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是你先洗,還是我先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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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耳朵本來就是謝識琅的敏感之處。

  他眼眶裡紅意更甚,手指關節都透著粉,應當是過於羞臊的緣故。

  「你怎麼這麼容易害羞?你是個柿子嗎?」

  面對醉酒的男子,她是什麼話都能順理成章說出來了。

  他咬住嘴唇,傷心得眼底浮現水光,即將垂落。

  謝希暮才停止調戲,湊到他耳邊,輕輕道:「我不會跟別人走的,笨蛋。」

  他著急忙慌抬起臉,「你說什麼?!」

  現在的謝識琅,同未曾及冠的少年郎一般,沉不下氣,迫於得到一個準確的答案。

  她摩挲他的下巴,像是在逗一隻忠實嬌憨的大狗,耳廓邊緣透著鮮血浸泡過的緋紅。

  「謝識琅,你究竟是為什麼會以為我要跟蕭煥走?」

  謝識琅委屈地盯著她,「你摸他。」

  「啊?」謝希暮當真是愣了,「我摸他?你看錯了吧。」

  「沒看錯。」

  他氣呼呼地反握住她的手背,摩挲了兩下,強調:「你就是這樣摸他的!」

  她都沒想起來自己什麼時候這樣摸過蕭煥了,興許是謝識琅喝醉了,產生了幻覺?

  「你別胡思亂想,不會的。」

  「真的不會?」謝識琅張大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神情瞧上去像失而復得了對他來說最珍貴的寶物。

