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忠君!鼎破!以身補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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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9章 忠君!鼎破!以身補天!

  城已破。

  當那些身穿赭黃道袍的身影,口中不斷呼喝著那大逆不道之言出現在城中後,一切已經成了定局。

  明明前一刻還在李安這個郡守面前,信誓旦旦保證必與此城共存亡的一眾泰安武官。

  此刻眼看這樣的局面,竟只稍稍猶豫了片刻,便直接拋下了手下的士卒頭也不回地跑了!

  而正所謂將是兵之膽。

  連上官都跑了,還能指望那些士卒死戰嗎?

  幾乎轉眼間,這城中最後力挽狂瀾的希望就此破滅。

  郡守府內,一眾大小官吏看著那令人不恥的一幕,口中怒罵連連。

  有文吏激憤之下,驟然拔出腰間那柄平日裡只充當裝飾的長劍衝出府衙,勉強聚攏了一些有如無頭蒼蠅四處奔逃的潰卒。

  甚至一度在某條街道上殺退了一波黃天賊子。

  可還等他喘上一口氣,下一刻便見前方又是一波更加洶湧的赭黃『巨浪』狂涌而來。

  那文吏拔劍揮舞,口呼『殺賊!』

  只是失去不知何時被打落的發冠約束,素來以文雅自居的他,此時披頭散髮。

  形容狼狽中盡顯癲狂。

  可……殺不完!

  眼前這些黃天賊子太多了,根本殺不完!

  殺了一個,又補一個。

  殺了一批,又上一批!

  明明這些賊子修為並不高,有些甚至根本就沒有修行過,可他們還是宛如撲火的飛蛾一般,向著自己洶湧而來。

  口中同樣呼喝著那大逆不道且荒唐可笑的忤逆之言。

  蒼天已死?

  荒謬!

  天是什麼?

  天是道!

  是永恆不朽的存在!

  蒼天不存,他們這些世間螻蟻蒼生焉能存活?

  文吏只覺這些賊子愚昧且可笑,手中附上罡氣的長劍,揮舞越急。

  可很快一柄平凡卻普通的長刀,便在某個不經意間貫穿了他的胸膛。

  低頭望了一眼胸前露出的滴血刀尖,有些不解地回望了身後一眼,疑惑問道。

  「為什麼?」

  身後那士卒眼中閃過一抹掙扎。

  「抱歉,大人,我想活。」

  說著,瞬間抽回手中的長刀,眼中的掙扎也已經消失不見。

  「更何況……大人,這蒼天確實死了……」

  「就死在你們這些人的天生高貴里。」

  說完,從懷中掏出赭黃頭巾,繫於甲冑兜鍪之上。

  神色漠然地望著那一柄柄不斷斬在那文吏身上的利刃長刀,振臂呼喊道。

  「蒼天已死!黃天當立!」

  「歲在甲子!天下大吉!」

  殺!

  殺出一個朗朗乾坤!

  殺出一個黃天之下的人人如龍!

  ……

  類似的這一幕,在城中的各個角落不再少數。

  城破之際,那些平日裡只會舞文弄墨的文吏,爆發出了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武勇與悍烈。

