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六五,密雲不雨!自我西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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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5章 六五,密雲不雨!自我西郊!

  公孫度這話說完。

  韓紹仿佛看到一塊好大的畫餅,向自己當頭砸來。

  有著朱高煦這個好榜樣在前,韓紹自然心中有數。

  畢竟親爹畫的餅都靠不住。

  更何況是未來岳父。

  只是韓紹心中想的是,『我自取之』。

  面上卻是一派恭敬,抱拳執禮。

  「必不負伯父厚望。」

  公孫度聞言,這才微微頷首,露出幾分滿意的神色。

  然後下馬走到石碑之下。

  看著碑座之上那些一個個鐫刻其上的名字,公孫度感慨道。

  「都是我鎮遼的好兒郎啊。」

  說完,公孫度默然了一陣,忽然嘆息道。

  「我之過也。」

  聽到這話,一旁的鎮遼諸將面色一急,齊身上前道。

  「非大將軍之過!實乃……」

  只是公孫度卻是搖頭道。

  「行了,過就是過,沒什麼好遮掩的。」

  「本將還沒墮落到需要你們給我塗脂抹粉的地步。」

  坐鎮幽州這麼多年,公孫度自然有著自己的一番胸襟氣度。

  說到底,還是自己輕敵了。

  既輕視了始畢那條瘋狗的瘋勁。

  也低估了朝堂上那些東西的愚蠢與貪婪。

  兩相結合之下,自己栽這大個跟頭,似乎也合情合理。

  『只是可惜了這些鎮遼好兒郎啊……』

  想到此處,公孫度餘光瞥過那道披著戰袍的老者身影。

  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說什麼。

  那小子慣會鼓弄人心,雖然未免落入了小道下乘,但於細微處倒也有可取之處。

  最起碼今日過後,鎮遼軍此戰造成的缺員,應該能在短時間內補足。

  說起來,這已經是一種勢的運用了。

  公孫度再次回望了韓紹一眼,見這廝神色真誠而肅穆,絲毫看不出李文靜所說的什麼梟雄心性,便沒有多看。

  轉而順勢招了招手。

  「念祭文吧。」

  很快便有將軍府的文吏,緩步上前,將早已準備好的祭文展開。

  「維大雍太康五十九年十二月二十七日……」

  「致祭於我鎮遼之英靈曰……」

  誦念祭文的那文吏語調鏗鏘,聲音清朗。

  那篇由將軍府諸多文吏起草,長史李文靜潤色的祭文,哀思追悼的同時,更盡顯其雄邁壯闊。

  韓紹默然聽著,竟也被勾起了幾分戰場上決死衝鋒的記憶。

  抬眼望向那座慰靈碑的時候,只見那石碑頂上已經覆蓋了不少積雪。

  不過說起來,這北地的雪,到底是跟南國是不同的。

  北地的雪,要干一些,也輕一些。

  不似南國的濕重。

  有時候寒風一吹,就會吹出漫天飛沫。

  還有這高達數丈的慰靈石碑,就算是換作另一邊那個機械發達的世界,也要花上不少時間去築造。

  可在這裡,那天韓紹說完了這個想法後,竟然沒幾天就完工了。

  簡直就是一個奇蹟。

  『這麼強大的動手能力,為什麼要打仗呢?』

  『大家一起去愉快的工地搬磚,建設美好家園,這不好麼?』

  韓紹一邊感慨著。

  一邊盤算著要是自己當了包工頭,手底下又有這樣一幫能幹的工友,到底能接多大的工程。

  只是他這般無厘頭地出神,終究沒能維持多久。

  「在想什麼?」

  聽著耳邊李文靜的聲音,再次傳來。

  韓紹多少有些不耐。

  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這廝就黏上了自己。


