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2章 222藍色花朵盛開時【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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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62章 222.藍色花朵盛開時【中】

  從鋼琴響起的第一聲,整個舞台便像是被帶入另一個世界。

  溫暖的圓號將莊嚴的鋼琴緩緩托起托出。

  鋼琴前的李安老師儼然在這一刻,在所有人的眼裡都散發著淡淡的金色。

  如同一縷陽光射出將舞台上到所有濃霧統統消散。

  然而就在每個人都沐浴在這祥和之中,音樂驟然一變。

  「噹噹噹噹!」

  李安老師雙手翻轉間,狂風暴雨般的陰冷音符密集展開!

  舞台氣氛轉變之快,第一次聽和第十次聽的人都沒有反應過來。

  梁山:妙

  x老闆:漂亮

  充滿戲劇的開頭,情理之中,卻又意料之外。

  情理之中的部分是這是勃拉姆斯的音樂,勃拉姆斯的音樂本身就自帶這種屬性。

  而意料之外的部分自然是李安的處理。

  開頭用盡恢宏描繪,將音樂一一幅泰然模樣趁現觀眾面前,尤其讓熟悉這首曲子的聽眾不由得下意識聯想到即將到來的部分——

  都這樣開頭了,那後面自然應該就該往重感官審美的那種甜膩圓滑風格發展。

  這裡的甜膩圓滑可不是貶義,世界著名樂評人哈恩曾對佩爾金1976年錄製的舒曼幻想曲和貝多芬的英雄變奏曲也用過這樣的評價,其意為琴聲在伸延和色澤的雕琢上達到了極致。

  許多注重音色修飾的鋼琴大家都被冠之此風格。

  李安開場時的華美音樂無疑讓觀眾們帶入了一種個人臆想中。

  然而任誰也也沒有想到,藏在那華美背後的並非朱潤玉圓的細膩編制,而是強調神韻的結構。

  以精悍硬氣的觸鍵揮灑出金屬質感的光亮,冷酷的造型搭建出威風八面的莊嚴巨構,三鍵五音便輕鬆格勒出宏博堂正之氣象。

  蒼勁之餘,又頗有幾分莫名的傷懷。

  X老闆到這裡算是明白了李安為什麼將琴凳調低,他也不得不佩服,這傢伙的手指功力實在強的嚇人。

  要知道這一段純靠手指力量演奏出這樣的動靜,那換成一般人絕對是要受傷的。

  不過相比得到的音樂效果,X老闆認為李安還是賺大了。

  如果李安按照這樣開頭氣韻把這首作品奏至結束,那他可以肯定的說,結束之後李安登台的身價絕對要翻倍。

  而且今年還是勃拉姆斯年,可以預見李安如果順利奏完這一場,那麼隨後今年一年李安的音樂會邀約都不會斷。

  完美至極開頭,X老闆想或許這就是他來這一趟的根本原因,他不想錯過李安勃拉姆斯的現場。

  現場聽過李安演奏過的巴洛克作品,古典主義作品,X老闆總有種感覺,其實李安或許更適合演奏浪漫主義時期的作品。

  李安看似是一個極為務實的人,但整個人的血液里都瀰漫著一種極度的幻想色彩。

  這是他通過與李安交流與聽李安演奏中感受到真實想法,所以這樣的一個人會怎麼演奏勃拉姆斯這位複雜到極致的作曲家。

  xl老闆沒辦法不直接訂張機票飛過來一探究竟。

  暫時來看,李安在開場製造的反差與他自身表象和里象的如出一轍。

  不知覺間,一些勃拉姆斯的樂迷真的不是明知還問,他們確實想知道此刻坐在鋼琴前的這位青年演奏家究竟是誰。

  為什麼可以把勃二彈成這樣?

  漸漸的,再也沒有人去想這名來自蓉城的青年鋼琴家能不能駕馭這首曲目,他們只想跟著這音樂繼續走向下一個無人之境。

  就像剛才的開篇那樣。

  而只有極少數人才在開篇過後過回味出其中的玄機。

  確切來說應該從鋼琴鋼琴開篇說起。

  鋼琴獨奏部分是從第二小節進入的,其中第四拍「降e」就是這個句子的戲眼,大多數演奏者都知道這是一個不能被任何音干擾的音,它必須被單獨特別的強調。

  重點是強調。

  那麼除了特別關注之外就沒有其他方式來將其凸顯了嗎?

