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結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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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聞宣走進空無一人的大殿,輕微的腳步聲響起,他警覺轉身,將身後之人的匕首奪走,直接摁壓在地上,刀口對著那人的頸動脈,正是在錦繡閣後巷敲暈以珍的江川。

  「嘖……江川,怎麼這麼沒用?都讓他卸了武器了,你怎麼還是打不過他?」楚聞宵慢步從屏風後走出來,手持一把摺扇,隨意至極。

  江川不服,運氣聚力,想要一個勾拳擊打楚聞宣頭部,卻被楚聞宣快速偏頭躲過。

  「真沒用,五年前在寧州打不過,五年後還是打不過……」

  「請再給屬下一次機會!」江川咬牙切齒,仍然不服。

  「好了,一對一打有什麼意思?」楚聞宵話畢,門後的打手現身,一個個手裡拿著粗長的鐵棍。

  陰損得很,鐵棍這種東西打人,不容易見血,多是內傷,可一但傷了五臟六腑,或是擊中頭部,人就活不長了。

  楚聞宣嗤笑一聲,將手裡拿把小小的匕首丟在地上。

  從北蒙回來後休養生息兩個月,也是許久沒有活動活動筋骨了。

  十幾個男人躍躍欲試,初時還是一個一個上的,楚聞宣連續退避,遲遲不肯主動出擊,偶爾一拳一腳的,也並未動真功夫。

  打手們被挑釁地不耐煩了,一轟而上,江川甚至把地上的匕首撿了起來,一刀刀刺向要害。

  以一敵十,楚聞宣雖未落下風,可就算再厲害,終究只是血肉之軀,挨了幾棍,身體各處不同程度受傷。

  左手手臂似乎傷得最重,每一次揮動抵擋時都能聽見骨頭傳來咯吱咯吱的聲音,應該是被打斷了。

  楚聞宵就坐在大殿之上,喝著茶,悠閒自得地看著底下肉搏,忽而感覺涼意陣陣。

  原來是天色漸黑,起了小風。

  他漸覺不妥,楚聞宣雖已負傷,可看他躲避時反應敏捷,分明是還有餘力可以回擊的。

  楚聞宵低喝一聲,打手們停下動作。

  楚聞宣動了動左臂,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心中在估算著時間。

  「二哥想要什麼?」他慢條斯理地整理了儀容,平復了氣息。

  「話說得太直白就是沒意思…」楚聞宵盯著楚聞宣,眼裡是偏執的暗芒,「不是說你愛慘了那丫頭嗎?行啊,拿楚家的江山來換!拿天下來換!」

  氣氛有半秒的凝滯,這時天際划過一道火花,傳來輕微的響聲。

  旁人察覺不出,楚聞宣卻已敏銳地聽到。

  那是他與葉以珘的暗號,表示已經找到了以珍。

  他決不會拿以珍的性命做交換,與楚聞宵周旋,不過是在爭取時間。

  所以方才無論打得多凶他都沒有還手,只有他做出無力回擊的樣子,敵人才會被麻痹,只有先穩住了楚聞宵,才能保證以珍的安全。

  楚聞宣擦掉濺在臉上的血跡,眉目沉沉:「二哥找錯人了,楚家的江山在父皇手裡,父皇身強體健,弟弟想,暫時還無人能夠動搖天下。」

  楚聞宵猛地從椅子上彈起來,「怎麼?你覺得我不配是嗎?可你一個大食野種更不配!」

  他歇斯底里地怒吼,異常激動,似有走火入魔之症。

  再不想與瘋子糾纏,楚聞宣疾步向外跑。

  楚聞宵渾然初醒,大喝:「殺了他!」

  無數的打手圍攻上來,而這一次每個人手裡都拿著鋒利的武器。

  ……

  行宮後山,葉以珘抱著暈厥的妹妹上了馬車,拔開裝著薄荷腦油的小瓶子,對準以珍鼻下。

  以珍受到清涼油的刺激,甦醒過來。

  「哥哥……」

  「珍珍別怕,哥哥在!」葉以珘用力地擁抱住妹妹,他已經將妹妹弄丟過一次了,悔不當初,如果方才救不出妹妹,這一次他恐怕想要殺了自己。