  開始的時候,韓紹還能耐著性子應對。

  可時間一久,次數一多,韓紹就有些招架不住了。

  因為某人那雙眯起來不過豆大小眼,總是仿佛能看透人心一般。

  跟這樣的人說話,總是很累的。

  實在費腦子。

  所以聽聞對方這話,韓紹順勢就收回了目光,敷衍道。

  「沒想什麼。」

  說著,韓紹想了想,還是道謝道。

  「還未謝過長史幫將士們立下這慰靈碑。」

  關於這慰靈碑,就算是韓紹也只能建議。

  由將軍府出面主持。

  否則的話,就是亂了規矩。

  李文靜聞言,皮笑肉不笑的臉色不變,微微搖頭道。

  「這本該是將軍府職責所在,謝什麼?」

  「更何況咱們也算是一家人,不是麼?」

  有句話叫,人不可貌相。

  別看李文靜此人看起來皮裡陽秋的,給人一種官油子的感覺。

  但實際上做事風格,卻是雷厲風行。

  凡事說做就做。

  毫無半點拖沓。

  這慰靈碑是如此。

  說要收姜婉為義女,也是如此。

  得到姜虎這個嫡親叔父的同意之後,第二日李文靜便讓姜婉上門跪地請茶,口稱義父。

  將這事做成了定局。

  如今整個鎮遼城的權貴人物都知道了,這位鎮遼長史、第七境武道真仙,幽州民事的實際掌控者,收了一女子為義女。

  這樣的結果,饒是那些權貴家的女子不缺富貴,還是免不了生出幾分艷羨的心思。

  畢竟說到底,富貴也是分等級的。

  就目前的幽州大多數權貴世家女而言,能被這位李長史收為義女。

  都是一場一步登天的潑天富貴。

  只是直到聽李文靜說出『一家人』這話後,韓紹才猛然意識到。

  眼前這笑面虎一樣的李長史,從今往後,貌似也算是自己名義上的岳父了。

  『所以……在家靠夫人,出門靠岳父?』

  韓紹心中有些古怪。

  總感覺自己好像在吃軟飯這條道路上越走越遠,大有一去不復返的架勢了。

  不過好在韓紹這人有個優點,那就是喜歡順著杆子往上爬。

  眼看李文靜言語間,不拿自己當外人。

  那他還客氣什麼?

  當即便道。

  「伯父說得對,都是一家人,韓紹再見外,就是對長輩的不敬了。」

  「既然如此,那韓紹就不跟伯父客氣了。」

  伯父?

  李文靜聞言,將這個稱呼在心中念叨了幾遍。

  隨後竟然在那副一貫皮笑肉不笑的臉上,浮現出幾分笑意。

  「怎麼個不客氣法?說說看。」

  見李文靜這般乾脆,韓紹也不意外。

  都是聰明人,倒也省了兜圈子的工夫。

  於是想了想,便直接道。

  「我準備在這裡建一座養濟院,用來收養那些陣歿將士家中孤兒。」

  這話出口。

  李文靜臉上的笑意,漸漸斂去。

  「你想收假子?」

  自古將門都喜歡收這樣的假子,稍稍養成,就是心腹。

  以韓紹如今的身份和地位,可以這麼做,也有資格這麼做。

  但李文靜卻不喜歡他這麼做。

  因為他覺得韓紹不應該將自己只局限於將門這一條路上。

  而聽聞李文靜這話的韓紹,卻是搖了搖頭道。

  「不是。」

  假子,假子,自然是假的。

  哪有親子,來得親?


  還容易讓人生出不該有的妄念,給未來埋下禍端。

  韓紹不會這般無智。

  不過他也沒跟李文靜講太多,只是告訴他。

  「我還想在這裡建一座蒙學書院,用來給童子啟蒙。」

  聽到這裡,李文靜原本微擰的眉頭,終於鬆了下來。

  仔細回味了一陣,終於笑道。

  「志向不小。」

  志向,其實是野心的文雅說法。

  韓紹聞言,心道自己這位便宜岳父,還真是個妙人。

  笑了笑,便道。

  「不積跬步,無以至千里。」

  這等流傳千古的名言出口。

  果然李文靜眸光一亮,評價道。

  「你這小子,就算不為名將,也當成就一方名儒。」

  韓紹失笑。

  他也想啊。

  佳人攬入懷,提筆潤風月,何等風流?

