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我開玩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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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林安顏總覺得交完標書的顧修然整個人都鬆弛了下來,還變得很粘人。明明是在家中,顧修然還非要拄著拐杖跟著她,去趟書房的功夫他都要在一旁陪著。

  林安顏每次都被他弄得啼笑皆非,但總是被他認真又執拗的眼神看的心軟,所以出院後兩個人真的是做到了形影不離。

  他們兩個都很有默契的將所有的工作都推掉了,洛銘在這兩天從沒給林安顏打過電話,大忙人顧修然更是連手機都沒響過。整個世界仿佛都只剩下了他們兩個,只剩下了他們所在的這間公寓中。

  相依相伴,相互依存。

  說起來一直呆在一個地方見同一個人應該是無聊又壓抑的生活,但無論是顧修然還是林安顏,都沒有感到一絲一毫的不妥,甚至把日子過出了幸福的感覺。

  招標會開始的前一晚,顧修然兩天來的頭一次沒粘著林安顏,自己去了書房。林安顏覺得好奇,便趁顧修然回臥室的時候去書房看了看,只看到書桌上放著一幅半成品的素描。

  畫紙上只有寥寥幾筆,勾勒出一個臉部輪廓和一雙眼睛。儘管很簡單,但林安顏一眼就認出了紙上要畫的是自己。

  畫上的那雙眼睛格外的美,微微眯著,帶著笑意,看上去單純又幸福。

  林安顏情不自禁的伸手摸了下自己的雙眼,原來自己這些天來有那麼開心嗎?

  回到臥室時,顧修然正半倚在床上看書,見她進來便將書放在了一邊,拍拍旁邊的位置:「來,睡覺。」

  顧修然的懷裡很暖,心臟跳動的聲音也令人分外安心。林安顏伏臥在顧修然胸膛之上,很是舒服的用臉頰蹭了蹭,眯著眼睛像是一隻慵懶的貓。

  顧修然的手一下又一下地穿梭在她的髮絲中,就像是為這隻貓順毛一般,帶著萬分的溫柔和眷戀。

  在林安顏溫暖到幾乎要睡過去的時候,顧修然突然停下了自己的手,喚了一聲:「安顏——」

  「嗯?」林安顏松松懶懶地應了一聲。

  「你的失眠好了?」

  林安顏沒有立時回答,她緩緩睜開了眼睛,裡面已經沒有了一絲睡意。空氣安靜可以聽見彼此的呼吸,半晌,她才像是被突然驚醒了一樣,嘟囔著回答道:「對啊,你醒了之後我就不失眠了……可能是被你嚇得了吧。」

  顧修然輕輕笑了幾聲,微微點頭:「那就好。困了嗎?」

  「嗯——還好。」

  「那我們說說話吧?」

  「唔,好,說什麼?」

  顧修然想了想,沉吟了下才開口:「先說林建成的事情吧,車禍那天我們吵架,我說過以後我都不會再插手你們的事,但是從我昏迷之後便無暇顧及到之前安排下去的事情了,我明天會讓陳黎撤了……」

  「不用了。」林安顏輕輕打斷了他,說起來這件事只覺得羞愧又後悔:「我當時情緒太不穩定了,所以說的話很重,其實我並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被林建成氣昏了頭腦了,我……」

  「我知道。我也有錯,沒有和你商量就攔下了你放出的消息,我不應該太過插手你的決定。可能我還是有十年前的那些習慣吧,總是想要為你安排好一切,卻忘了你已經成長得能夠獨當一面了。」顧修然的語氣很溫和,讓人覺得他就是真心這麼覺得的。

  林安顏咬著唇,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搖搖頭。

  顧修然車禍之後她已經無暇顧及林建成的事情了,可這段時間外界卻一點事情都沒有,林建成的聲明就像是要投入大海的一顆石子,還沒激起些許漣漪就被顧修然給攔下了,並且這段時間林建成投資的私產似乎出了不小的問題,他根本沒有多餘的精力再去給她帶來困擾。

  這時林安顏才明白顧修然所說的不會讓她陷入輿論的口誅筆伐中是什麼意思。

  他將能夠傷害到她的東西都攔截的徹底,也將她的事情安排的妥帖,可惜當時滿懷怒火和焦慮的她並不相信這些。

  顧修然笑了笑,直直望著天花板上精緻的吊燈。這個吊燈很漂亮,優雅大氣中不失溫馨,是安顏最喜歡的風格,但他從來都沒有說過,這個吊燈其實是他自己設計的。

  說起來可笑,他已經拿不起畫筆,也畫不出什麼好的作品來,但卻能在那些等待的時光里設計出安顏最喜歡的吊燈。

  不只是吊燈,還有地毯,壁畫……這些不起眼的東西全都是他一點一點想出來的形狀和圖案。

  他或許不懂設計,卻最懂林安顏。


  懂得她的喜好,懂得她的習慣,也懂得她想要隱藏的秘密。

  所以他也會一如既往的給予她一切她想要的,只要他有。

  只是……

  「你說我為了顧氏可以放棄一切,其實不是。」顧修然的眼睛被吊燈的光芒刺得酸痛,他微微眯起眼睛,莫名覺得心裡有些委屈:「其實顧氏在我心中不是最重要的。但是你們都這麼想。」

