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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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雨綿綿地下了好幾日,終於放晴。

  高府的一角正站著一位氣質優雅的貴公子,只見他一襲白衣,飄帶鬆散,嘴角啜幾分笑意,掀開竹簾觀賞庭院內的美人蕉。這華麗姿態,看得隨侍的幾位侍女一陣目眩。河南王的風姿,即使是魏晉的繪畫名家,也是難以描繪的吧。

  就在這時,一名少年匆匆忙忙地跑了過來,俊秀的臉上滿是驚喜,「大哥,大哥,三嫂她,她剛剛生了個兒子!」

  孝瑜擡眸一笑,「我就猜是個兒子。這下老三後繼有人了!長恭,瞧把你激動的,將來要是等你自己有了兒子,都不知要激動成什麼樣子。」

  長恭面色微紅,「大哥,你又取笑我了。我看倒是大哥你要加緊了,那麼多侍妾,怎麼也不見有什麼動靜?」

  孝瑜無所謂地又是一笑,「反正長恭你也快成親了,我高家就指望著三弟和你開枝散葉了。」

  「好了好了,大哥,我們去看看小侄子吧!」長恭不由分說地拖著他往孝琬那裡走去。

  孝琬的房中,長公主正抱著初生的孫子,樂得合不攏嘴。小雲也在一旁上躥下跳,著急地要看弟弟。

  「瀾兒,這孩子長得眉清目秀,和孝琬簡直就像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長公主笑意盈盈地對著躺在床榻上的崔瀾道。

  崔瀾溫和地笑了笑,「娘,王爺呢?」

  「這孩子這些天都不知在忙些什麼,今天一大早就出門了,不過你別擔心,他一定很快就回來。」

  從外間忽然傳來了一個清脆如水晶的聲音,「大娘,大娘,快讓我們看看小侄子!」聽到這個聲音,長公主垂眸一笑,「長恭可是急壞了,我先把孩子抱出去讓他們看看。瀾兒,你先好好休息一下。」

  崔瀾輕輕點了點頭。

  長恭一見到這個粉雕玉琢的小侄子就喜愛得不得了,還連親他好幾口。

  「長恭,看看,他的臉上都是你的口水。」孝瑜無奈地搖了搖頭。

  長恭趕緊用袖子輕輕地擦了擦他粉嫩嫩的臉蛋,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誰叫他這麼可愛……對了大娘,三哥人呢?這麼大的事怎麼不見他人影啊?」

  「他應該馬上就回來了。」長公主又轉向了孝瑜,「對了,有阿妙的消息了嗎?」

  孝瑜搖了搖頭,「我已經派人去找了,相信很快就能找到吧。」

  長恭在一旁沒有說話,二娘的侍女阿妙失蹤已經好幾天了,雖然她一向對阿妙沒什麼好感,但忽然出了這種事,也著實讓人不快。

  「讓你娘也別太著急了,阿妙一個女子,也不會走到哪裡去。」

  長公主的話音剛落,只見孝琬正好一腳踏入房間,一見兒子頓時眉開眼笑,急忙抱了過來看了又看,「好,好,果然是個好小子!」

  「三哥,你忙什麼去了,現在才來!」長恭不滿地飛了一個白眼給他。

  孝琬也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將孩子還給了長公主,從懷裡拿出了一捲紙,慢慢展了開來,「你看看,這是我親自擬的聘禮單子,按我們大齊的規矩,皇子王爵以上,聘禮皆用羔羊一隻,雁一隻,酒、黍、稷、稻、米、面各一斛,還有納徵之禮時所需的玄三匹,纁兩匹,束帛十匹……」

  「孝琬,這些事不是有總管去處理嗎?」長公主在一旁打斷了他的話。

  「不行不行,這是四弟的大婚,事無巨細,我都要親自一一過目。」孝琬說著又疼愛地揉了揉長恭的頭髮,「沒想到這個傢伙也要成親了,真讓人不放心啊。」

  「三哥……」長恭有些感動地低下頭去,原來三哥這陣子都在忙著她的事……

  「孝琬,也該去看看瀾兒了,她可剛為你生下了兒子。」長公主嗔怪地看了他一眼,「還不快去看看她。」

  「哦,對對,」孝琬剛往裡間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對了,長恭,此外還有到時所需的新婚從車,皇子王百乘,我打算搜羅一些突厥龍馬,這樣更是威風……」

