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終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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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暮景然不反對,杜嬌荷立刻就問了身邊的幾個女官。

  還以為有一兩個願意參加已經很了不起,誰知道所有人都點頭了。

  杜嬌荷驚訝,提醒她們參加科舉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一來身邊全是男子,肯定不會看好她們幾個。二來估計會收到不公平的對待,甚至可能被其他男子污衊用了不規矩的手段得到官位等等。

  女官們搖頭道:「以前在家裡,其他同輩的男子識字被讚許,我們識字只說會一點就好,反正嫁人之後也沒什麼用,最多管家看帳本而已。」

  她們原本也是這麼想的,但是進宮多年,越發不喜歡回家去,反倒覺得如今的日子實在好得很。

  知道得越多,女官們越發希望能夠跟男子們平起平坐。

  畢竟她們的能耐不比那些男子差,卻遠遠得不到這些男子的地位和身份,只因為是女兒身。

  如今杜嬌荷給了她們機會,怎麼能不牢牢握住?

  「娘娘放心,家裡人怕是不答應,我們先斬後奏就行。」

  聞言,杜嬌荷一臉無奈:「你們科考還得出示家中三代宗卷,不可能先斬後奏,總要家裡人贊成才行。」

  這就難了,有女官回去前跟她借御林軍,不需要太多,兩個就足夠了。

  其他女官紛紛學會了,也借了兩個御林軍回去,還特地挑選最為高大健壯,相當能唬人。

  家裡人原本極力反對,但是有御林軍在,擺明新帝和皇后是贊同的,他們再反對也不敢得罪帝後,便不情不願應下幫忙做好宗卷。

  女官們歡歡喜喜帶著宗卷回來就開始埋頭苦讀,一個個恨不得懸樑刺股,杜嬌荷還擔心她們累著,索性沒讓女官們在身邊伺候。

  暮景然卻不贊同:「皇后身邊沒心腹伺候,總不能什麼都自個來。」

  「不是還有陛下嗎?我在這邊蹭著陛下身邊伺候的人,也就沒必要她們動手了。」

  有杜嬌荷一直陪著,除了早朝之外都在身邊,暮景然巴不得如此,也就沒計較她給女官們放假,讓她們有時間苦讀。

  女官們十分感激,又得了杜嬌荷給的令牌能去藏書閣看書。

  她們經常遇到翰林院的才子,一個個看過阿來的眼神都帶著疏遠和不悅,仿佛女官們玷污了藏書閣一樣,叫她們心裡不痛快,更加發奮了。

  女官還曾聽到幾個翰林院的人嘀嘀咕咕說她們再勤奮,身為女子根本就不可能考上,更別提是做官了,也就皇后縱容著才這般胡鬧云云。

  她們咬牙切齒,說什麼都要給翰林院一點顏色看看,除了吃飯睡覺都在看書,互相提點補漏。

  為了熟讀,女官們把半個藏書閣的書都抄一遍,然後放進她們住的地方,反覆來看,這樣就不必經常去藏書閣敗了心情。

  她們的勤奮漸漸叫翰林院那些人的眼光變得複雜起來,雖說心裡還是認為女官不可能考上,但她們的勤奮還是值得敬佩的。

  科考讓女子參與的消息出來,除了幾個女官之外,民間幾乎沒有女子參加,只有零星兩個。

  一個叫凌瑩是老秀才的女兒,因為秀才去世,生母又早早不在,族裡要讓她嫁給一個老鄉紳當續弦,她不願意,於是決然參加科舉。

  可以說要麼考上,要麼就只能回去嫁人,她把老秀才留下給自己的嫁妝變賣,才換了足夠的盤纏上京。

  宗卷也是出錢找族老做的,幾乎用掉了一半的嫁妝。

  另外一個叫武英蓮是書香門第出身,可惜爹娘去年回鄉路上遇到山賊被殺,她被族裡安排嫁給的病秧子夫君沒半年也病死了,夫家要她陪葬,只能逃出來。

  多得有爹娘的故舊送的盤纏和文書,才能勉強進京來考科舉,這也是她唯一救命的機會。;

  若是沒考上,她就只能被帶回去給死去的夫君陪葬了。

  杜嬌荷看著這幾個女子的宗卷,只能深深嘆氣。

  她為的是求才,能給小公主培養心腹,以後不至於在朝中孤立無援。

  可是看著這些女子的遭遇,又覺得自己或許能做多一點,改變那些可憐女子們的命運。

  暮景然沒有杜嬌荷那麼心軟:「是龍是蟲,一考就知。」

  他比杜嬌荷想得更多,這幾個人要是真有才能,留下來小公主年紀太小,未必能壓得住。

  但是施恩卻容易,錦上添花簡單,雪中送炭卻是難了。

  不管這些人有沒考上,只要能幹的都想方設法留下便是了。

  三個女官,再加上這兩個女子,只有五個女子參加了科舉。

  考官是暮景然親自挑選的,是個剛正不阿的文臣,即便有些看不上女子,卻更看不上從中動手腳的小人,能保證科舉起碼不會從一開始就失了分寸,不然讓女子參加科考不就是個笑話了嗎?