  以珍慢慢恢復清醒,後怕地抓緊哥哥的衣服,突然想到了什麼:「阿宣呢?他不是也來了嗎?」

  「別怕,他收到我的信號,應該很快就出來了。」葉以珘脫下自己的披風給妹妹披上。

  以珍猛地抓住哥哥的手臂,「不對!哥哥!小魚還在裡面!小魚姑娘還在裡面!你快去救救小魚!」

  葉以珘的手臂停在半空,他愣了半秒才看向以珍,漆黑的瞳孔里映著幽微的光。


  「小魚?」

  「對,趙小魚,她是被我連累,才被抓到這裡來的,哥哥你要救救她!」以珍情急之下,並未注意到哥哥的情緒不對,緊張地抓住哥哥手臂。

  葉以珘握住以珍的手,掌心微微用力捏了捏,道:「好,哥哥馬上去,你不要急,待在這裡等阿宣,別亂走動。」

  說完,迅速跳下馬車環顧四周,此處是行宮後山的一個小樹林,夜幕降臨後一片漆黑,隱藏在此,暫時還是十分安全的。

  確認妹妹安危之後,葉以珘對守在車外的幾十個護衛吩咐一定要死守住妹妹,隨後再次沖向行宮。

  等他在大殿裡找到楚聞宣時,他已經在那撂倒了許多人,渾身血性,殺紅了眼,正提著江川的衣領,一拳一拳地沖向江川的臉頰。

  飛濺的血滴,也不知道是他手背受傷的血,還是從江川嘴裡噴出來的血。

  而楚聞宵早就被剩餘的人擁護著逃走了。

  一個被打趴在地上的男人掙紮起來,撿起地上的刀,準備向楚聞宣的後背刺去。

  葉以珘衝過去一腳將那人踢飛,聽見楚聞宣沙啞的聲音,一拳一句,「就是你碰了她是嗎?」

  陰冷偏執的語氣,如同嗜血的地府冥主。

  葉以珘將他拽過來,江州滑落在地,如同一灘爛泥,已經斷了氣。

  「阿宣清醒一點!以珍沒事,已經救出來了,她還在後山等你!」葉以珘抓著他的肩膀狠狠搖晃。

  放在心尖上的名字如鎮定劑,迅速降低血液里沸騰的溫度。

  「你快出去,以珍就在後山,我還要去救個人!」葉以珘見他清醒了,趕緊領著幾個部下繼續往宮殿裡沖。

  以珍焦急地坐在馬車裡等待,身子發涼得厲害,她不斷地搓手呼氣來保持體溫。

  肚子隱隱有些墜墜地疼,起初還以為是肚子裡的寶寶受到驚動,感到不安,所以她不斷地撫摸肚子,安撫孩子。

  「寶寶別怕,爹爹馬上就來了……」

  可是疼痛沒有絲毫減輕,反而更加強烈。

  她想推開車窗透口氣,身子一動,夜風灌進來,卻感到下半身冰冰涼涼的,她伸手一摸,大片的布料已經濕透了。

  好、好像是羊水破了……

  這種熟悉又強烈的痛感撕扯著她的身體,以珍害怕地痛呼了一聲。

  車外的護衛聽見動靜,隔著帘子問怎麼了

  「我,我好像要生了……」以珍說話的聲音已經染上了哭腔。

  護衛們頓時手足無措,都是五大三粗的爺們,大部分甚至還沒有娶妻,哪裡應對過女人生孩子這種棘手的事,個個慌了神,不能貿然掀開帘子進馬車查看,又不敢直接駕馬車離開。

  楚聞宣與葉以珘一個都還沒回來,生死未卜,他們只能等在原地。

  「夫人您撐住啊!」

  「啊——」以珍疼得滿頭大汗,可她必須命令自己冷靜下來。

  她明顯是要早產了,而且這裡條件簡陋,如果她不先穩住自己,肚子的孩子就很危險。

  艱難地挪動著腿躺倒在馬車的地板上,以珍抓著衣服胡亂往嘴裡塞。

  寶貝你要乖乖聽話,娘親一定會把你平安地帶到這個世上的……

  她一下一下地調整呼吸,手心拽著裙子,雙腿顫抖地蹬著車壁,緩緩將力氣凝聚到下身。

  但下體的疼痛已經快讓她承受不住,渾身發抖,冷汗浸濕了衣衫。

  「嗚嗚嗚……」以珍無助地哭泣,她記得當年生墨墨的時候,沈婆婆叫她怎麼用力,怎麼呼吸,可儘管她都照做了,還是疼得要死。

  阿宣,你怎麼還不來,我好怕……

  當楚聞宣瘸著半條手臂衝進馬車裡的時候,見到的就是以珍滿頭汗水,小臉憋得通紅的樣子。

  「以珍……」三十歲的男人,見慣生殺,手裡沾染過鮮血,當他看見她虛弱地倒在地上,嘴裡塞著東西,滿臉糊著不知是汗水還是淚水時,他倉皇失措,跪在她身旁,甚至不敢用手觸碰她的身體,生怕他一碰,她就會受傷。