  「真的不會嘛?」

  他眼眶濕漉漉的,很是驚喜,將腦袋埋在她脖頸上蹭了蹭,像是撒嬌,乞憐她施予一點同情。

  「不會哦。」

  謝希暮當真是很喜歡他喝醉後的小模樣,分明清楚這人等明日酒醒了,就不會記得如今所發生的事情了,還是捏了捏他的臉頰,轉而嗔道:「你還打算壓著我多久?痛啊。」

  聽到女子說痛,就好像觸發了謝識琅某個自動彈射機關,一個翻身連忙抱著謝希暮起身,手足無措道:「希兒哪裡痛?」

  謝希暮被拉到榻上,瞧男子緊張兮兮、像是犯了錯的愧疚神態,於是指了指自己的後背,「背上痛。」

  謝識琅著急,「那我給你上藥。」

  說著,他在懷裡掏了掏,還真拿出了一個藥瓶。

  她如今是真信他隨身帶藥了。

  「你來上藥。」

  她忍住上挑的嘴唇,伸手將衣衫半解,雪白肩頭頓時暴露在男子的視野中,慌忙躲閃,「不、不,我不上藥。」

  她眨了眨眼,「方才不是說好了替我上藥嗎?怎麼說話不算話?」

  謝識琅羞赧地低下腦袋,用力搖頭,「害羞。」

  她這次是真的忍不住了,笑得肚子疼,沒想到有一日謝識琅會當著她的面說自己害羞。

  酒,可真是個好東西。

  女子輕笑聲落在謝識琅耳中,好像加重臉紅的火藥一般,將藥瓶塞到謝希暮手裡,結巴著邁開腳步,「我、我出去,你上藥。」

  不等謝希暮接著調戲,屋門已經被關上。

  謝希暮哪裡真的需要抹藥了,不過是開玩笑罷了,將藥瓶放回桌上,卻推不開屋門。

  用盡全力,好不容易將屋門推出一條縫,只聽沉悶的一道肉響,緊接著是阿梁的尖叫聲。

  「主子——」

  謝希暮心裡咯噔了一下,屋門輕而易舉開了,謝識琅卻捂著腦袋歪倒在一邊。

  「小叔叔。」她連忙跑過去檢查他的情況。

  方才他說出去,原來是坐在了她屋門口守著,她那一推,將人都推倒了。

  幸好這人只是醉暈了過去,不是磕昏了。

  和阿梁一起將人扶回了偏屋,謝希暮也才鬆了口氣。

  晨光熹微,冬雪消融,謝家周圍街巷鄰里一大早便聽到搬運行囊的動靜,瞧謝家準備了兩輛馬車,行囊裝車則有十多輛,看著像要出遠門。

  謝樂芙一大早被吳管家喊醒,上下眼皮子都打不開,拖著含糊的腳步好不容易跨上馬車,只瞧車內坐著的男子前額紅腫,一大早積累的瞌睡忽然清醒,發出一陣爆笑,「大姐姐,你快來啊!車裡坐了個壽星公。」