  杜嬌荷比她們還緊張,考試的三天坐立不安,等了半個月出成績的時候又讓綠琪派人去看榜。

  其實她直接問暮景然要簡單得多,卻還是希望在榜上哪怕能看到一個女子的姓名。

  出乎杜嬌荷意料之外,一甲里沒有任何一個女子,二甲倒是有三個,其中除了一個女官外就是凌瑩和武英蓮。

  另外兩個女官在三甲,雖然出了二甲的舉人就要遜色得多,然而五個女子在三甲里都有姓名,卻叫人震驚。

  有才子認為是不是考官憐香惜玉才給出好一些的成績,考官二話不說就讓人貼了所有的考卷。

  不說五個女子一手娟秀的好字,字裡行間言之有物,不是泛泛之談,不知道比多少才子要好得多。

  杜嬌荷讓人抄錄了考卷過來,忍不住皺眉。

  考卷的確還是偏心了,不是對女子憐香惜玉,反而是太嚴格了一些。

  明明一甲末尾兩個遠遠不如二甲的三個女子,她們三個卻排在二甲的最後,險些要掉進三甲。

  暮景然卻解釋道:「女子為官已經夠驚人了,要是幾個女子都在一甲,叫其他人的臉面往哪裡擱?」

  十年寒窗苦讀卻不如幾個女子,那些男子要臉面的,未必會覺得自身不足,反倒會遷怒到幾個無辜女子身上,叫她們更加舉步維艱。

  杜嬌荷心下瞭然:「讓她們一步步來,循序漸進的,其他人接受起來也能容易些。」

  他考慮得周全,倒是自己心急了。

  暮景然笑道:「皇后只是沒想到其他人那么小肚雞腸的,我這是小人之腹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謹慎點對那幾個女子以後的官途也好。」

  這幾個姑娘確實厲害,他也沒一開始給太高的官位,都是八品的芝麻小官,外放出去邊緣小鎮上。

  唯一不同的是,暮景然給每人配了兩個侍衛,還是一男一女。至於師爺等等,就是她們自個來準備了。

  杜嬌荷帶著小公主見了幾個要外放的女子,她還是第一次見到凌瑩和武英蓮。

  武英蓮還好,畢竟嬌養長大,在夫家因為丈夫還在,沒有受到太多的磋磨,就是上京途中稍微艱難一些,最近因為科考的關係有些瘦削而已。

  凌瑩就要糟糕得多,在家中好不容易逃出來,又拼命苦讀,科考一結束,一鬆懈下來就徹底病倒了。

  幸好有錢婆子出手,不然好不容易考中能改變命運,她卻是要一命嗚呼的。

  小公主學著杜嬌荷的模樣誇讚幾人,又賞了首飾和金銀。

  杜嬌荷就要簡單得多:「我請求陛下讓女子參加科考是為了給公主鋪路,你們要是做得好,以後就有機會回來。若是不行,那麼就只能止步於此。你們心裡也該明白,比起其他男子,你們要走得路要更崎嶇更艱難,沒那麼容易成功。」

  外放當地方官,百姓未必願意接受一個女子當官,更可能不服管教,端看她們的能耐了。

  凌瑩很沉默,武英蓮的眼底似是冒著火光,振振有詞道:「絕不會辜負娘娘的心意,要麼成要麼死!」

  好不容易有一個改變命運的機會,她絕不會錯過!