  汗水模糊的視線中,以珍看見他無措的的樣子,伸手抓住他的手臂。

  她不知道他受傷了,抓住的正是他那條被打折了的左手臂。


  骨頭扎進血肉里的疼痛令楚聞宣陡然醒神,他摘掉她塞在嘴裡的東西,「是不是要生了?寶貝別怕……」

  他扭頭想叫外面的人把馬車騎走,可以珍抓住他,破碎的聲音喊著他:「別、阿宣,我、我不行了,我忍不了了,你幫幫我……」

  「好,好,別怕,我在,我在…」

  他握緊她的手,猛然想起來之前背著她,偷偷看的介紹婦人生產的書。

  書里的內容不斷湧進大腦,他迅速抱著她的身子,讓她把腦袋枕在自己腿上,雙手扶穩她的腿。

  「別怕寶貝,深呼吸,慢慢用力,深呼吸……」他頭上綴滿了汗珠,一遍一遍地學著書上的話教她怎麼放鬆身子,怎麼發力。

  車外傳來女人的聲音:「怎麼樣了,以珍還好嗎?要不要我幫忙?」

  趙小魚得救後,同葉以珘一起過來的,知道以珍正在車裡生孩子,立刻甩開葉以珘的手臂,衝到車門前仔細聽著裡面的動靜。

  「小魚進來……」

  以珍虛弱地喊了一聲,趙小魚聽見了立馬上車。

  當看到車內的情形,趙小魚也是慌亂的,但她迅速地調整好自己。

  「別怕別怕,以珍你知道的,我有一個女兒,我有經驗的……」趙小魚說話也已經磕巴,斷斷續續的,不知道是在安慰以珍,還是在鼓勵自己。

  「嗯……我知道,拜託你了小魚。」以珍咬著牙,勉強擠出一個微笑。

  「別逞強了傻瓜,快保存體力。」趙小魚都忍不住心疼,這個傻女人,自己都疼成這樣了,還在安慰別人。

  「你抓緊她的身體,我看看……」趙小魚讓楚聞宣控制住以珍的上半身,自己則掀開以珍的裙子。

  「以珍,你聽我說,慢慢用力……我已經可以看見孩子的頭了……」

  「啊——阿宣!阿宣……」

  以珍痛得幾乎覺得整個身體都裂開了,不是自己的,一遍一遍地叫著楚聞宣的名字。

  「我在,我在!」楚聞宣一聲一聲地回應著她,把自己的手塞進她嘴裡,讓她咬。

  牙齒磨破血肉的那點痛他受著,他親眼看著她疼得渾身抽搐的樣子,他是那麼想要替她承受這一切。

  終於。

  「哇哇哇——」

  新生兒的哭聲從車廂內傳出來,站在車外的幾十個護衛都隨之鬆了一口氣,好像渾身泄力了一般。

  「快,有沒有剪刀,把臍帶剪短!」趙小魚手裡抱著一個血肉糰子,沖楚聞宣喊。

  楚聞宣立刻掏出匕首,眼睛猩紅,手起刀落,快速割斷臍帶。

  「是個小男孩!」趙小魚欣喜地抱著孩子,用自己的衣裙擦著孩子的身體,車廂內沒有多餘的衣物,她衝車外喊了一聲,護衛們趕緊一個個要脫自己身上的衣服。

