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7章 天地為棺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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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7章 天地為棺槨

  白朮目送著法瑪斯離開,直到對方的身影消失在建築工地的拐角盡頭,身體抱恙的白朮才不可抑制的猛烈咳嗽起來,他立即以草元素力封住三焦大穴,這才勉強鎮壓了翻騰不已的肺腑。

  長生稍顯不悅的從白大夫的脖頸中鑽出來,微涼的蛇鱗貼在對方溫熱的皮膚上滑動,纏了幾圈後,吐露出蛇信貼著白朮的耳廓嘆息:「你一介凡人,總共還剩幾年壽命,經得住這般燒呢?」

  這句淺淺掠過耳畔、近乎無聲的嘆息,白朮卻全然沒有在意。

  「咳咳…長生,無妨,總不能在客人面前失了禮數。」

  長生看看法瑪斯離開的方向,再看看白朮沒什麼表情的臉,剛想開口繼續勸說,卻又瞬間偃旗息鼓,而白朮只是捏了捏白蛇的小腦袋,轉身慢悠悠地返回不卜廬。

  通向醫館的台階並不長,坡度也正好是促人鍛鍊的量,可白朮累得慌,滿心倦怠,竟怎麼也使不上力,乾脆摸著階上還未化開的晨霜坐了下來。

  見白朮病懨懨的不說話,嚇得長生登時就使勁用身體摩擦對方,生怕白朮著了涼撅在這裡,趕明兒看病的百姓湊近端詳,發現白大夫連人帶蛇癱在自家醫館門前歸了西,那可真是晚節不保。

  白朮理解長生的擔憂,但他是真的沒什麼力氣了。

  為了救治在戰爭中受傷的士兵和百姓,不卜廬近來都是連軸轉,高強度工作讓白朮的身體情況更加糟糕,加上還要調查復活之事,就連不卜廬的學徒阿桂都看得出來,白大夫的身體已然到達極限。

  白朮原本還想告訴長生,按照楓丹醫學界的血液論來講,蛇類歸屬冷血動物,即使她努力想要用摩擦溫暖自己,作用也不會太大。

  只不過這些話都堵在了嘴邊。

  在短暫歇息後,白朮終於恢復了些許力氣,低聲安撫著長生,指尖摩挲著白蛇微涼的鱗片:「長生,剛才和法瑪斯先生的接觸…你有感覺到什麼不和諧的地方嗎?」

  「不和諧?」白蛇歪著腦袋,看上去像是回憶,隨即又含糊地甩了甩腦袋,「你這麼一說,雖然是頭回見到他,但這傢伙身上確實有種令人熟悉的氣息,和往生堂的客卿先生很像……」

  長生的話還沒說完,白朮便立即開口打斷,側過臉用異常認真的神色直視著白蛇。

  「長生,你能肯定嗎?」

  被白朮這麼一問,長生似乎也愣住了,她凝固在原地,仔細回想了許久,這才以一種不太確定的態度點了點頭。

  「不…也可能,或許…唉,或許我曾經見過他們兩個……」

  長生用略帶遺憾的口吻呢喃道,聲音微弱,幾乎連近在咫尺的白朮都未能聽得十分真切。

  「…只是我已經忘記了。」

  長生並非尋常的山野精怪,在白朮師門的藏書中,記載其真身正是沉玉山主「藥君」。

  藥君者,乃是名列仙籍的三眼五顯仙人之一,璃月醫師的祖師爺,在那波瀾壯闊的上古時代,曾錯誤的侍奉過貳主,也曾因心中良善而改換追隨岩王帝君,而後又從戰亂中拯救過無數罹患疫病勞疾的璃月百姓,因此被先人心懷敬意地尊稱為藥君。

  即便後因重傷瀕死,不得不陷入沉眠,依舊立下大宏願,想要救度世間眾生。

  而白朮與長生之間,以仙家秘法締有同氣連枝的本命契約,從此命途相連,氣運共享。

  在白朮的印象中,長生很少陷入如此巨大的傷感之中。

  即便岩王帝君仙逝的消息傳來,長生也只是略帶消沉地感慨仙人的時代終於結束了,那藥君山上的茶樹與昔日舊友的面容,更是如舊日遺夢般難以看得真切。

  長生的力量已經散佚太多,甚至到了不得不借用凡人命途以續長生的程度,好在仙人生性灑脫,執念淡薄,不會因自己的智性正逐漸蒙塵,終有一天將會墮入如尋常走獸般的蒙昧之海而感到心有不甘。

  因此,白朮很少能夠共感到這類迫切想要回憶起往昔某事的心境。

  「沒關係,長生,想不起來便也罷了。」

  白朮如尊敬自己的恩師血親般尊重長生的意見,因此他選擇暫時壓下疑問。

  但這並不代表白朮放棄了探究這背後的真相,甚至可以說,長生對鍾離與法瑪斯越是熟悉,這兩人的身份就越是可疑。

  白朮曾因工作關係與鍾離共事過數次,雖只是點頭之交,但也稱得上默契。


  對於這位自稱是因七十五代堂主胡老爺子的遺言,擔任往生堂客卿的鐘離先生,白朮內心的疑惑遠比表面看上去要多。

  白朮的師父名為白附子,也曾是往生堂的儀倌之一,但因與胡家堂主觀念不合,最終選擇離開往生堂,獨自來到沉玉谷的藥君山行醫濟世。

  但白朮師父生前最在意的也是與往生堂有關的消息,每逢璃月港前來沉玉谷就醫的病人,思鄉心切的白師父都會拐彎抹角打探一番。

  只是白附子當初的離去稱得上是不告而別,如今又抹不開面子直接返回往生堂。

  藥君山一脈的傳人多英年早逝,白附子也不例外,直至油盡燈枯之時,他依舊在掛念遠方岩港的家鄉與親人,而在生命的最後一刻,白附子穿上了繡著暗蝶紋的往生堂儀倌長衫,潦草向白朮交代了幾句後事,便面朝璃月港的方向闔眼而逝。

  白朮之所以會選擇來璃月港開設醫館,其中未嘗沒有希望師父魂歸故土,同時照拂他的家人的想法。

  遺憾的是白朮來得太遲了,當他帶著白附子的遺物抵達往生堂時,前任堂主胡老爺子已駕鶴西去數年,往生堂如今由其孫女胡桃以及託孤客卿鍾離經營維持。

  彼時尚存幾分稚嫩之色的胡桃直勾勾地盯著他,絲毫沒有對已逝者的懷緬,甚至還會開口反問白朮:

  「生老病死,天經地義,能以天地為棺槨,以日月為連璧,星辰為珠璣,萬物為齎送,對凡人而言是何其幸事……爺爺如此,叔公亦然,我都不覺得遺憾,你又何必如此作態?」

  往生堂的經義既然能流傳這麼多輩,自然是有其中的道理,白朮當時被胡桃駁得苦笑搖頭,只得轉而調查起鍾離的底細。

  而他得出的結論與夜蘭相似,這位鍾離先生的談吐修養,風姿容儀均不似普通人,尤其是那份言行氣度,像是上古時代的先賢從畫像中走入人間。

  白朮畢竟與往生堂一脈有舊,有些調查工作可以比總務司和夜蘭做得更加細緻,而長生雖然記憶不全,但亦是山中藥君,她既說可能認識法瑪斯與鍾離,那兩人的身份背景便更加難以揣摩。

  到底是什麼樣的「人」,才能讓存在上千年的仙家產生似曾相識之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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