  李安反其道行之,他強調了所有音,唯獨省略了這個音,隨後在與樂隊的對答中,他始終保持恢弘的處理,這樣便主和弦始終維持著一種不被破壞的持續前進。


  四部和聲中的密集排序就像是四個家庭成,首先要給出的是高音,隨後是低音比其他音多一點點分量。

  但若是開放位置,那中間聲部在兩個外聲部中間便形成了一個橋樑,這個時候中聲部的分量就要比密集排列時重要的多。

  李安便是在研究分析句子的時候在這裡找到了與後續句子有直接關聯的聲部,將橋樑放大至可以承載兩種截然不同的音樂情緒。

  所以才有了後成功的、出人意料的天地反轉。

  「噹!」

  激昂的華彩氣勢磅礴,最後終結在強和弦,終於等到這一刻的方永波大手猛然一揮,全體樂隊一同走出了第一主題,霎時間舞颱風起雲涌雷鳴大作。

  鋼琴前李安立馬挺身立臂收起三分力道,鋼琴聲轉瞬如游龍一般,在樂隊雲浪中半隱半現。

  整個舞台在這一刻徹底融為一個整體。

  完全將本該是紅花的自己融入樂團?

  短暫的震撼場面過後,隨著鋼琴隱入樂團,樂團像是將音樂接手。

  再看鋼琴前的李安,還是那副平靜的演奏模樣,就好像方才音樂中的光輝完全與他無關。

  為什麼?

  老樂迷們聽過太多經典的勃二的名演,到了第二主題鋼琴在f小調上依然有強烈的音型,為什麼就這樣淡淡的讓自己藏起來了呢。

  觀眾們還是能聽到鋼琴的聲音,也還是能感受到鋼琴發出的熱量,可他們的目光不得不看向那些其他聲部的樂手。

  或許就是在鋼琴的烘托下,那些聲部也漸漸綻放出了別樣的光澤。

  梁山此刻腦海里只有一句話:在我看來這首曲子本質上就是一首交響作品。

  而有趣的是梁山不止聽過一次這樣的話,都是出自鋼琴演奏家們,有青年,也有中年,有小將也有老將。

  可此時此刻梁山腦海里的聲音只剩下李安的了。

  原本他以為作為一名刻板出身的古典音樂學者,他能夠明白什麼是讓鋼琴融入整部作品。

  並且他也在一些演奏家的演奏上驗證了自己的想法。

  然而現在,他感到自己的認識有些被顛覆。

  比起李安自然而然的將鋼琴退至聲音層次中的次要位置,那些主動用強弱變化融入樂團的演奏聽起來就像是表面兄弟了

  前者是,我是樂團的一部分。

  後者是,樂團是我的一部分。

  而二者的區別也直觀的表現在各聲部樂手演奏時的狀態和演奏出的感覺。

  梁山能感覺到此刻的樂手們正在用一種非常呵護的狀態演奏著屬於自己的部分。

  當半數以上的樂手對音樂投入這樣的狀態,那音樂就像是生出一身足以自己奔跑的雙腿。

  或許這與樂團的整體素質有關,但這絕對是需要現場有人引導的。

  梁山不認為這是方永波大功勞,並且他需要重新再思考一番李安對於這首作品的定義,以及李安下午回答的每一個問題。

  李安像是壓根就不關心觀眾在想什麼,自顧自的甘當樂隊的基石,引領音樂轟轟烈烈的結束了第一樂章。

  然而當第二樂章鋼琴魔術般的在弦樂的擁簇中重新以主角的感覺沖天而將時,現場的氣氛忽然進入了一個高潮。

  就像是應英雄終於回歸,而緊接著沒過多久,弦樂再次重新成為音樂的主導。

  有了剛才的經驗,有了第一樂章的三次情緒轉折,這次觀眾們再無大驚小怪。

  些許「好事」觀眾甚至已經豎起耳朵準備與李安來一場貓鼠大戰,他們要下一次鋼琴會重新浮現。

  哈哈,第一個轉調的地方李安被抓了個正著。

  緊接著,第二主題臉又自投羅網。

  漸漸的觀眾們都發現了鋼琴演奏的規律似的,每到一個地方他們甚至能提前預判鋼琴將會如何。

  與第一樂章各種神轉折完反過來了似的。

  這次不光是樂手的參與度提高了,整個舞台上下都成融為了一個整體一般。

  秦勇:「現場聽一定很過癮。」

  老湯「後悔了。」

  「後悔的是我好不!」穆欣可是花了錢買了票。


  就在這時沉默了近兩個樂章的王小虎忽然發問:

  「秦老師,為什麼我感覺現在的指揮已經不是方伯伯了。」

  秦勇:「其實我感覺從一開始指揮就是鋼琴。」

  秦勇話音落下,眾人一番回憶,接著均是點了點頭,似乎確實如此。

  就在這時,踩著第二樂章的尾巴,第三樂章的開頭,指揮台上方永波輕柔的手勢像是撫摸著愛人的秀髮。

  纏綿的弦樂一出場,便攻破了所有人的心靈防線。

  「秦老師,好像樂隊還是在聽方伯伯的指揮。」

  幾個大人知道王小虎想表達的是什麼意思,孩子只是單純的表達了音樂進行時的當下,可這話也似乎又在提醒他們再回頭看看。

  沉浸在鋼琴的柔情蜜語裡,小米老師再回頭重溫了一遍從第一樂章奧開始到現在,接著笑了笑,大騙子。

  X老闆也後知後覺的明白了他連續兩次掉進了李安為所有人編織的陷阱,也不禁的笑了笑,辛虧辛虧他來了,真心的。

  鋼琴前,沉浸在行板演奏中的李安老師在彈至他認為最甜美的段落時露出了一個淺淺的微笑。

  這個微笑沒有導播的特寫,台下能看清的人也幾乎沒幾個。

  但他確確實實的是笑了。

  他為這甜美的音樂而感動,為能夠在這樣的舞台上演奏這樣的音樂而感到幸福。

  或許是有一些設計的元素在其中,從第一樂章開到開始到現在,李安並不否認他動了一些心思。

  第一樂章他甚至犧牲了一部分最容易讓演奏家出彩的華彩部分,就是為了製造出三次強烈的情緒轉折。

  讓觀眾們以為音樂會以某種方式發展下去,結果發現面紗背後是另一層面紗,如此三次。

  第二樂章他神出鬼沒的出現在音樂每一個角落,時而為鋼琴聲部,時而為指揮,時而只是眾多聲部中的普通一員。

  結合第一樂章他的三次把戲,他讓觀眾們在這裡始終無法定義他在這部作品中的位置。

  也就是無法定義鋼琴的位置。

  也就I是無法定義這首鋼琴協奏曲。

  也就是無法定義這首鋼琴曲的作者。

  最後他希望通過利用自己的樂思和演奏技術讓觀眾們從一種刻板印象中先走出來——

  暫時不要再對勃拉姆斯這位作曲家在給出什麼定義。

  或者他想說的是,勃拉姆斯不需要任何人來定義。

  此刻正在演奏的他並不知道台下乃至各種屏幕前的觀眾有幾人能聽到他的表述。

  或許他這種隱晦的表述本身就如同勃拉姆斯的音樂如出一撤。

  李安如此處理的的目絕不是為了讓觀眾看到他的特別之處。

  如果觀眾們能從他的樂思中感受到他的強烈意願,順便再說說一句這哥們真的很不錯,那他對此當然會非常開心。

  如果沒有,那他也不遺憾。

  聽眾是自由的,他的藝術也是自由的。

  雨果在一篇序言中提出了關於藝術自由的兩個概念。

  一為理念藝術,一為夢幻藝術。

  李安認為這兩種說法都很妙。

  用音樂作品而言,理念的藝術便是大家所熟悉的貝多芬的晚期創作或是巴赫賦格的藝術,這都是藝術的巔峰。

  古典時期是一個理念藝術為主導的時期,在貝多芬之後,既然頂峰已出,後人也只有思辨一途。

  在音樂方面,恰恰有點像是從追求理念藝術轉向追求夢幻藝術。

  而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個偉大的音樂家誕生了。

  從蕭邦到華格納再到馬勒,音樂中的夢幻藝術急劇裂變繁衍。

  人們從理念藝術的陣地古典主義出發,走向了一片全新的夢幻世界。

  內心的敏感被自我中心取代,音樂中所有的一切都像是開了加速器。

  產生,分化,由獨立發展,最終反客為主,將音樂的藝術焦點從關懷轉變為放縱。

  然而這個時候有誰注意過角落裡的勃拉姆斯。

  作為古典主義最後的捍衛者,在那個時候,勃拉姆斯的一切都顯得太過太過普通。

  但誰也無法否定,勃拉姆斯的藝術也是自由的,就如同李安指下的第三樂章。

  總有人會放下先入為主的觀念聆聽任何一首音樂。

  比如餐館家的女孩。

  只聽著這一顆顆充滿詩意的音符,便足夠她找到精神世界的源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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