  其他人紛紛附和後,出宮分道揚鑣去地方為官。

  小公主等人一走,也握住杜嬌荷的手保證道:「我不會讓母后失望的。」

  「我的圓圓自然不會比她們遜色,只會做得更好。」

  杜嬌荷既在幾年前開始請大儒教導小公主,如今又讓女子為官,明顯是為小公主以後繼位鋪路。

  朝臣議論紛紛,有反對的,也有不吭聲的。

  暮景然的做法很簡單,直接讓小公主跟著上朝聽證。

  她就坐在暮景然後面兩步開外,沒有用帘子擋住,能在高處看到所有臣子的臉。

  暮景然就是讓小公主看明白,坐在這個位置能看清楚很多東西。


  臣子們的臉色各異,明白新帝是鐵了心讓公主作為繼承人。

  北國鬧騰了足足一年,杜燃才坐穩了繼承人的位置。

  在慶國有手握兵權的暮景然,他又藉助杜嬌荷掌握了金銀命脈,國庫不缺錢,他也不缺。

  可以說新帝身上沒有任何把柄,唯獨是沒有兒子能繼承皇位。

  有開始動心思的,但是暮景然對杜嬌荷一心一意,也沒打算讓她再生子,擺明是不希望杜嬌荷再受生育之苦。

  他卻又不樂意後宮有其他女人,索性把唯一的女兒推上來。

  公主尚且稚嫩,有愣頭青反對,也有老謀深算的準備仔細看清楚她是不是真的適合做繼承人。

  杜嬌荷對女兒很有信心,相信她能做得很好。

  果然旁觀了幾個月後,小公主開始慢慢說出自己的想法。

  在暮景然的鼓勵下,還幫著批閱奏摺,又提出相當不錯的建議來。

  「不愧是我的女兒,跟皇后一樣聰慧。」

  小公主無奈,就知道父皇每次夸自己的時候其實就是在夸母后,她就是順帶的。

  不過她也很驕傲有杜嬌荷這樣的母親,從不會阻攔自己做什麼,只會讓小公主做什麼之前好好想明白。

  究竟是自己想做,還是人云亦云要做,能不能堅持下去等等。

  所以小公主每次做出決定之前都會想明白,就不會一時衝動做很多其實自己並不想做的事,也不能堅持做下去了。

  杜嬌荷曾經問過小公主想不想當皇帝,若是不想,她就再想別的辦法。

  小公主當時年紀不大,歪著小臉想了一會才道:「我想替父皇分憂,那父皇就有更多的時間來陪母后了。」

  暮景然經常抱怨摺子太多,怎麼都看不完,其實也就兩個時辰內的事。

  只是他希望能陪著杜嬌荷一起用飯,一起散步,一起談天說地,偶爾還能去練武場比劃一下。

  小公主羨慕杜嬌荷,及笄後還私下問她要怎麼找到跟父皇一樣好的夫君?

  這事杜嬌荷卻回答不來,把疑問拋給來的暮景然來解答。

  他道:「皇后沒有找我,而是我找到了這樣好的娘子。」

  說完,暮景然摟著杜嬌荷相視而笑。

  小公主就知道父皇的回答是這個,他從來都驕傲找到杜嬌荷這樣的妻子,不吝嗇誇獎將近二十年。

  她就不明白了,夸這麼多年,杜嬌荷不會聽膩,暮景然不會說得沒意思嗎?

  杜嬌荷私下笑著教導小公主:「怎麼會誇得沒意思,畢竟這說得是實在話。我覺得陛下很好,陛下也覺得我好,算是一點小情趣了。總不能日子長了,過得習慣了,就看不見對方得好,那就過得沒意思了。」

  小公主若有所思,回頭找駙馬的時候就是按照暮景然來尋的。

  會誇讚的人不少,甜言蜜語隨口來得也有,但是誇得足夠真誠又叫人聽得舒服,還能一直夸下去不會膩就不多了。

  等小公主二十歲的時候,暮景然看她已經對政事處置得遊刃有餘,便傳位於他,自己做起了輕鬆的太上皇,時不時帶著杜嬌荷出門遊山玩水,過得不亦樂乎。

  小公主把幾個在外不斷歷練多年的女官員都調了回來,凌瑩和武英蓮最為出色,幾個女官亦然。

  有這樣的左右手在,女子官員比男子更細心,處理事務的時候兼顧更多,又更為謹慎,步步為營。

  這是小公主的心腹官員,倒也用得順手,更是用人不疑。

  只是等她二十二歲的時候,忽然寫信給杜嬌荷說看上了一個男人打算帶回宮裡做夫君。

  正在外頭遊歷的杜嬌荷連忙催著暮景然一起回來,暮景然更是咬牙切齒,覺得自己不在時候也不知道哪個男人居然騙了女兒的心!