  「好啦好啦,三哥,你就別為我操心了,快去看看三嫂了,我這又不是什麼大事。」長恭忙推了他一把。

  孝琬皺了皺眉,隨口道:「怎麼不是大事?沒人的事能比我四弟的事更大。」

  孝瑜微微一笑,「這倒是,我可還沒見過三弟幾時這樣為誰賣力過。」

  「大哥,你又取笑我了不成?」

  「三哥,你快進去吧!」


  外間熱鬧的聲音傳入了崔瀾的耳中,剛誕下麟子的那種喜悅感覺早已慢慢發酵散出苦澀的氣味,心臟的某個角落像是突然被某個力量惡毒地拉扯出一塊尖銳的突兀,腦海里只有一句話在迴旋:

  沒有人的事能比我四弟的事更大……

  沒有人……

  臨近黃昏的時候,宮裡忽然來了人,說是皇上有十分重要的事急召蘭陵王。

  長恭見那內侍神色凝重,也不便多問,匆匆忙忙地跟著他進了宮。

  進了昭陽殿,那內侍往御花園的方向一指,「王爺,皇上在那裡等著您呢。」

  御花園裡出奇的安靜,長恭沒走了幾步,就看到高湛正斜倚在亭子的一角,微閉著雙眼,看樣子似乎是睡著了。

  一葉紅楓靜靜飄下,落在他的身邊。天上連一絲風也無,大概也是不願意對這樣神仙般的人兒有所驚擾。因此,只偶爾聞得遠處間或的鳥鳴和落葉接地時曖昧纏綿的摩擦之音。接著,又一葉紅楓盤旋飄落,映襯著澄澈秋空,有種驚艷的悽美。

  長恭上前了幾步,靜靜地看著那張睡顏,他美到無法形容的面容呈現出異常的柔和而沉靜,薄薄的唇角流瀉出一種罕見的明淨,身上還隱隱散發著類似麝香和龍腦混合的薰香味。

  「像個孩子呢。」她嘀咕了一句,順手拿起了放在一旁的外袍,小心翼翼地蓋在了他的身上,一種異樣的溫柔,如行雲流水般而來,輕輕地漫過她的心頭。

  忽而,他的身體微微一動,那濃密而長的睫毛微微抖動著,緩緩張開了那雙茶色的眼眸。

  那一刻,她看到他的眼神,撲朔迷離。那裡有憐、有愛、有喜、有憂、有嘆,有千絲萬縷她看也看不明白的東西,但最終,慢慢沉澱為了她所熟悉的清冷。

  「長恭,你來了。」他坐起身來,輕咳了幾聲。

  「九叔叔,你怎麼這樣就睡著了,你看看你又咳嗽了。」長恭上前輕輕拍了拍他的背,「你也不是孩子了,怎麼這麼不愛惜自己的身體,若是萬一不小心又感染了風寒可怎麼辦?九叔叔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聽著她喋喋不休的嘮叨,他的心情卻忽然好了起來,「也沒什麼,只是頭有些暈。」

  「頭暈嗎?不怕不怕,長恭給你按按。」她笑吟吟地走到了他的身後,一雙纖長柔軟的手撫上來,指尖插入他的發間,駕輕就熟地輕輕按揉那幾個舒活脈絡的穴位。

  感受著她指尖的溫暖,他有一剎那的恍惚,幾乎要忘了今天必須和她說的事。不過,那件事……再過會兒說也無妨,就讓她多高興一會兒也好……

  想到這裡,他低聲道:「長恭,還記不記得你小時候,我頭疼的時候你也經常這樣做……」

  「怎麼不記得啊,」長恭彎了彎唇,「不過好幾次九叔叔的頭好像越按越疼呢。」

  「呵呵,你那是按嗎?捏麵團似的,我受得了嗎?」他回想起那時的一幕幕,也忍俊不禁。

  「可每次你還是乖乖讓我捏啊。」

  「不讓你捏成嗎?到時不知你會不會想出更折磨人的招數。」

  長恭已經忍不住笑出聲來,高湛也跟著輕輕地笑了起來。

  多少往事回憶,如飄落湖面的花瓣輕輕漾開的漣漪,一點一點,一絲一絲,緊緊纏繞在一起,緩緩瀰漫在彼此心間。

  「對了,九叔叔,你急著叫我來有什麼事?」她的動作忽然停了下來。

  高湛沒有回答她,只是緩緩站起了身,說了一句:「跟我來。」

  長恭滿腹狐疑地跟著他穿過了幾道長廊,七拐八拐之後,來到了一個極為隱秘的房間。這裡是她從未來過的地方,陽光隔絕的房間裡極為陰暗冷清,空氣里仿佛瀰漫著一股蝕骨的涼意,隱隱還混雜著絲絲血腥味。「九叔叔,這是哪裡?」她雖然並不覺得害怕,但這種陰森森的感覺讓她覺得很不舒服。