  可是系統不允許啊。

  有這玩意兒在身,他這輩子怕是註定要當個人屠了。

  只是這時李文靜還是有些為難道。

  「此次大戰,府庫消耗不小,若是人多怕是支撐不起。」

  大炮一響黃金萬兩。

  這不只是在說熱兵器時代。

  換成冷兵器,也是如此。

  兵家、戰馬、糧秣,戰端一啟,這些消耗都是天文數字。

  戰後的論功、撫恤,同樣也是。

  幽州苦寒,一郡之地甚至比不上南方小縣。

  這些年雖然有李文靜的苦心經營,外加閃轉騰挪,有了一些積蓄。

  但終究是經不起天長日久的消磨。

  不過在聽聞這話後的韓紹,卻是微微一笑。

  「將軍府出面就行,資糧由我一人供應即可。」

  李文靜聞言,神色一怔。

  「伱?」

  說完,李文靜便準備幫韓紹算算帳。

  如果只是讓養濟院那些孤兒吃飽飯,或許還能勉力支撐。

  但韓紹想得明顯不止是這樣,肯定還包括武道啟蒙這些……

  這樣一來,那消耗可就大了去了。

  對此,韓紹卻是眨了眨笑道。

  「伯父可是忘了,我可是一座草原的……」

  這話顯然是對李文靜那天的『草原王』作出的回應。

  李文靜定定地看了韓紹一陣,又看了看西郊這片地勢開闊的地帶,忽然笑道。

  「難怪你小子會將這慰靈碑選在這西郊之地。」

  韓紹沒有回應。

  只是再次抬眼望了一眼頭頂的虛空。

  漫天風雪,自然少不了沉重得讓人喘不過氣來的陰雲密布。

  然後才感慨道。

  「密雲不雨,自我西郊。」

  虛空飄雪,算不得無雨。

  所以韓紹這話,明顯是帶著隱喻。

  可饒是李文靜通曉經典,一時間還是沒想到這話出自哪裡。

  於是遲疑了下便道。

  「何解?」

  韓紹有些訝異。

  這話出自【周易·小過卦第六十二】。

  按理說,以這方世界『百家出於易』的說法,不應該沒讀過。

  除非……要麼【易經】殘缺。

  要麼……兩方世界流傳的不是一個【易】。

  只是無論是哪一點,韓紹都不敢胡言亂語。

  想了想,只是將後半句補了上去。

  「公弋取彼在穴。」

  這話說完。

  李文靜細細思索了一陣,又望向一旁的公孫度才明悟過來。

  『濃雲密布而不降雨,它從我們城邑的西郊升起,君上竭力射取隱藏穴中的害獸……』


  這話連起來就好理解了。

  前半句,在說積累。

  後半句,在說公孫度在蓄勢,意圖一舉獵殺那些窺伺鎮遼城的野獸。

  果然就在兩人在私底下傳音的這會兒工夫。

  那將軍府文吏也終於念完了那篇堪稱雄文的祭文。

  而那些被這篇祭文牽動心神的鎮遼百姓中,有人忽然高聲問道。

  「大將軍!某斗膽問一聲!」

  「接下來那烏丸蠻狗,咱們還打不打?」

  這話出口。

  不少人面露複雜之色。

  打仗,是要繼續死人的。

  而今年的這一戰,鎮遼死的人,已經夠多了。

  可要是不打。

  如此多的鎮遼兒郎,豈不是白死了!

  回想起剛剛那篇祭文中的慷慨壯烈,在場百姓……不甘心!

  而這時,聽聞這話的公孫度眸間,隱約有火光閃過。

  目光掃過一眾鎮遼百姓,口中沉聲道。

  「打!」

  屬於鎮遼軍的恥辱,屬於他公孫度的恥辱。

  唯有用鮮血才能洗刷!

  沒有什麼仁義道德。

  也沒有什麼應該不應該。

  他不但要往北打!

  總有一天,他還要親手將某些人頭擰下來。

  然後踩著他們腦袋,問問他們,你們有幾個腦袋,敢捋我公孫度的虎鬚!

  而當公孫度這一個簡單的『打』字落下。

  那些原本還有些搖擺的鎮遼百姓,終于堅定了神色。

  而後迎著風雪,在這塊高大的慰靈碑面前,怒吼道。

  「復仇!復仇!」

  韓紹神色默然地看著沸騰的一幕。

  一時間也分不清,到底是公孫度要復仇。

  還是這些百姓。

  又或者包括他自己在內的所有人,都是這股大勢的一部分。

  不過這對於韓紹,以及他那座曾經的定北城,日後的冠軍縣來說,都是好事。

  獨木難成林。

  他需要幫助,需要積累。

  正如剛剛他說的那句卦象。

  六五,密雲不雨,自我西郊!

  公弋取彼在穴!

  幽州、烏丸這一局,『公』命在公孫度。

  未來天下這一局,卻猶未可知。

  總有一天,他韓紹要做主角。

  『彼可取而代之!』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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