  後腦勺被重重拍了下,謝端遠嚴肅的面龐出現在眼前,「先前囑咐過幾次了,該喊什麼?」


  謝樂芙捂著後腦勺,沒好氣嘟囔了兩句:「還不讓人笑了。」

  謝端遠看了眼車內男子,「你這傷怎麼了?」

  謝識琅平靜道:「昨日回來,不慎跌了一跤。」

  謝端遠蹙眉,「多大的人了,走路還跌跟頭,下回小心些,記得抹藥。」

  謝希暮正好從府內出來,瞧謝識琅端正坐在車中,如松如竹,仍是溫恭直諒、國士無雙,俊臉不染情緒,視線在短暫落在她身上後,又淡然挪開。

  好樣的。

  看來又是半點不記得了。

  「從祖父,我讓人給您備了早飯,就在前車,您記得要吃,免得等會兒乘車頭暈。」謝希暮準備周全,已具當家主母的風範。

  謝端遠很是滿意,關心:「你吃過了嗎?」

  女子笑,「等會兒和夫君在車裡吃。」

  謝端遠點頭,不忘拉上謝樂芙,「過來同我一起,別擠著你叔嬸。」

  等二人走了,謝希暮才看向車上男子,對方垂眼看書,瞧上去不想搭理她。

  看來他的記憶,還停留在誤會她和蕭煥的時候。

  「不扶我一把嗎?」

  女子清音悅耳,謝識琅微頓,餘光瞥見女子莞爾一笑,朝他伸出柔荑,示意讓他牽。

  他轉開眼,「有手有腳,何須讓人扶。」

  「哦。」

  謝希暮的語氣聽上去失落,從階上跨上來,身子卻一歪,「哎喲。」

  謝識琅眼疾手快伸手過去,女子歪倒的身形卻驟然一穩,疑惑地看向他伸到半空中的手臂,「不是不扶嘛?」

  他表情一僵,飛快收回手,「沒要扶你。」

  謝希暮憋住笑,「那你伸手做什麼?」

  他轉而揉了揉額頭,「按一按。」

  阿順正好將早飯遞進來,謝希暮也就止了聲,等人將早飯放好,才從袖子裡取出藥瓶,靠近男子,「我給你抹藥。」

  謝識琅偏開頭,「用不著。」

  謝希暮觀察這人的反應,「真不用?這藥可好了,是蕭煥給我的。」

  謝識琅本身還無事,一聽見這個名字,登時沉下來臉,「他給的,我更不會用。」

  「看來你真的什麼都忘了?」

  謝希暮歪過腦袋,笑眼看他。

  謝識琅皺緊眉頭,「什麼?」

  她將藥液倒在手上,用掌心搓熱,一邊道:「昨日你可是拉著我哭了好久,求我不要跟蕭煥走,你還誤會我喜歡蕭煥,說你比他好多了,讓我不要喜歡他,喜歡你。」

  謝識琅瞳仁放大,「不可能!」

  「所以啊,我昨日可跟你解釋很久。」謝希暮將藥液抹在他額頭上,「我說我不喜歡蕭煥,也不會跟他走的,讓你不要誤會了我同他的關係。」

  謝識琅微微一愣,胸腔內存積的鬱氣好像隨著女子的話一點點消散,又心虛道:「誰讓你解釋了,我沒誤會。」

  「真沒誤會?」

  謝希暮秀眉稍動,眉眼笑盈盈的,瞧著讓人不自覺心動。

  他耳根不自覺一熱,「沒。」

  又反應過來,看向她手裡的藥瓶,「這是蕭煥什麼時候給你的?」

  謝希暮笑了,「我這個藥,是早間托曉真去專門治跌打的藥鋪買的,效果很好,曉真每次用,很快就能消腫。」

  謝識琅這才清楚女子方才是在誆他,嘴唇動了兩下,連帶著面頰都酡紅一片。

  「我日後…不喝酒了。」

  他語氣很悶,像在懊悔。

  「別啊。」

  謝希暮盯著他,悄然笑道:「多可愛啊。」

  他面臊得反應都慢了幾拍,回頭看向女子,對方卻已經轉頭吃早飯了,像是方才那撩人的話語不是從她嘴裡說出一般。

  ……

  從京城到揚州其實行船最為快捷,然而凜冬河面結冰,只能乘馬車到揚州。

  謝樂芙一開始還安安分分和謝端遠待在一車,可時日久了就憋不住了,跑來謝識琅和謝希暮車上擠著。


  謝識琅本來就不是個多話的,謝樂芙挨著謝希暮在車上講起從前在鄉下的奇聞異事。

  謝希暮倒是對她所說的鬼故事覺得很感興趣。

  同樣,謝樂芙難得覺得自己身上有拿得出來的優點,便同謝希暮講鬼故事,一講就講到了到達揚州那日。

  「這可是最後一個鬼故事了。」

  謝樂芙喝了口茶,掃了眼邊上一如既往低頭看書的謝識琅,清聲道:「二嬸嬸可別嚇到了,這個鬼故事,可是在我們村子裡真實發生過的。」

  謝希暮聽見真實發生這幾個字時,興趣明顯比前幾日濃,「是什麼故事?」

  「還是我鄉下的爹娘告訴我的——」

  「他們那時候剛剛成婚,村子裡就出了怪事,每到夜晚,就有一個神似帽子的東西在半空中飛,能瞬間飛入村民家裡,古怪的是,那東西還可以化作人狼的模樣,腿著地直立行走,村民給那東西取名帽妖。」