  高湛神情複雜地望著她,「原來婁太后一直派人保護著那個小荷,不過可能由於太后的過世,那些保護她的人也紛紛離開,我派去的人才發現了她的蹤跡。」

  長恭只覺心中莫名的惴惴不安。

  「那她人呢?她說了什麼?」

  高湛垂下了眼眸,「很可惜,我們找到她的時候,她已經患了重病,命懸一線,只不過,這次也不是全無收穫,在臨死前她說了一個人的名字。」

  「什麼人?」

  高湛什麼也沒說,只是慢慢掀開了幔簾,原來在幔簾之後竟然還有一道看起來不起眼的鐵門。

  伴隨著一陣刺耳難聽的聲音,門緩緩開啟了。長恭心中的不安也隨著門內情景的漸漸呈現而變得愈發強烈起來。

  當看清楚眼前的一切時,她整個人都因為驚駭而呆住了。

  只見房間裡堆滿了各種恐怖的刑具,房樑上正吊著一個奄奄一息的年輕女子,她的全身上下傷痕累累,血跡斑斑,顯然是已經遭受了不少酷刑。也許是因為聽到了什麼聲音,女子忽然緩緩擡起了頭。在看清她的容貌時,長恭更是震驚不已!

  那女子赫然就是——失蹤了好幾日的阿妙!

  「九叔叔,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你要這樣對待她?」長恭剛問出口,驀地又想到了另一個可能,「難道,她……」

  高湛神色複雜地望向了她,「長恭,你冷靜地聽說我,小荷臨死前說出的名字就是——她。」

  長恭愣愣地站在原地,心臟仿佛在一瞬間停止了跳動,全身流淌著的血液也同時凝固,變得冰冷無比。

  無法言喻的恐懼。難道一切的一切,真的和二娘有關?

  「倒看不出,這個女人還是個硬骨頭,什麼刑具都試過了,卻什麼也不肯說。」高湛走到了她的面前,伸手取下了塞在她口中的銜木嚼子,用一種看死人的冷淡目光逼視著她,「朕知道你護主心切,怎麼,還是什麼都不肯說嗎?」

  她費力地睜開了眼,目光近似空洞地望著高湛,氣息微弱,「我……我什麼也不知道,你……你殺死我好了。」

  高湛冷笑了一聲,「你還是不知道?好,看來光是這些刑具還是不能讓你開口……」

  「九叔叔,不要再上刑了,總會有別的辦法的……」長恭忍不住打斷了他的話。

  「今天我並不準備上刑,只是給她帶來了一個消息。」高湛示意長恭先不要說話,高湛半眯起眼,似乎在打量著什麼,如冰似刀刃的眼神毫不掩飾地落在阿妙的臉上,「聽說你家鄉還有個弟弟吧,你父母早逝,你也不想唯一的弟弟有什麼不測吧?」

  他的話音剛落,阿妙如同被刺中要害一般驀地全身一震,大驚失色,「你,你對我弟弟怎麼了?」

  高湛倒輕輕笑了起來,「要想知道你弟弟怎麼樣?就把你知道的一切都說出來。」

  氣氛頓時凝滯了下來,原本就昏暗陰森的密室內此刻更像一座密封的墳墓。「我說!」阿妙雙目血紅地盯著他,臉上的表情猙獰瘋狂,「我什麼都說,只要你別傷害我弟弟!」

  「我娘的死真的和二娘有關?」長恭早已按捺不住,一個箭步上前揪住了她的衣襟。

  阿妙直直地望向了長恭,長恭感覺到她的目光充滿了無盡的絕望和怨恨,仿佛毒鉤子般直刺入自己的心底!似乎只要一個不慎,自己的血肉也會被那些毒勾子扯個粉碎!