  「唔……」林安顏也不知道要說什麼來安慰他。

  所幸顧修然也沒打算聽她說什麼辯解的話,繼續問道:「你知道大年初一那天晚上我為什麼和我爸吵架嗎?」

  林安顏回憶了下,是有這麼一件事。她和顧修然一起回顧家過年,本想多住一晚,但那天顧修然和顧伯父在樓上吵了一架,顧修然的頭還被砸破了,當時他就拉著自己走了。

  顧修然對這件事一直諱莫如深,怎麼問都不說,林安顏也不強求他,現在終於想要說了?

  「不知道。」林安顏老老實實的回答,她想要擡頭看看顧修然的表情,卻被他一手按住了腦袋,只得繼續乖乖地伏在他懷中。

  顧修然的胸腔微微震動,他似乎是在笑,話里也帶著笑意:「我告訴我爸,我要和你一起去旅遊,環遊世界,所以沒辦法在顧氏待著了,就讓他出山去做顧氏的總裁吧。」

  林安顏被逗笑了:「開什麼玩笑。」

  顧修然沒理她,繼續講道:「我爸也這麼說,他也問我開什麼玩笑。我說我沒開玩笑啊,我本來就是一個學畫畫的,被上趕著接了顧氏,為顧氏做牛做馬了十年,好不容易我的安顏回來了,我可不就該退休去享清福了。」

  「我爸就生氣了,他說我不負責任,還說我如果這麼做的話就對不起顧家的先輩。」顧修然輕嗤一聲:「我說我怎麼就不負責任了,怎麼就對不起顧家先輩了,當初我為了顧氏,為了這個家,為了顧家先輩,連我最愛的人都放棄了,我還要怎麼負責任?難道要我把命奉獻進去?」

  林安顏的笑容慢慢消失了,她睜大了眼睛,這不會是真的吧?

  「其實最不負責任的就是他了,」顧修然微微抱怨道:「躺在床上兩年不起來,把一家老小還有顧氏都丟給我,明明我不喜歡經商,明明我都想好了要和你一起去帝都——如果你堅持不去帝都那留在S市也行,過兩年之後我們就結婚,然後生個寶寶,有一條狗,一個院子,一個鞦韆……這都是我們計劃好的,結果全泡湯了。」

  林安顏靜下心來聽著,眨眨眼睛將淚意逼了回去。

  「我爸特別生氣的問我,那顧氏怎麼辦?我跟他說我早就想好了,十年前我本來就想著暫時替他管著顧氏而已,現在可以還給他了。如果他不想管的話,就交給默然,默然不想管就交給燁然——反正當初我也是被逼著放棄了繪畫,想來現在讓他們為了顧氏放棄法律放棄電影也沒問題,要是他們都不想接手顧氏的話——乾脆賣了吧。」

  顧修然說賣了吧這三個字的時候顯得特別痛快,痛快到林安顏很想笑,外人眼裡的財團顧氏集團在顧修然口中就像是一個人人避之不及的麻煩一樣。

  但她扯扯嘴角,卻發現自己根本笑不出來。

  「然後我爸就大發雷霆,把書桌上的東西砸了一地,還把墨台砸了過來,我沒躲過去,被砸中了。對了,他還說讓我永遠都別回這個家——我覺得不回就不回吧,我本來也沒回過幾次。」

  林安顏抱住了顧修然,她的心裡說不出的難受。這一刻她覺得自己似乎不怎麼了解顧修然,這真的是她印象中她心中那個無畏的,光明的,無所不能的顧修然嗎?

  顧修然說起這些好像並沒有很難過,他就像是在講一些經歷過的故事罷了,在感受到林安顏抱緊他之後,還輕拍著她的後背去安撫她,甚至開玩笑似的和林安顏說:「你看,我為了能和你一起去環遊世界都被趕出家門了,你可一定要和我一起去,好不好?」

  林安顏的身體微微一僵,她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什麼都說不出來。她當然想要和他一起去環遊世界了,可是顧修然,等過了明天你就不會這麼想了。

  林安顏覺得自己的演技特別好,她心裡想什麼從來都不會在面上流露出來,哪怕招標會一天天的臨近,哪怕這些天她的心中無時無刻不在焦灼著,她都和顧修然笑著鬧著,開開心心地營造出幸福的假象。

  可現在不行,就在顧修然問出好不好之後,她連一個點頭的動作都做不出。她戴著的微笑面具,在這一刻終於破碎,讓她心中所有的不安,絕望和恐慌宣洩而出。

  顧修然感受到了手掌之下,安顏的身體在微微顫著。燈光實在是太刺眼了,顧修然不得不閉上眼睛去緩解其中的酸澀疼痛。

  「你不會當真了吧?」顧修然突然啞著嗓音笑開:「我開玩笑呢,我怎麼會為了環遊世界去放棄顧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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