  謝樂芙壓低了聲音,刻意營造著氛圍。

  「每到夜深人靜,帽妖就會化作人狼,戴上帽子,學著人的模樣,敲響村民家中的門,若是開了門,就會被帽妖吃掉。」

  「那段時日,我爹娘總聽說村子裡有人暴斃的消息,但因為半夜從沒有被敲過門,故而不知道是真是假。」

  「直到有一夜——」

  「我爹娘睡下了,到了半夜,忽然屋門響了幾聲。」

  「咚、咚、咚。」

  敲門聲恍若就在耳邊響起,危機四伏。

  「我娘被吵醒了,去推我爹,可我爹卻怎麼都醒不過來。」

  「敲門聲還在繼續。」

  「我娘實在沒法子,只能起身去看。」

  「她悄悄拿了棒子,放在身後,她躲到了木門後,悄悄開了一條縫隙。」

  謝識琅瞧謝希暮聽得越來越認真,秀眉也不禁跟著故事起伏皺了起來。

  「可我娘等了很久,都沒人進來,她只好探頭出去看,可門外,卻一個人都沒有。」

  「鄉下風大,她以為是風颳得將門響,重新關上門,轉身回屋——」

  「啊啊啊!」

  謝樂芙齜牙咧嘴地狂吼,嚇得謝希暮抖了下,下意識撲進謝識琅懷裡。

  男子身體一僵,只感覺懷中多了一道溫軟嬌軀,藕臂緊緊纏繞在他腰上,呼吸都不自覺紊亂起來。

  「噗哈哈哈哈——」謝樂芙瞧女子被嚇到了,忍不住捧腹大笑:「我就知道你會被嚇到。」

  「謝樂芙。」謝識琅語氣不好。

  謝樂芙忙捂住嘴,馬車正好停了下來,她一溜煙就跑了下去。

  原來是到了謝家本族。

  謝希暮緩過神來,才從男子懷裡出來,見他耳根子透著層薄紅,忙道:「不好意思。」

  他不自然地將書擱在一邊,「下車吧,到謝家了。」

  馬車外便是一座氣派恢宏的府邸,京城丞相府是謝老將軍在世時修建的老宅子,而謝家本族在老叔祖去世時修繕了一番,比起丞相府,顯得宅子更新。

  外頭等候了十多人,加上奴僕,活脫脫有四五十個,謝希暮分不清誰是誰,就跟著謝識琅,按著他的稱呼喊人。

  直到人群中有少年的聲音喊她的名字,「謝希暮?」

  她這才轉過頭,瞧見一個模樣俊秀的少年,回想了一番,才喊:「阿朝哥哥?」

  謝朝瞧女子認得他,忍不住激動起來,「你還記得我?」

  謝識琅正站在謝希暮身邊,自然也聽見了這聲呼喊,眸底動了動,注意力也悄無聲息落在了二人的對話上。

  「小時候咱們一起玩過。」謝希暮笑道:「你不是還將我推到地上了嗎?」

  謝朝沒想到陳年舊事被女子翻了出來,不好意思地撓了撓後腦勺,瞧女子生得比幼時越發明艷動人,忍不住紅了臉,「別說了,那回後,我爹打了我一個時辰呢。」

  「對了,上回……」

  謝朝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謝識琅打斷:「不是在準備科考嗎?如何了?」

  謝朝愣了下,當著謝希暮的面顯得扭捏,「還在準備。」

  謝朝的爹謝從善現如今是本族主事,瞧兒子不好意思說,調侃道:「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我方才聽老族長說,官家要十郎你教幾個皇子公主念書,不知道可不可以也將這小子帶回去,有你輔導,這小子興許還有救。」


  謝識琅還未開口,謝端遠便笑道:「自然是行的,阿朝聰穎,自幼是一點就通的,我如今雖然老了,但現如今十郎同希兒成婚了,府中有希兒主理,什麼事她都操辦得周全,等過完年,讓阿朝隨我們回京城就是。」

  謝朝聞言,神情不知為何落寞了一瞬。

  而謝從善自然高興,領著謝希暮等人先去本家祠堂,這次來祠堂,有兩件正事。

  一是謝樂芙失散多年歸來,在本族祠堂還未上族譜。

  二則是謝希暮同謝識琅成婚了,得將原先族譜的位置挪到謝識琅夫人的位置。

  謝從善早就備著儀式了,帶著一眾人大大操辦,才領著一家子去用晚飯。

  他們從京城來,趕路許久,謝端遠年紀又大了,便先安排著他們住一晚,等明日再敘舊。

  謝希暮和謝識琅被領到了一間屋子中,謝從善不清楚他們是分房睡,這事兒在丞相府也就幾個貼身人才清楚,故而只收拾出一間屋子供給他們休息。

  謝家本族人多,不像丞相府可以渾水摸魚,安排給他們的屋子倒是寬敞,看得出精心布置了一番,念在他們新婚,還在床頭掛了張極為精細的子孫圖。

  謝希暮進來後掃了一眼,便匆匆移開眼,面頰發燙。

  等下人走了,屋內只剩下他們二人,燭盞照在子孫圖上,讓氛圍莫名尷尬,又摻雜了幾分曖昧,床榻地毯都是選用紅布,瞧上去比當日他們成婚時,還要喜慶些。

  謝識琅咳了兩聲,嗓音莫名喑啞:「是你先洗,還是我先洗?」

  謝希暮聞言一驚,「你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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