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二十八章 雄雞一唱天下白(感謝曾大仁成為本書第二十一個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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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章閣內,官家御覽。💝✌ ❻➈𝓼ђǗⓍ.𝓒𝕆м 🐜💎

  一旁宰臣們皆屏息而觀之。

  札子不長兩千餘字,難怪不到一個時辰就書就了,還謄正一遍。

  官家懷疑治國大略兩千個字就能說完嗎?

  帶著懷疑官家仔細看去。

  何為大勝?大勝乃道也。

  所謂道,當持之不動,好比仁義利民,這是長利遠利,儘管做一件事要長一段時間才能見功,但要始終將他放在高處。

  何為小勝,小勝乃術也。

  至於是術,則無所不用其極,當責效,講究手段,必須求短利近利,眼睛要放在眼前。

  求道,求大勝之事,急功近利而為之。

  擇術,則顧慮重重,這也不敢幹,那也不敢幹。

  此二者皆誤也。

  道者,當放之長遠,術者,先辦了再說。

  以伐夏而論,全國為大勝,破國為小勝;伐謀為大勝,伐兵為小勝;伐兵為大勝,攻城為小勝。

  譬如我要逼你投降,卻在你面前喊打喊殺,虛張聲勢;我要跑路,則擺出全軍決戰態勢,就是金蟬脫殼;我全殲你的兵馬,卻通過攻城逼你來援,就是圍魏救趙。

  要通過破國,達到全國的目的,通過伐兵,來達到伐謀的目的,通過攻城,達到伐兵的目的。

  求大勝當以一當十,當綿綿用力久久為功,相信時間的力量,再難的事情也不怕;求小勝則以十當一,必須責效,必須急功近利,再易的事也要辦到極致。

  舉重若輕者,則必先舉輕若重。

  比如要實行儒家的仁義,必須通過法家的手段來實行。

  你可以看見的都是我的術,而我的道則不表現在術上,這就是可示其術卻不可示其道』。

  好比章越當年開熙河,儘管用的戰術很粗淺很笨拙,看起來很不高明的樣子,但最後就是通過一個個笨拙手段的來實現戰略目標。

  這就是只用其淺,不用其深。

  道是難,是大,切不可一頭撞進去,當永遠抬頭向前看。

  術是易,是小,所以要解決好每一個問題,要時時看在當下。

  術可以失敗,但必須反省,術之用無窮,一個方法不行就換另一個,道則不可以敗,需持之不懈,卻可在微末上調之。

  要用小事易事,來實現難事大事,但必須先有其道,再有其術。

  有術無道則迷茫看不清方向。

  一個系統剛建好,要先拿幾個數據往裡面跑一跑,不然就不知道系統怎麼樣。

  桶里的石頭,不要一次性全部取出來。

  畢其功於一役,是最後的手段。

  通過大事裡一件件小事,來完善認知論和方法論,通過實踐提高認知,最後小事積累多了,會有一個指數性的飛躍,這就是認識反過來促進實踐,通過量變達到質變,循序漸進,積小勝而大勝。

  所以沒什麼失敗是成功之母之說,只有一件件小成功,最後匯集成大成功。

  「好一個『水之積也不厚,則其負大舟也無力』,朕看後真是醍醐灌頂。」

  官家從椅上起身,再度審閱一遍後言道:「孔子曾言吾『吾道一以貫之』,舒國公常言的『抓其大要』,便是如此。」

  「其實這札子都是平日韓卿,章卿所提,如今是挈領提綱!」

  沒錯,這封『論積小勝為大勝』的札子,是章越,韓絳心得寫在其中了。

  其實這些話都在章越平日的奏疏上,經筵上,君臣奏對上早就反覆表達過了。

  就好比政策不能一下子貿然拿出來,可以事先放放風,諮詢一下意見,這也是積小勝為大勝。

  今日百川匯聚,收束成江。

  「遍示諸位卿家!」

  官家說完後,讓石得一將這封『積小勝為大勝』的札子,遍示群臣。眾臣知道表面上說得是是伐夏之略,其實也是以後【韓章】中書的治國之要。

  元絳將此札子反覆看了數次,也挑不出毛病來,雖說大多是都章越說過的,看似中平至極,然又有不平。

  元絳知道憑自己看不透其中深意,其實除了元絳,在場大臣們也看出來了,其中有所深意,但他們看不懂。


  官家當即道:「將此札子下至待制以上官員參看!」

  「再抄發給陝西六路經略使!河北四路安撫使。」

  陝西六路經略使,分別是熙河路經略使、秦鳳路經略使、鄜延路經略使、環慶路經略使、涇原路經略使、永興軍路經略使。

  河北四路,分別是定州路安撫使司、高陽關路安撫使司、真定府路安撫使司、大名府路安撫使司。

  官家然後對章越道:「韓卿,章卿留身奏對。」

  其他官員離開後,官家對二人道:「兩位卿家怕是言猶未盡吧!」

  韓絳,章越對視一眼。官家聖明啊。

  章越道:「陛下明鑑,積小勝為大勝只是術,還有道,不敢書於札子上。」

  官家聽了一副果真如朕之意。

  札子畢竟只是拿給大多數人看的,以天子猜測,那麼章越真正的話便不會寫在札子上。

  這是札子裡『可示其術卻不可示其道』的意思。

  章越道:「陛下,最重要當是去幹什麼?」

  選擇比努力更重要!