  一道道手持文士長劍的身影,口中高呼『大雍養士兩千餘載,仗義死節當在今朝』。

  奮死殺賊。

  而本就有著守土衛城之責的武官,臨敵潰散者有之。

  轉眼間帶著麾下將士頭裹黃巾者,亦有之。

  但同樣少不了對得起那份俸祿,死戰不退的。

  只可惜這些人此時的努力,在那漫捲而至的赭黃汪洋面前,很快便被淹沒其中。

  總之,『回天無力』這短短四個字,便可一言以蔽之。

  親眼目睹這一切的泰安郡守李安,默然垂下雙眼,從虛空落下。

  望著一旁神色焦躁的郡丞,忽然笑道。

  「咱們兩個鬥了這麼久,以後看來倒是不用鬥了。」


  他們兩個出身的勢力,本就向來不合。

  到了這官場,自然是也針鋒相對。

  見李安竟然還有心情說笑,郡丞氣急。

  「都這樣了,還斗個屁!」

  說完,趕忙問道。

  「派往那些世族高門的人,回來了沒有?」

  「他們怎麼說?」

  聽到這話,李安臉上的笑意更甚,甚至笑出了聲。

  郡丞惱怒道。

  「你笑什麼?」

  李安笑聲驟然一收,然後用憐憫的眼神,看著眼前這個跟自己鬥了一輩子的老冤家。

  似乎沒想到這廝在關鍵的時候,竟然是這般天真。

  郡丞怒目圓瞪,「你這眼神什麼意思?」

  李安搖頭輕笑一聲,語氣頗為無奈道。

  「別指望了,他們不會來的。」

  說著,又補充強調了一句。

  「包括你背後的宗門,還有本郡守的家族都不會來了……」

  這話一出,郡丞面上的怒色頓時消失,變得煞白一片。

  「可是就連他們也……」

  只是他這話還沒說完,便被李安揮手打斷。

  而後緩緩吐出一句。

  「你我皆成棄子矣。」

  郡丞只不過急中失智,卻不是真正的蠢笨。

  李安這話的意思,瞬間便讓他眉眼一陣清明,神色駭然道。

  「棄子?你是說他們跟黃天道……」

  李安失笑,沒有應和他的話,只是幽幽嘆息道。

  「跟誰都與我們沒關係了。」

  「咱們現在需要考慮的是……」

  只可惜他這話還未說完,便被外面傳來的一聲大笑之聲打斷。

  「哈哈!李郡守果然不愧為一方良吏!」

  「看得通透!」

  李安聞言,苦笑一聲。

  「來得真快。」

  隨後深深地看了身邊的郡丞一眼。

  「同去?」

  只是在問完這話之後,沒等郡丞回答,便又搖頭道。

  「算了,我自去罷!」

  說完,腳下步伐一動,便出現在郡守府之外。

  望著那道身披道甲凌立虛空的身影,饒是已經有了幾分心理準備,李安還是忍不住瞳孔劇烈收縮了一瞬。

  七境真仙……

  李安徐徐吐出一口濁氣,忽而笑道。

  「沒想到為了拿下這小小的泰安郡,你們這些黃天賊子竟然動用了一尊七境真仙……」

  看著李安這副毫無敬畏的態度,再聽他口中這毫無客氣的黃天賊子稱呼。

  不論是與那黃天道七境真仙一道凌立虛空的幾道身影,還是下方那些已經兵圍郡守府的黃天弟子、信徒,全都勃然怒斥道。

  「放肆!」

  「好狗膽!」

  那黃天道七境真仙揮手止住四周的喝罵,臉色卻也漸漸冷淡下來。

  「汝為雍臣,不通我黃天道旨,不曉我黃天大義,算是不知者不罪。」

  「本渠帥可以赦免你這失言之罪。」

  說著,一身七境真仙的恐怖威壓宣洩而下。

  「如今這泰安郡城已盡入我黃天之下,本渠帥只問伱……」

  「你可願降之?」

  這就是被當成棄子後,家族給自己留下的一條選擇麼?

  李安笑了。

  面對眼前這尊黃天道七境真仙,面對這闔城黃天道徒,越笑越大聲,越笑越放肆。

  「好意,本郡守心領了。」

  「只是本郡守堂皇正大的君祿食慣了,實在是食不慣爾等賊子、賤民之糟糠!」

  可笑!

  一樣只會坑蒙拐騙的偽道與荒野散修、市井閒漢、田間亂民蝟集成賊,還想拉他這清白矜貴之身下水?


  呸!什麼東西!

  你們配嗎?

