅杆上的死人,吉不吉利還在其次,槍柄化絲帶著屍體橫飛百丈,插入桅杆又不至撞斷,這份對力道的精細把控,十個他也做不到。

  徐鳳年向李淳罡投去求助目光,獨臂老頭方才心不甘情不願地再展神通,騰空而起,袖子一揮拔掉槍桿,拎著吳六鼎的屍體回到乾淨整潔的甲板。

  方才的大浪幾乎推翻青州水師的黃龍大船,他們所在的民船未受影響,是因為他借了李玉斧的佩劍,劈波斬浪,解了困局。


  楚平生隔著水面戰場與李淳罡對視三息,輕輕一躍,返回被青龍樓船啃掉一角的民船。

  黃瓜兀自吃吃打量水面,看那些早跳晚跳都是死的官兵被沉船攪動的漩渦吞噬,看水面上浮沉不休的死屍,看那一個個龐然大物浴火傾覆,煙燼蛇行,看摟著木板水中漂流的殘喘士卒,看爭搶逃生舟抽刀見血的兵與將,看水平線那頭不敢靠近的赤馬、白鷂……

  她要看的很多,一眼看不到頭。

  林蕭在看,看鐵花紅日下閃爍銀光,綠蟻也在看,看碧空振翅,繞船三周抓著二狗向南飛的大雕,幾個呼吸便縮成小黑點,淡出視野。

  只有趙鳳雅,指著趙珣、韋瑋使出吃奶的勁兒用手划水的救生舟,求一人干翻青州水師三成兵力的主子不要放過那個六親不認的混蛋。從血緣上講,靖安王之子趙珣是她的堂兄。

  咳咳咳。

  濕漉漉的王初冬咳出幾口漁民直接拿來煮粥煲湯的春神湖水,幽幽醒轉,手扶船板茫然打量眼前場景,看見不遠處的青龍樓船沉到只剩船頭,包裹鐵皮的撞角燒得通紅,絕望地仰視碧空。湖面混亂不堪,雜物與士兵飄得到處都是,有些在動,有些一動不動。

  「這是怎麼了?」

  她昏迷了一路,一睜眼便是青州水師大敗虧輸的場面,腦子有點不夠用。

  沒人理她,除了對戰場無感的林蕭,握著堂兄用箭簇做的鐵花走到面前,蹲下打量一陣,插到她濕漉漉的頭髮上,又打量一陣,捧腹大笑,笑得王初冬跟著抽動嘴角,想起沉入湖底的大黿,嗚嗚地哭起來。

  「以後你就不住姥山島了,大黿死便死了,哭什麼?」

  舵手乘救生舟跑了,楚平生吩咐老徐去掌舵,安慰說開船和駕馬差不多,開啊開啊就會了,老徐黑著臉走進舵樓。

  王初冬看著他,滿臉怨恨,心生費解。

  「先餓她三天。」

  望湖憤恨的趙鳳雅聽到,猛打激靈,僵硬轉頭,眼巴巴地看著他。

  「沒說你。」

  隋珠公主輕撫心肝,長長鬆氣,又指南方拼命逃竄的救生舟:「他們跑了。」

  楚平生說道:「襄樊城見。」

  ……

  趙珣阻擊林青失敗,青州水師三成艦船起火沉沒的消息最先傳到姥山島。王林泉站在劈成兩半的淨瓶觀音像下,遙望天南,次子王德剛攏著袖子,恭敬站在後方三尺,從側面看,父子兩人的表情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還是軍師棋高一著,特意讓人隱瞞了大雕的存在,趙衡只當麒麟怕水,不會參與水戰,最終輸得一敗塗地。」王林泉走到切口十分光滑,劍意仍未消散的雕像基座前方,拍了拍堪堪觸及,被淨瓶觀音鎮壓足下的銜燭之龍的爪子,當年他耗巨資修建淨瓶觀音像,對外宣稱是為保春神湖平安,像成後每年二月二再無風波,其實這是姚簡給出的風水方案,用來為北椋徐家積聚氣運。

  「還沒有冬兒的消息嗎?」

  王德剛搖頭說道:「沒有。爹,妹妹她會不會……」

  「不會,我了解她的性子。只要過去開始那幾天,情緒緩和下來,便不會再尋短見,就算要死,也得幫王爺帶上林青一起。」

  王林泉否定了次子的猜測。

  「工匠找好了嗎?」

  「爹,你真要按照他的要求,在這觀音像基座上建鼓樓?」

  「去做吧。」

  王林泉沒有多說,肉乎的手一揣,袖子提攏,踏著鑿成相同尺寸的石階,一步一步朝下面的莊園走去。王德剛頗感為難,就姥山島現在的狀況,島上的居民逃都來不及呢,去哪兒請工匠給一群反賊建鼓樓?

  「不好了,不好了,林家夫人上吊自殺了!」

  松濤乍起,吹來一名丫鬟的喊聲,王德剛頓時驚醒,撩起袍子下擺疾走兩步,發現山道上的親爹也聽見這個消息頓足側身,望向種著半畝向日葵的後花園旁邊的小院。

  林家大夫人馮曲煙知道兒子扯旗造反,火燒青黨引以為傲的青州水師,一氣之下上吊自殺了?!

  還真是忠君愛國的女烈士呢。

  王德剛挺佩服她的,比忠心毫不遜色他爹對北椋王徐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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