  等杜嬌荷回去後,發現這個男子居然是熟人。

  「你是……小鐵?」當年服下解藥後的小刺客分散各地,他們有做商人的,也有當赤腳大夫,還有開鏢局的等等。

  他們手裡有杜嬌荷給的盤纏,不管做什麼都好,有消息就用密信送回京城來。

  零零碎碎的消息看似不重要,結合其他起來卻不容忽視。

  小言留在北國,如今已是杜燃的左右手,小鐵沒什麼遺憾和擔憂,從北國回來服下解藥,就四處遊歷當了個獨行俠。


  多年沒聯繫,但是眉宇間的熟悉叫杜嬌荷一眼就認不出來了。

  小鐵已經是個高大俊朗的男子,笑起來帶著幾分爽朗:「娘娘,許久不見了,草民早就恢復了原來的名字叫秦軼。」

  他的雙眼跟小時候一樣透亮,性情怕是沒什麼變化,杜嬌荷以前對秦軼的感覺就挺好,只要女兒喜歡,選的人也不錯,便沒什麼好反對的。

  暮景然卻明白小公主的選擇:「其實不必如此,你選的人不管是誰,只要喜歡就行。」

  秦軼看著二十多,其實內里已經千瘡百孔,或許活不了很久。

  解藥雖然能解毒,他們服毒多年,身體底子損壞了卻很難補回去,壽命比常人要短得多。

  選擇秦軼,一來他品性不錯,身後也沒什麼家族,孤身一人,不擔心有外戚當道。

  二來他的壽命不長,不會有人用秦軼來做文章,跟小公主過不去。

  杜嬌荷不知道這些,父女兩個也沒打算說出來,秦軼心裡卻是明白的,也知道小公主心裡沒那麼多兒女私情,更多的是為了慶國能更好。

  她需要一個繼承人,夫君是誰不重要,只要沒那麼牽扯,品性過得去就行。

  秦軼恰好在小公主需要一個夫君的時候出現,又算得上是杜嬌荷的熟人,小公主對他的印象不錯,就此定下婚約。

  對於一個沒有身家背景的平民成為皇夫,朝臣反對的聲音不少,卻都被小公主壓下去了。

  她選誰當夫君是自己的事,選一個不會成為威脅的男人,不比選朝臣推舉的那些才俊來得好?

  那些人背後總有父母,總有家族在,很難真的為小公主設想。

  但是秦軼就不一樣了,他孤身一人,可以說如今所有的身份地位都是小公主給予的,也就能輕鬆收回去。

  兩人挑了個好日子很快就成親了,杜嬌荷還覺得小公主太著急了一點,都沒叫她插手幫忙,禮部就已經準備妥當了。

  只是到底是母女,成親沒兩年,杜嬌荷就看出不對勁來。

  秦軼對小公主實在太客氣了一點,說是夫妻,更像是友人。

  他們偶爾會一起對弈,一起遊園,一起去看孩子,卻不如杜嬌荷和暮景然來得親昵。

  杜嬌荷有些擔憂,小公主卻安慰她道:「母后,我喜歡如今這個樣子。既不會成為我的負擔,卻又平淡溫暖。」

  秦軼是個不錯的人,沒什麼野心,又能一直保持著赤子之心,當年成為小刺客逃出來卻願意主動救下杜嬌荷就知道他的品性不壞,在淤泥來也能保持著原來的乾淨。

  小公主也不約束他,知道秦軼對政事不了解也不感興趣,便讓他能自由出宮,去附近遊歷半個月再回來,總會給她帶一點當地的特產和路上有趣的小玩意。

  仿佛秦軼每次出去也都帶著她一起,回來說的趣事也十分有意思。

  見小公主的日子過得高興,杜嬌荷也放下了擔憂,暮景然倒是從來沒擔心過。

  畢竟這個女兒很清楚自己要什麼,只要適合就好,可是相處久了未必不會動心。

  小公主確實有些動心,也早就明白秦軼可能哪一天就會離開,卻沒想到會那麼早。

  他們成親後不久就生下一個女兒,孩子十歲的時候,秦軼就不大再出去遊歷了,漸漸變得虛弱,連寢殿都很少出去。

  沒兩年,秦軼就已經下不了榻,知道自己時日無多,遠在北國的么子和小言還特地回來看他。

  秦軼自己倒是早就釋懷了,看著榻前這些熟悉的面孔,一手握著小公主,一手握著自己的女兒,是笑著離開的。

  杜嬌荷知道秦軼以前受過重傷,身體比其他小刺客還要單薄,卻沒想到會離開得那麼快。

  她難過了幾天,卻發現小公主比自己要來得堅強,很快又投入到政事當中,仿佛秦軼的去世只是一個過客離去。

  「我總擔心她是不是心裡難過,只是沒表現出來。」杜嬌荷輕輕一嘆,忍不住問道:「要是哪一天我先離開,陛下是不是跟女兒一樣很快能鎮定下來,重新好好過日子?」

  她的身子骨遠不如暮景然,或許真的會走在他的前面。

  暮景然緊緊摟住杜嬌荷道:「黃泉路上我哪能讓皇后一個人孤孤單單?當年我抓住了皇后的手,那麼這輩子都不可能放開的。」

  她轉身抱緊暮景然,紅著眼圈笑了。想到當年若非有暮景然在,自己可能保不住一家子,最後或許下場悽慘。

  這個偉岸的男人一直護著她,疼愛著她,十年如一日,自己哪裡捨得跟他分開?

  「那我努力活得久一點,這輩子不夠,下輩子還跟陛下在一起。」

  「一言為定!」

  暮景然目光溫柔地低頭看著懷裡的杜嬌荷,兩人十指交纏,雙手緊緊相握,久久沒有分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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