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鳳惟小傳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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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鳳惟捏著錦囊,見鳳九天臉色不定,心中喟嘆,伸手摸出一張絲絹來,雙手一抖,展開。

  鳳九天愣住。那是張白色的絲絹,上書有兩句詩:暗香初綻空待枝,孤芳疏影染相思。絲絹的一側繪了一支梅花,仿佛散著淡淡的香氣。他的手,情不自禁地微微發顫,這張絲絹,是他送她的定情之物!他以為,不知何時不慎失落,卻原來掉到了她的手中!那麼當年,她應該明了他的心意!

  鳳惟道:「爹,娘說,把這個交給你,你自然明白她所做的一切,到底是為了什麼。」

  鳳九天緩緩地伸出手,接過絲絹,突然覺得眼眶發熱,他明白了,明白為何她會不辭而別,為何會執意離開,為何這十六年來,都沒有她的消息!如果不是因為她深愛著他,如果不是因為她明白了他對她的感情,那麼又何苦設下這麼多的迷陣,來讓他相信,她依然愛他,依然等著他!鳳九天呆了半晌,啞聲道:「她還說了什麼?」

  鳳惟輕聲道:「娘說,如果爹想娘了,就去雲台!雲台在什麼地方?」

  他猛地擡起頭,「她當真這麼說?!什麼時候?」

  鳳惟道:「等惟兒十六生日一過,爹就可以去找娘了。」

  鳳九天捏著那張絲絹,手指的關節竟然有些泛白。真的可以去找她了?這一次不會再是騙局?

  鳳惟又道:「娘還說,我十六歲的生日爹你要陪我好好過。」她看著鳳九天的臉,目不轉睛。

  鳳九天喃喃道:「十六歲生日……惟兒,你想怎麼過?」

  鳳惟笑道:「爹什麼都可以答應嗎?」

  鳳九天點頭道:「當然。你說。」

  鳳惟想了想道:「爹,惟兒想當一天平民百姓!爹你陪我,就是象普通人家的爹和女兒一樣,出門去玩一天。你不是寧西王,我也不是西華郡主,好不好?」

  鳳九天遲疑道:「你為何要這麼做?」

  鳳惟嘻嘻笑道:「這是娘的意思,我也喜歡這個主意。她說,讓我們過一天普通人的生活,爹,你願意嗎?」

  鳳九天怔住,突然明白了君亦休的用意,慨嘆道:「好吧。既是你娘的意思,那明天就照辦。」

  第二天清晨,鳳九天果然便衣素服,不帶任何隨從,獨與鳳惟出了門。

  兩個人在街上閒逛了一陣,看了雜耍,買了小吃,一路走走看看,果真就如平民百姓一般。只是這二人出色的外貌,惹來不少人的注目。

  鳳惟笑嘻嘻地問道:「爹,女兒真的好好奇,你和娘,當年是怎麼認識的?」

  鳳九天的心突然抽痛了一下,怎麼認識?如果不是游自鋒,他怎麼會對個相貌平平的君亦休感興趣?可是如果不是那個姓游的,他又怎麼會失去自己最愛的女人?!

  鳳惟見他沒有答話,又笑道:「爹,你帶惟兒去你們認識的地方好不好?」

  鳳九天停住了腳,擡眼朝墨龍山的方向望去。他已經多久沒去那兒了?自從亦休失蹤後,他找過無花,卻被拒之門外。他曾一怒之下想將梅花庵夷為平地,可是無花的一句話,就讓他失去了自信。

  「如果你這麼做了,相信亦休永遠不會原諒你。因為這裡,也有她許多的回憶。包括你。」她目光平和,毫不在意。似乎篤定他不會損壞梅花庵里的任何東西。

  他的確沒有,這裡……的確有太多屬於他和她的,美好的回憶。

  鳳九天嘆道:「你想去,好吧。我也真的好久沒去了。十六年,那裡的一切,是不是還和從前一樣?」

  父女二人和平常百姓一樣,雇了一輛車,慢慢往墨龍山去。那趕車的約三十來歲,一張闊臉,甚是熱情,帶著個約摸六、七歲的小男孩。那小男孩緊緊地依偎在父親的身旁,不時與父親說笑。鳳惟看得有些呆,這父子二人雖然貧窮、平凡,可是卻依然過得很快樂。相比之下,許多富貴人家的孩子,卻比不上他們親情濃厚。

  梅花庵在墨龍山前山的半山腰,趕車的到了山腳下便停住了,上山馬車無法前行,鳳九天與鳳惟只得下車步行。走了一半,鳳九天突然道:「惟兒,我帶你去個地方。」

  鳳惟笑道:「哪兒?不是去梅花庵嗎?」

  鳳九天搖了搖頭,說道:「梅花庵沒什麼好看的。你舅舅不是讓你別去打擾無花?你隨我去另一個地方,除了你娘,你是第二個到那裡去的女子。」

  鳳惟來了興趣,「真的?什麼地方?」

  鳳九天望著後山連綿起伏的山脈,淡淡道:「去了,就知道了。」


  鳳惟見父親賣起了關子,知道多問無用,便樂呵呵地跟在他身後走。兩個人很快就上了後山,鳳九天帶著她幾彎幾拐,穿過一條黑漆漆的通道,進了一處山洞。

  這處山洞是一處天然石洞,從腳下至洞頂至少有十幾丈深,呈圓錐形,可以看見洞頂處長著幾棵大樹,透過細密的樹葉,隱約能見到洞外的天空。石洞前方還有一個洞口,十分寬闊,透進來光亮,令整個山洞明亮如晝。洞口一旁有一個六尺見方的石台,仿佛床榻一般。鳳惟忍不住驚嘆道:「哇,這裡竟然別有洞天!爹,你怎麼知道這個地方的?」

  鳳九天望著那石台,默默地走到洞口處,看著底下的萬丈懸崖,低低道:「我十歲就發現了這個地方,只帶你娘來過。天高雲淡,地遠無邊,這裡,便是雲台。」

  鳳惟走到他身旁好奇地張望,忍不住咦了一聲,說道:「這裡這麼高,要是摔下去可就沒命了!」

  鳳九天猛地一驚,亦休叫他來這裡找她,是什麼意思?絕壁,絕處可以逢生嗎?!他被自己的這個想法驚呆了,竟顧自沉思起來。鳳惟連喊了他幾聲,都沒有反應過來!