  還有族中那些狗東西也實在太過狗眼看人低。

  李安大笑不止。

  如此不加掩飾地嘲諷,自然再次引得黃天道徒大怒。

  「你……在求死?」

  似乎是求證著什麼,那黃天七境真仙這話語氣極緩。

  李安大笑。

  「生亦何歡,死亦何懼?」

  「本郡守既食姬氏俸祿,便是大雍之臣!焉能叛而降賊?」

  說話間身形一閃,竟是手持長劍毫無徵兆地向著那黃天七境真仙悍然斬出一劍。

  「賊子!受死!」

  明明是法相一路的第六境,可這一刻的李安沒有任何法域瀰漫的跡象。

  有的只有那一道璀璨、迅捷到了極點的巨大劍光。

  而面對這一道在常人看來勢若天傾的恐怖劍光,那黃天道七境真仙只眯著眼睛看了一眼,眼神嘲弄。

  「想以凡人之身逆而伐仙?」

  神念的倏忽交匯間,李安怒吼。

  「是又如何?」

  「斬!」

  一聲斬字,震天撼地。

  只是面對這一劍,那黃天道七境真仙只隨意地舉起了一根手指。

  「你根本不懂上三境……」

  神念交匯之音,傳入李安耳中的同時。

  璀璨巨大的劍光,片片崩碎。

  李安手中的長劍,也在崩碎。

  而與之一同崩碎的,還有這位泰安郡守的身體。

  剛剛那一劍,他動用了禁法,將第六境的全部法力、包括法域,全都灌輸其中。

  卻沒想到最後不說能夠斬仙了,甚至就連稍稍傷到對方,都未能做到。

  「這……就是七境真仙麼?」

  明明與他這個六境法相,只是差了一個境界,可這其中的差距卻是大到了讓人無法理解。

  李安嘆息一聲。

  他終究不是那種真正的天驕。

  就如幽州那位冠軍侯。

  去歲一戰,那位冠軍侯於定北城下,以元神境真人的修為逆而伐之,一連斬殺兩尊第六境。

  名震天下。

  他還聽有傳聞說,就在一月前,那位又以六境的修為逆斬了一尊蠻族七境,這才藉此一舉勘破仙凡之隔,成就如今的甲子第一仙之名。

  可惜啊!

  人跟人的差距,有時候比狗還要大。

  與那等蓋世天驕相比,他們這些凡俗之輩,連望其項背的資格也沒有。

  身軀正漸漸崩毀的李安,面上浮現出一抹無奈苦笑。

  剛剛出言斥罵這些禍亂天下的賊子幾句,可隨即便聽到身後傳來一聲熟悉的驚聲。

  「李定亭!」

  定亭是李安的表字。

  說話那廝過去從來不屑稱呼,卻不曾想如今卻是叫得這般親密。

  李安莞爾一笑。

  可很快這抹笑容,便化作了苦笑。

  「你這廝……這又是何苦?」

  又是一劍劃破長空。

  郡丞冷笑。

  「就許你李定亭忠於君上,恪守臣責,捨身搏一美名?」

  「被你壓了一輩子,這一次我要先行了。」

  言罷。

  這座立城數千載的古老城地上空,只餘一聲。

  「本官乃大雍泰安郡丞晏淳是也!」

  ……

  神都,欽天監。

  自從十月十五下元節那日,黃天道祭天之後,那原本璀璨輝煌的鎮國龍鼎便暗出了幾分陰影。

  這其中預示著什麼,所有知曉內情的人全都心中瞭然。

  所以這些天來,一眾欽天監大小官吏一直圍繞著這鎮國龍鼎,做著最後的努力。


  不求能夠恢復其原本的璀璨神輝。

  只希望能夠維持住眼下的局面就好。

  剩下的,只需要朝奉宮的那些人將那禍亂八州之地的黃天賊子盡數誅除,便可迎刃而解。

  「穩住!千萬不能斷了法力!」

  欽天監監正面色已經發白,口中呼喝不斷。

  沒辦法。

  此時鎮國龍鼎上陰刻的那副大雍堪輿圖,八州之地徹底晦暗、寂滅不說,其中更有一股詭異的力量,不斷腐蝕著鼎壁!

  而一旦鼎壁被徹底腐蝕。

  單憑那八州之地洞開的巨大豁口,那鼎裡面裝著的『東西』,必然一瀉千里!

  屆時,那才是真正的禍事!

  好在此時圍繞在欽天監監正身邊的眾人,很清楚其中的關竅,所以誰都不敢怠慢。

  全都咬牙硬撐著,不斷與那腐蝕鼎壁的詭異力量互相拉扯。

  如此才算是勉強維持住了一定的平衡。

  然而就在這一日的某一刻。

  突然有一名年輕司晨神色驚恐地顫抖道。

  「不好!鼎……鼎要裂了!」

  而實際上連他都能看到,這欽天監的其他人又怎麼可能看不到?

