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百四十九章 疏在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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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辭了王雱之後,章越也是覺得自己這一次九成九是要落到地方去一任知州了。 (謁演 )

  就是不知能不能落一個不錯的結果,似歐陽修當初被貶除州時,寫了一篇醉翁亭記,又給仁宗皇帝記起來,重新調回京師也是說不準。

  所以章越打算將往日著書的興致再提一提,之前獻給官家那本言語經濟之學的書,似得了官家好評,命人藏在御書房中,不許任何人翻閱。至於日後到了地方,再寫一本什麼書,章越一時也沒有眉目。

  前途未卜時在家中閒坐,而因打定了主意,心情也是不一樣。

  如今趁著閒暇時他逛一逛汴京城,看一看民情。

  九月的午後,章越便在茶樓里喝茶見客。

  章越獨據一桌,而黃好義,彭經義,唐九,張恭他們則在另一桌吃茶。

  茶樓中一群錦衣商人正登樓而上。茶樓的掌柜見了這些商人都是在汴京城中舉足輕重的人物,怎麼今日會出現在此。

  掌柜立即吩咐店夥計攔住閒雜人等不許上樓,自己則親自上前招呼,而見對方則作了噤聲的手勢後當即知趣地退到一旁。

  為首是一名四十多歲的精明能幹的男人,他見了窗邊坐著一位年輕俊朗的男子後,立即拜下激動道:「沉陳見過章公!」

  章越看向對方笑了笑,對方就是當年交引所里的大掌柜。.•°¤*(¯`★´¯)*¤° 6❾ⓈнⓊⓧ.Čo𝐌 °¤*(¯´★`¯)*¤°•.

  他的叔叔沉言去年已是病逝,如今是他來打理沉家全部的產業。

  王安石上位後這幾年,也動手整頓交引所,將裡面換了一撥人。之後官家和兩位皇太后及皇親都是介入其中。

  交引所如今除了在汴京,洛陽,永興軍,秦州,成都五處設有分引所,還在大名府,南京,杭州等七八餘處軍州都設了分引所。

  鹽鈔,茶引,明礬引等物與金銀銅錢的兌換,已是徹底取代了交子。

  而交引所的年分紅也達到了三百萬貫以上。

  隨著不斷有新的股東引入,股權也不斷地被稀釋。

  如今朝廷還是占著三成五股份,皇家外戚占了兩成,在座的這些人也占了一成五,其餘都是零散股東。

  似蔡京,沉陳這樣的老人如今在交引所里話語權已是大大減少,如今不過有些股份而已,每年可以分紅而已。

  章越將沉陳扶起道:「坐下吧!」

  跟著沉陳來的數人也是交引所里的股東,這些人當年都受過章越的恩惠在交引所了入了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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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都屬於那個時代的佼佼者,憑著這個機會,將全部身家都賭了進入,現在都已是一朝魚龍變,在座的人最少也都是身家百萬貫以上的員外了。

  這些人雖說不如沉陳這般有呼風喚雨之能,但他們在各自經營的行業中,也是能量極大,甚至還是行業行首。

  交引所對於章越而言最重要是鹽鈔的貨幣化,至於使這些人受益,不過是順手為之。沒料到隨隨便便就造就幾個『百萬』富翁出來。

  章越笑道:「今日與你們聚一聚也沒什麼,就是喝喝茶聊聊天。」

  沉陳道:「章公以後無論是回西北,還是去地方州郡,有什麼用錢用人的地方吩咐一聲,我等無不支持。」

  其餘的人無不出聲,每個人都說要錢有錢,要人有人。

  章越笑道:「你們能出頭,也是憑著各自機緣,當初分引所也是你恰好看到了機遇從中投錢,我又沒拿刀逼著你們非來不可,所以真的不必謝我。」

  一人道:「章公,我們不是不知恩的人,當初要不是我跟從沉大哥聽了你一席話,便沒有今日。當時是你給我指了一條路,我才賣了全部身家,都投到了交引所的股份上。」

  「吃水不忘挖井人,沒有章公哪裡有我們今日。」

  見他們這麼說,章越點點頭道:「也不是與你們要錢要人,你們就與我說說這市易法如今的利弊。」

  沉陳等人一聽章越提及市易法三個字,當即忍不住皆是大吐苦水起來。

  ……

  市易法是王安石的變法之一,這也是如今朝野上下對王安石變法爭議最激烈的一項。


  這市易法主要是針對商人而來,因為開封各行各業都由行首把持,行首下面還有不少大商人。這些商人上勾結官府里的勢力人物,下面則壟斷了市場。

  就以茶來說,為十幾名大商人把持著,外地茶商運茶至京先要將這十幾名商人逐一宴請過去,還要不斷送禮,求得一個定高價的權力。

  茶葉定了高價,其中利潤部分就由作為消費者的老百姓來買單了。

  於是王安石便想出市易法來,繞過大商人,實行政府採購,再由政府銷售的辦法來平抑物價,同時還能為朝廷賺一點錢。

  章越從各個商人口中聽得市易法實行時的利弊之處,當即將之一一記錄下來。

  從茶館離開後,得到確切消息的章越還一一造訪了數家商戶。

  其中有給原先給開封府專門供肉的徐記。徐記原先是供肉,但供肉之餘卻受到了開封府胥吏的百般訛詐。

  徐記給開封府衙門的肉被衙門上下索利無數苦不堪言,之後王安石發布了免行法,讓徐記交納免行錢就可以免去給開封府送肉的規矩。

  章越仔細從對方口中打探免行法之利弊。

  ……

  這日王安石正騎著馬在元隨的簇擁下行在上朝的路上。

  這時候其子王雱得到隨從的稟告後突駕馬趕上王安石,然後在王安石身邊低聲說了幾句。

  王安石聽了神色一凜問道:「真有此事?」

  王雱青著臉道:「確實如此,我已是讓人仔細查探過了,市易法免行法這些年本就頻遭舊黨攻訐,章度之突然去暗訪,必是從中把握到了什麼把柄。此人也是厲害,居然懂得先下手為強。」

  王安石聞言沒有說話。

  王雱也是心眼多的人,這邊命張商英準備彈劾章越後,那邊派人盯住章越的一切行蹤,以防止對方先發制人,如今真給他蹲到了把柄。

  王雱向王安石道:「爹爹,此事交給我全權處置吧!」

  王安石點了點頭。

  王雱當即先一步騎至宮中,然後找等候上朝的官員中見到了張商英問道:「如何要你彈劾章越的奏疏寫了嗎?」

  張商英微微笑了笑道:「元澤放心,疏已在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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