  「欸走開!你這髒,夫人用我的,我衣裳乾淨!」

  「我的也不髒,夫人用我的……」

  幾個年輕的大男孩爭相把自己的衣服遞進車廂,趙小魚接過,把孩子包裹好,交給孩子爹。

  孩子爹熱淚盈眶,手忙腳亂地抱著那個小肉團,真的好小,好像只有一口小鍋一樣小…

  楚聞宣立刻把孩子抱到以珍面前給她看,小肉團剛剛從娘親肚子裡出來短暫地大哭了幾聲之後就歇了,現在皺巴著小臉睡得正香。

  以珍小心翼翼地伸手觸碰孩子的臉頰。

  「原來你是個男孩子呀!」她疼得眼淚都流盡了,可當看到小傢伙時卻覺得渾身都鬆懈了。

  「男孩子很好,寶貝對不起,害你那麼疼……」楚聞宣的眼淚順著臉頰滴在了兒子臉上,他抓住以珍的手,放在唇邊不斷親吻。

  以珍想伸手給他擦眼淚,牽動了身體,卻覺得又有一陣強烈的疼痛襲來。

  「唔……好疼。」

  「怎麼了?怎麼了?」孩子爹慌亂地失去了思考能力。

  趙小魚往底下一看,驚訝大喊:「天啊以珍,好像還有一個……」

  以珍也已經強烈地感覺到了,還有一個寶寶在她的肚子裡,急切地想要來這個世界闖蕩。

  「啊——」她痛呼一聲,楚聞宣趕緊把手裡的孩子擱在一邊,抱住妻子的身體。


  剛放鬆下來的氣氛又緊張了起來。

  車外,葉以珘聽到裡面的情況,已經朝著天邊的方向跪下。

  無數遍的在心裡祈禱,爹娘,請求你們一定要保佑妹妹,一定要保佑妹妹……

  直到黑夜的一角被霞光劃破,東方泛起魚肚白。

  車內再次傳來孩子的哭聲,而這一次的聲音明顯要更加響亮,仿佛要衝破雲霄。

  「是個小女孩,以珍你好棒!」趙小魚也忍不住哭了,此情此景怎能不讓人心生觸動?

  兩個剛出世的寶寶被包裹著放在一起,哥哥還在沉睡,而妹妹的小肉手不斷地在空中揮舞著,哭聲久久不停,洪亮有力。

  以珍想把手伸過去摸摸孩子,可是她已經累得沒有力氣了,楚聞宣便握著她去觸碰孩子揮動的小手。

  小寶寶像是感應到了娘親的氣息,一把攥住以珍的手指,袖珍的小手掌卻是那麼有力。

  「小傢伙好像比哥哥活潑呢……」以珍笑著說。

  「是呢,以珍,咱們兒女雙全了,謝謝你,你給了我兒女雙全……」

  他說話的聲音顫抖,熱淚滴在了妻子與女兒相握的手上。

  滾燙的溫度,每一滴都是他對她訴說不完的情感。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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