  只鼎壁上那道裂痕以輿圖冀州為核心,越來越大,越來越清晰。

  轉眼間,便蔓延至八州之地。

  這一刻,所有人臉色大變,瞬間意識到。

  『禍事了!怕是八州再次生變!』

  欽天監監正法力鼓盪,花白的鬚髮亂舞。

  「快!施法穩住!」

  只可惜隨即便聽到其中一名靈台郎同樣驚恐道。

  「監正!穩不住了!」

  話音剛落。

  一道引得在場所有人如墜冰窟的輕微聲響,落入眾人耳中。

  咔嚓——

  一小片帶著些許銅綠的碎片,墜落而下。

  而後便是第二片、第三片……

  而與之對應,只見那鼎壁之上的某處縫隙,一縷縷赤紅帶金的氣息從鼎中逸出。

  有人近乎下意識地吸了一口。

  下一刻便是渾身一僵,而後便只見其原本白淨平和的面容,瞬間猙獰。

  漸漸地一片片細密的赤紅鱗甲,從他面上浮現而出。

  但也就到此為止了。

  頃刻間,一道霸道冷冽的氣息從他額間穿透而過。

  「龍氣霸道,常人不可食,切記!切記!」

  聽得這聲蒼老的聲音從身邊響起,欽天監監正顧不得地上那具屍體,神色欣喜道。

  「老師!」

  欽天監,與別處司衙不同。

  裡面的官員,從不外調,升遷也只在內部進行。

  看似是朝廷衙門,可運行規則卻與宗門有些類似。

  大抵遵循著師傳徒、父傳子的傳統。

  而一旁其他欽天監官吏,看著驟然出現在眼前的蒼老身影也是驚喜道。

  「老監正!」

  那蒼老身影聞言,只是微微頷首。

  而後便將目光放在了眼前的鎮國龍鼎之上,幽幽嘆息道。

  「不曾想,這短短時日,這大雍竟敗落至斯……」

  他年輕時見過大雍鼎盛之時,天下承平、橫掃四方、四夷臣服的輝煌。

  壯年時,見證過那一場場引得神都乃至整個風雲變幻的慘烈廝殺。

  或許有些因果種子,早在那個時候就種下了。

  只是沒想到這惡果,竟在他年邁體衰、徹底歸寂前就結出了。

  『哎,或許這就是宿命吧……』

  老監正出神感慨著。

  可當代監正卻顧不得這些了,此時的鎮國龍鼎之上裂縫越來越大。

  散逸出來的龍氣越來越多。

  若不是有這欽天監大殿的陣法束縛,一旦真的散逸出去。


  真不知會造就多少潛龍!

  心中急切間,當代監正顧不得給老監正行禮,一面繼續以大法力維持鼎身,一面疾聲道。

  「老師!事急矣!」

  聽聞自己弟子這話,老監正收回心神,聲音不急不緩道。

  「慌什麼?」

  聽到老監正這話,當代監正心中莫名一安。

  老師就是這樣。

  行事不慌不忙,可總會給人一種徹底安心的力量。

  於是終於鬆懈了幾分心神,誠懇道。

  「還請老師教我!」

  老監正聞言,扭頭深深地看了眼前這弟子一眼。

  昔日的稚嫩童子,每當遇到難解之題時,總是習慣說上這樣一句『請老師教我』。

  這一轉眼間,童子不再,已然成了眼前的花白老者。

  「沒想到這一轉眼,你也老了。」

  老監正感慨一聲,隨即便道。

  「放心,老師會教你的。」

  「只是……」

  見老監正話說一半便頓住了,他不免有些急切。

  「只是什麼?還請老師明言。」

  老監正聞言,搖頭失笑。

  「只是你要看好了,這一次老師只能教你一次。」

  「學不學得會,想不想學,皆看你自己。」

  說完,想了想,又補了一句。

  「不管怎麼樣,老師都不怪你。」

  「畢竟從今往後,咱們這一門就不欠他姬氏什麼了。」

  老監正這話頗有幾分莫名其妙,他一時沒聽明白。

  等明白之後,驟然瞪大了雙眼。

  「老師!不可!」

  他這一門,名曰皇天無極。

  傳說修煉到極致,能以身補天。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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