  鳳惟拉著他的手臂直晃,大聲道:「爹!惟兒問你呢,怎麼靈魂出竅了?!」

  鳳九天回過神來,望著鳳惟,神色複雜,半晌方道:「惟兒,我要去找你娘!」

  鳳惟眨了眨眼,笑道:「那當然好,可是爹你知道到哪裡去找她嗎?」

  鳳九天喃喃道:「我不知道,不過我想試一試。」說著,他到石壁上方安置斷弦的地方,取來筆墨紙硯,撕下衣角,龍飛鳳舞地寫下幾行字,說道:「惟兒,你回去將這封信交給喬沙,一年以後若我沒有回王府,你就讓他宣布我已經死了,由你繼承王位!」說完,他將布條遞給鳳惟,定定地看著她。

  鳳惟驚呆了,仿佛有點不相信自己聽到的,不住地追問道:「為什麼,爹?為什麼啊?就算你要去找娘,也不必咒自己死了!惟兒可以等著你……還有娘,回來找我!」

  鳳九天沉聲道:「你娘的病,普天之下只有我能治。我如果找她,需要將她治好才能再回王府,如果找不到,我會繼續找。生要見人,死要見屍!你娘的話提醒了我,這麼多年我怎麼就沒有想過,韓經……極可能隱居在這山里!」

  鳳惟驚訝道:「爹!你要搜山嗎?」

  鳳九天點頭道:「不錯!我要去搜山。挨個山頭山腳慢慢找。」

  鳳惟皺眉道:「真要如此,不如回去調兵遣將,將這墨龍山搜個透!」

  鳳九天斷然道:「不行!我要親自去。遣人來搜,必然馬虎。這麼大的山,未必能搜得到。我要親自去……我要讓她見到我,不是以寧西王的身份,而是……」

  鳳惟好奇道:「而是什麼?」

  鳳九天收了眼光,淡淡道:「這個你勿需多問。你只要將此信收好。交給喬沙,他自然知道該怎麼做。西藩官員多是無能之輩,且沒有異心。唯有一個堯淮安,此人雖為武將,可是擅謀略,有戰功,需多加注意。你若是繼承了王位,他就算不服,也不敢與你正面衝突。你可以慢慢削減他的權力,提拔年輕將領,將兵力分散到他們手中。如今邊關局勢安定,至少百年以內不會有大戰,所以正是削減兵權的好時機。」

  鳳惟垮了臉,叫道:「爹,你不會要惟兒現在開始就學做寧西王吧?!」

  鳳九天道:「為何不行?你是我的女兒,自然能做!」

  鳳惟扁嘴道:「可是女兒還小啊!還沒有玩夠就……」

  「就知道玩!你爹我還不是十六七歲就跟你爺爺學做寧西王了?!」鳳九天不滿地斥道。看著鳳惟慘兮兮的小臉,他突然有些不忍。將這麼大的一個擔子,交到這個小姑娘的手裡,是不是太冒險了?可是,不管了。如今讓他不去找亦休,他無法再忍受下去。於是上前握住女兒的手,輕聲道:「好了,爹如果找到你娘,肯定會回來找你的。你放心,爹和娘不會不管你。惟兒是我們的好女兒,一定會成為最有出息的寧西王!」

  「爹!」鳳惟仰起臉,眼中隱有淚光,撲倒在他懷裡,哽咽道:「爹你不能拋下惟兒!你答應過的……」

  他心頭一軟,柔聲道:「爹不會。最多爹答應你,無論如何,一年後都會回去看你!」

  鳳惟這才笑了,「真的?不許食言!」

  鳳九天嗯了一聲,將書信揣進她的懷裡收好,又說道:「霽深園裡的人,送去普眾閣。以後王府里所有的事,都交由你處置!」

  鳳惟想了想道:「好,可是桑柔姨待惟兒極好,我想留她在身邊,行嗎?」

  鳳九天沉思道:「你做主便是。不許跟任何人,透露我的行蹤,明白嗎?」

  「嗯。」鳳惟點了點頭,拉著他的衣袖,十分不舍。

  鳳九天狠了狠心,將她推到入口處,叫道:「走吧,記住我跟你說過的話!」

  鳳惟的眼睛又濕了,緩緩地點了點頭,小聲道:「爹我走了,你要回來看惟兒啊!」說著,一步三回頭地進了通道。走了幾步,仍然心有不甘,又回頭去看,只見到鳳九天縱身向懸崖下躍去!鳳惟驚叫一聲,飛身撲過去想抓住他,無奈卻抓了個空!只見懸崖底下雲霧茫茫,哪裡還見得到人的蹤跡!

  她只能對著空曠無比的大山,發出尖厲的嚎叫:「爹!你騙我!!!!」

  為覓芳蹤捨身崖,渺渺香跡無處尋,自古絕處有逢生,只緣雲中深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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