  方法果然重要,但認識也同樣重要。

  都說是長期主義,好像什麼事只要持之不懈就一定能成功。這與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一個意思,都是倒末為本。

  比如興趣愛好,不需要堅持,也能持之不懈。

  人可以自誠明,作出每一個決定。國家又如何自誠明呢?國家是一個體系。

  官家問道:「如今天下爭執的不正是變法不變法,伐夏不伐夏之論?」

  章越聽了,看似如此大宋最大的矛盾時變法不變法之爭,其實背後的內在原因是君權與相權之爭,或則更徹底一點,是天子與官僚階層之爭。

  文彥博當年勸天子,天子與士大夫共治天下,非與百姓治天下。

  這才是根本矛盾,好比一個人想賺錢,但身體卻只想躺在家裡。

  一方面是我想要,一方面則是懶癌發作。

  而在國家層面就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上面大搞官僚主義,下面便拿出形式主義應對,大家一起糊弄過去。

  章越道:「陛下,變法是當變法?但如何變法?如何用法?如何行法?陛下知之嗎?」

  官家道:「朝廷當委給地方就是,再派官員監察,這是舒國公定下的。」

  章越道:「陛下,舒國公之法雖行之有效,但臣以為還是有所不足。」

  官家問道:「卿有何法?」

  章越道:「臣還是那句話當聽言!」

  官家心道,這話他已是耳朵長繭了。

  章越道:「陛下,臣以為天下一切之事都是概率之事,一切之事都有可能,譬如呂惠卿說伐夏之事有九成,司馬光說伐夏之事不足一成,臣以為都說的有道理,皆可以旁聽之。」

  官家,韓絳都點了點頭,僅這段見識章越就比王安石高了不知道幾成了。

  什麼話都要聽,聽言要廣。沒有方向的時候,收集的信息必須要多。

  「其次臣與陛下常說的可以偏信,但不可以偏聽。譬如天下有的人說得道理都是對的,但用來治理國家卻是不對的。」

  官家點點頭,心底補了個蘇軾的名字。

  「歷代聖明天子皆以聽言納諫為美德,聽言必須正反相攻,故而陛下必須聽言,但又不可聽風就是雨。」

  有了自己的判斷,又收集了一定數據後,便確定大概方向。

  「其三就是陛下胸中的聖斷,燭照千古,既是定下不可輕易更改。」

  這時候要有戰略腚力了。屁股不要亂動。

  「其四,任何道和術都不是一成不變,要考慮萬一之事,譬如一口氣從桶中拿出了四個彩球。這等萬一之事,使人功敗垂成。」

  譬如曹操自信滿滿以為冬天不會有東南風,結果突然掛起東風。遇到突發情況,不是按部就班,懂得什麼時候變。

  往往是下面官員明明知道危險,卻不敢說不敢冒犯天子。

  「這就是臣所言建立一條及時反饋和迅速糾錯系統之意。」

  官家點點頭。


  「最後就是臣所言的行之力則知愈進,知之深則行愈達。」

  最後提高認識,還是要到實踐中去。實踐的越多,越能做出正確的決斷。同時對信息的判斷也就是越準確。

  二十個球你拿出四個猜不准,拿出十六個猜得就准多了。

  「多聽能臣賢臣之言,少聽奸臣幸臣之言,便能自誠了。再從聽言中辨別何為君子,何為小人。」

  官家聽了喜動眉梢,這才是治國的珪玉之言。。

  其實這五策背後根本,還是天子與士大夫共治天下。

  否則君相矛盾不解決,大家啥事都別辦了。幹什麼都是空。

  章越道:「臣冒死進諫一句,天下非陛下一人之天下。國家非陛下一人所有。」

  官家猶豫了片刻道:「如其言。」

  聞言章越和韓絳都是大喜。

  這時候有內侍來提醒天子說天色晚了,當讓兩位相公回去了。

  官家仍覺得談興不減道:「真是金玉之言,兩位卿家今夜在此宿直,朕與你們抵足長談。」

  內侍猶豫,但官家仍是堅持。

  韓絳,章越只好留下。

  是夜,君臣三人從治國聊到制夏,在那幅塗著色塊的地圖前,天子暢快地談論著自己的宏圖偉略。

  韓絳,章越不斷提出意見,天子皆是從善如流。

  君臣推心置腹,共商國是。

  這一夜不知不覺地過去,直到東方天明,雄雞一唱!

  Ps1:感謝曾大仁成為本書第二十一個盟主。

  ps2:這兩更有點慢,雖然不少書友不愛看這些就跳過,但感覺錯過很要緊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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