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三十章 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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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15章 一家人

  章越在書房裡細思,除了攻涼州外,他眼下最極力之事便是改制之事。

  從元豐三年起,官家有意恢復唐制後,章越任相後已是一直在推進。這件事對章越而言,其難度比攻下涼州,滅亡党項難度更大。

  章越設官制詳定所,負責元豐改制的具體事宜。

  如今官制詳定所已是成了天下青年才俊趨之若鶩的地方,可謂網羅了一時之人才。

  范仲淹,王安石都對官制進行了改革,不過並不徹底。不過這一次改制,避開了改革之名,一樣是打著托古改制的旗號。

  首先如唐六典般恢復一些官位的職事,同時裁撤無職事的官職,一改名實不符的情況。

  從官制上進行變動。

  比如之前宋朝是本官,職和差遣三者並行。如今則將三者合一。

  但無論如何改制。

  就是避免宋朝屋上迭屋,職權交叉,政出多門的情況。避免『一官數人居之,一事數人治之』之局面。

  簡而言之,就是儘量不減人情況下進行減崗。

  說白了還是為了減員,避免機構臃腫。

  章越閉目沉思。

  ……

  就在這時郭宣被喚至相府,好友無不羨慕地對他道:「我們讀書人以『登科為入等,甚拙為藍縷』,你如今不用登科,就已是入等了。」

  「以後可千萬別忘了關照我。」

  同窗羨慕的目光中,郭宣一臉茫然及忐忑地抵達了相府。

  郭宣看見一名五十有許的男子尋出,慌忙道:「學生拜見相公!」

  對方哈哈大笑道:「我非相公,我乃相公的兄長。我與你爹爹也是相識多年……你不要拘束,把這裡當做自己家便好了。」

  說完對方一臉熱情地托著郭宣的手,攙著他坐下。

  郭宣一臉茫然。對方驚訝地道:「難道你爹爹從沒有提及過我。」

  郭宣搖頭道:「爹爹,甚至從未說我他曾與丞相是同窗。」

  對方聞言失望道:「怎是這般呢?郭師兄不該如此啊。」

  郭宣連忙道:「誤會了,爹爹從小教我,做人不該有非分之想,不該望非分之福,憑自己本事得來的才是自己的。」

  對方一拍大腿道:「你爹爹還是這般迂腐,丞相與你爹爹又非一般朋友可言。」

  「說實話這些年凡沾親帶故的,便找丞相幫忙的人確實太多。但郭師兄他身居洛陽,卻從未提及一字。他不為自己打算也就罷了,連他的孩子也不告訴,這裡有個捷徑不去尋。」

  郭宣道:「爹爹常說人多走彎路,才是最直的路。」

  對方搖頭道:「你別爹爹說,爹爹說地掛在嘴上了。我姓章名實,章三相公便是我家三哥,你叫我一聲伯父便是。」

  「我章家與你郭家是一家人,你可不許我與見外。」

  「是伯父。」

  章實笑笑道:「這才是了。我引你去見正哥兒,他與你爹爹交情很好。」

  郭宣問道:「敢問伯父,正哥兒便是名聲赫赫的小章經略相公嗎?」

  章實笑道:「沒錯,正是犬子,你見了他就稱正哥兒就好了。他虛長你幾歲,你稱他一聲正哥兒不吃虧。」

  郭宣被章實的熱情深深打動了,他心道,都說堂堂宰相府那是神仙地,那麼的高高在上。

  但在他眼前卻那麼有人情味,那麼有煙火氣。

  章實正要引郭宣去見章直時,彭經義一臉歉然地對章實道:「對不住了,要掃了大爺的雅興。相爺正好這時候有空要見見子宣。」

  章實這才罷了道:「你今晚住在此處,與你正哥兒好好親近。」

  彭經義引著郭宣去見章越。

  彭經義看著郭宣忐忑之狀笑道:「一會相爺問你什麼你就答什麼,不要過於拘束了。」

  「人這一輩子不能一直埋著頭走路,也要懂得抬起頭來看路。瞧你靦腆得如大姑娘般。」

  郭宣聞言自嘲地笑了。

  ……

  片刻後,郭宣被帶至一處花木掩映的花廳處,匾額上書二字『晝錦』。


  晝錦二字的典故郭宣知道,有衣錦還鄉之意。韓琦在他老家相州建了一座晝錦堂。

  可是此地並非是章相公的老家,為何在此匾額上書晝錦。換了別人肯定是不明白的,但郭宣知道他的父親郭林曾在建州老家的章氏族學『晝錦堂』里替人傭書。

  而章相公有一篇《辭三傳出身》的文字,也正好記錄了他年少家貧傭書的故事。

  章相公顯貴之後,仍是在此書《晝錦》二字……這一幕令郭宣不由有些感動。

  郭宣入內後,但見一名好似三十有許的男子,穿著一身便服站在自己面前,乍看去好似那等平日養尊處優,保養得體的衙內公子,誰看得出對方竟是自寒門出身,居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當朝宰相。

  對方打量了自己片刻笑道:「你更似你娘一些。」

  郭宣慌忙行禮,對方笑著道:「你是郭師兄之子,我便算得你叔父,便受得你這一拜。」

  「不必拘束了,坐下說話吧!」

  郭宣此刻有些不真切,就在兩個時辰前,自己看著對方的車駕從面前在萬千兵卒簇擁中,百姓夾道歡呼間經過。

  因光復涼州立下不世之功的堂堂宰相,竟在私宅與己相見。

  郭宣更不知章越的心情。

  從郭林舍了苗七娘後奉了父母之命倉促成親,再到後來二人上京趕考,再到如今二人一個在東京,一個在西京。

  這二十年的人事滄桑在看到這位故人之子後,在自己心底就那麼轉了轉,其中滋味豈能用言語道清的。

  「你到汴京來讀書,也不來找我這個叔父。也是旁人湊巧從新入太學生名單看到你的名字,我方才得知。」

  「你還住在客棧,未曾去太學報導吧!這樣,這些天先住在我的這裡。」

  「經義!」

  片刻後彭經義已在門邊,章越吩咐道:「派人去客棧取他的行李取來,將帳都結清了,再安排一桌宴席,先在府里安頓下來。」

  章越以一副不容拒絕的口吻吩咐著,也不管郭宣答允不答允。

  彭經義道:「是。」

  郭宣有些焦急正要言語,自己還有位同窗在客棧里等著他。

  章越卻似知道郭宣心底想什麼道:「是了,你還有一位同窗同住在客棧,你放心,我也會好生安排。」

  「你且把這當做自己家來住。師兄那邊我會去一封信,讓他好生安心。」

  說到這裡,章越自顧笑了笑道:「他不給我來信,我反給他去信,要換了以往讀書時,我是定要惱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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