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7章 戲魂—父親可能沒看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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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老爺子說了好多從前的事,直到說完柳家人的下場,他才想起來慕元青三人來這裡時,說的那件事情——

  「你們說,那天晚上顧府娶媳婦的事,是確有其事,還是我聽錯了?」

  慕元青的思緒也隨之拉了回來,他思索半晌,道:「應該不是聽錯了,顧府那天晚上確實有些動靜。但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娶媳婦,因為我也不在現場。

  但確實有城南一戶人家往官府報案,說是自家女兒經人說媒,嫁到了城東梧桐巷的顧家。

  而且他們說得很清楚,跟女兒成親的那個人,就叫做顧清池!」

  田老爺子將酒碗放下,許久都沒有說話。

  慕元青等了一會兒,見他還是不吱聲,便主動問道:「據您所知,那顧清池除了柳小姐之外,還有沒有過別的女人?府里可納了妾室?」

  田老爺子搖搖頭,「絕無這種可能。他是柳家的上門女婿,這種身份是不可能納妾的。

  再者,就沖柳小姐那個脾氣,也絕無可能容得下妾室這種存在。

  何況顧清池也不是那種貪戀女色之人。

  在柳小姐出現之前,他身邊從來沒有過女子。」

  「那他跟柳小姐成婚數年,一直沒有孩子?」

  「沒聽說有。」

  慕元青擰著眉心,「這樣的話,那天晚上的娶親,就沒有道理了啊!」

  田老爺子也分析起來,半晌,認同了慕元青的話:「是啊!確實沒有道理。

  我只聽見聲音,卻沒親眼看到什麼,所以不知道顧清池那晚娶的是什麼人。」

  年妙實在忍不住了,開口說了句:「老爺子,顧清池已經死了幾十年了,那顧府也荒廢幾十年了。他怎麼可能突然又回來娶親?

  再者,就算他還活著,也是您現在的年紀了,還有娶親的本事嗎?」

  田老爺子陷入了一陣迷茫之中,他也想不通了。

  他看著慕元青,不解地道:「可如果那些都是我的臆想,你們所說的紀家小姐又是怎麼回事?你們不是也說有城南的一位姑娘,在那天晚上嫁了過來嗎?」

  「嗯。」慕元青嘆氣,「嫁過來,然後就失蹤了。這裡頭肯定有事兒,我們還得仔細查。」

  他舉起酒碗,敬田老爺子:「多謝您跟我們說了這麼多,又盛情款待,元青十分感激。

  關於顧家的事,肯定不會只來叨擾您一回。但今日確實有些晚了,我們不方便多留。

  改日,我們再有什麼想知道的,一定會再來找您。

  您如果又想到了過去的一些事情,無論是關於顧清池的、南星河的,還是關於清音班的,又或是關於那位柳小姐的,還請您都記下來,然後告訴我們。

  我是大理寺的慕元青,您隨時都可以派人到大理寺去找我。我會跟那邊交待下去,如果有田家的人來,務必好好對待。」

  他將碗中酒一飲而盡,然後起身,衝著田老爺子揖了一禮,帶著張易和年妙走了。

  田老爺子一個人在酒桌前坐了很久,直到他兒子進來收了桌上的酒罈子,他這才回過神。

  「能不能再給我留一碗?一碗就行,我想喝。」

  田大老爺無奈地道:「爹,您歲數大了,喝酒傷身。」

  「正因為我歲數大了才要喝!我還能喝幾天?我這把老骨頭活到現在,我還能活多久?

  別指望我長命百歲,那不是福氣,那就是給子孫後代添麻煩。

  我不想活那麼久,我就想在活著的時候,想吃什麼就吃什麼,想喝什麼就喝什麼。

  今日說起了許多從前的事,我心裡想念我那兩位兄弟,他們要是還活著,咱們仨就還能坐在一桌上飲酒說話,他們兩個說不定還能給我唱上一段兒呢!」

  田大老爺其實歲數也不小了,都快六十了。

  好在身子骨硬朗,人看起來也顯年輕。

  田家五世同堂,是個很幸福的大家族。

  只可惜老夫人走得早,要是也能活到現在,家裡就更圓滿了。

  他將酒罈子又放了回來,還給老爺子倒了一碗。

  倒完之後想了想,給自己也倒了一碗。

  「父親實在想喝,那我陪您喝。」他舉起酒碗衝著老爺子示意,然後一飲而盡。


  老爺子很高興,樂呵呵地喝了一小口,「我不貪多,貪多就醉了,醉了就想不起故人了。」

  田大老爺點點頭,「我知道父親說的故人是誰,那位伯伯我是記得的。

  我小的時候他總會來家裡,每一次來都給我帶外面的好吃的。

  我很喜歡他到家裡來,還有那位南叔叔,小時候我覺得那就是世上最溫柔的人。

  我還聽過他們唱戲,你們喝得盡興了,他二人就會唱上一段兒。

  我那時候年紀小,分不清楚南叔叔是男是女。特別是他唱戲的時候,那神態,那腔調,跟女子一模一樣。不!是比女子還要媚上幾分。」

  田老爺子很高興,「你居然還記得?這麼些年也沒見你提過,我以為你都忘了。」

  「沒忘。」田大老爺嘆氣,「怎麼會忘呢?這幾十年,生意場上來來往往很多人,可是再沒有人能給我留下過那樣深的印象。

  無論是顧伯伯還是南叔叔,五十年過去了,我至今都還記得他們的樣子。

  只是我想像不出他們如果活到現在,變老了會是什麼樣。

  有時候我就想,可能一切就停留在那個時候,是最好的。

  我永遠記得的都是他們最好看的樣子,每每回想起來,都是很美好的一件事情。

  可是我也明白,那對他們也是很殘忍的。

  他們的死,爹爹無法釋懷,我其實也總覺得裡面還有些別的事情。

  南叔叔是個很仔細的人,他心思很細膩,考慮事情也非常周全。

  你們三人就算一起喝酒,那次也都是您跟顧伯伯喝得多些,南叔叔並沒有喝幾口。

  所以我一直都不信他是喝多了酒,不小心把自己給燒死了。」

  田老爺子看了他一眼,說:「他是自己想死的。顧清池說,是南星河自己不想活了。

  我後來回想那件事情,我覺得顧清池說得也對。

  南星河那樣的人,心思重,思慮多。他曾說過清音班就是他的家,他一個孤兒,從小被老班主撿回去養著,在清音班長大,對清音班的感情是非常深的。

  那裡面的每一個人都是他的家人,他曾說過自己會照顧清音班裡的人一輩子,給所有的老人養老送終,把自己所有的錢都花在清音班上。

  所以他拼命地學戲,跟顧清池二人拼命地唱。

  唱成角兒,唱出名,賺很多很多銀子,全都補貼給了清音班。

  可就是被他視為家的清音班,被他親手解散了。

  我想,他是實在沒辦法釋懷,所以才不想活了吧!

  顧清池應該也是想清楚了這一點,所以才會說那樣的話。」

  「是嗎?」田大老爺盯著老爺子看了一會兒,終究是沒說什麼。

  這頓酒,父子二人喝了一個多時辰,終於把老爺子給喝睡著了。

  田大老爺也沒少喝,但不至於到醉的程度。

  老爺子睡了之後,他一個人拎著酒罈子坐到院子裡,仰頭望月,又一口一口往嘴裡倒。

  夫人來勸他,讓他別喝了,早點睡吧!

  但是田大老爺睡不著。

  他跟夫人說:「有些事情,父親可能沒看透,但是我清楚地記得,很小的時候,我看到顧伯伯拉了南叔叔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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