  「是……都是因為你娘,你爹才冷落了二夫人,要不是這樣,二夫人,二夫人她怎會和文宣帝……」

  長恭心裡一凜,腦海里,驀地想起了在很久以前偷聽到的高洋和二娘的對話,脫口道:「難道我爹的死也和二娘有關??」

  阿妙吐掉了一口嘴裡的血水,森森一笑,「要不是二夫人,文宣帝又怎麼知道你爹那天的去向?那個廚子蘭京進去的時候,你爹早已死在文宣帝的刀下了,呵呵……蘭京,不……不過是個替罪羊而已!」

  長恭深深吸了口氣,想要減緩胸口劇烈的痛楚,喉頭卻有棉花般的東西堵了上來,熱辣辣的,逼得她想大吼,想哭,卻只能用力攥緊雙拳,緊得她渾身顫抖。

  爹……爹……竟然是死在高洋的刀下……怎麼會,怎麼會……

  「那,那我娘呢?為什麼高洋要殺她!」長恭拼命壓抑下排山倒海而來的傷痛,一字一句地問道。

  阿妙似乎有些驚訝,「你,你怎麼知道是文宣帝殺了你娘?」

  「你知道的,你一定知道的!快說!」長恭怒不可遏地扯住了她的衣襟,眼眸因燃燒的怒意而變得赤紅,可臉色卻比最冷的月光還要白。

  阿妙此時也仿佛是迴光返照,竟是格外的精神,「你娘是咎由自取,如果她不下手謀害文宣帝,先帝又怎麼會在狂怒下失手扼死了她……」

  「如果翠容夫人想殺了文宣帝,早就可以動手,何必要等到兩年後,這其中的緣故也必定和你們有關係吧。」高湛在一旁面無表情地開了口。

  阿妙露出了個極為詭異的笑容,「皇上就是皇上……不錯,高長恭,是二夫人將你爹去世的真相告訴了你娘,你娘在悲痛欲絕下自然對先帝就起了殺意,只可惜她根本不是先帝的對手……」


  長恭的身體微微顫抖起來,血液撞擊著身體裡每一個細微角落,硬生生牽扯出生動的疼痛。

  阿妙的眼中湧起了一種莫名的快意,繼續道:「高長恭,要不是因為想保護你,你娘又怎麼能忍受兩年。你知不知道,你娘那兩年過的是什麼日子,聽宮女們說每晚都能聽到先帝折磨你娘的聲音,那種恐怖的聲音……」

  「給朕住嘴!」高湛神色陰戾地低喝一聲。

  阿妙忽然慘然一笑,「皇上,我該說的都說了,為了弟弟,我做了不忠不義之事,對不起二夫人,也只能以死謝罪了……」說到最後幾個字的時候,她的聲音忽然就低了下來。

  高湛神色微變,捏起她的下巴一看,只見一條血跡沿著她的唇角流了下來……

  「沒想到她咬舌自盡了……」

  長恭猶如塑像一般站在那裡,恍惚間,突然許多雜亂的記憶碎片潮水般湧入腦海,毫無徵兆地開啟了那塵封已久的記憶……那麼觸目驚心……那麼令人不寒而慄!

  在長安城時的夢魘……

  曾經埋葬在心底最隱秘角落的某些東西,也如初春的毒蛇般漸漸甦醒……

  她身形一晃,驀地撲上前去,使勁搖晃著她,「是二娘,是她和高洋勾結燒了我在長安的房子,是她帶走了我娘,這一切也全都是她做的,對不對!」

  阿妙的臉上掠過了一絲疑惑,用最後一口氣吐出了幾個字,「什麼……放火?」隨後頭一歪,斷了氣。

  「你倒是說啊!」長恭死勁搖著她,「不許死,不許死!」

  「長恭,你冷靜一點,她已經死了。」高湛一把拉住了她,只覺得她渾身都在不停地顫抖。

  「那放火的高夫人一定也是她,也是她……」長恭喃喃重複著,忽然刷的一聲抽出了腰間的長劍,轉身就往外走。

  「長恭,你要做什麼!」高湛迅速擋在了她的面前,對上了她的雙瞳。此刻,那雙眼瞳里仿佛燃燒著地獄之火,一瞬間能將這塵世毀滅。「幹什麼?當然是殺了宋靜儀這個賤人給我爹娘報仇!」她咬牙切齒道。

  「等一下,長恭,先不要衝動。你聽我的話……」

  「九叔叔,為什麼要攔著我,我要殺了她!要不是她,我爹娘又怎麼會……」長恭想到母親在宮裡所遭受的悲慘折磨,那仿佛蝕心裂肝般瀰漫全身的痛楚如潮水般湧來……可就在一瞬間,腦中卻又異常清晰地掠過了另一件事:宋靜儀也是大哥的母親,若是殺了她,讓大哥到時又情何以堪?

  想到這裡,她手上的劍咣當一聲掉下,隨即痛苦無力地蹲下了身子,將腦袋藏入自己的雙臂里,仿佛想要拋棄一切,永遠把自己牢牢禁錮在這個小小的世界裡。

  高湛默默看著她眼角的淚水一滴一滴掉在地上,只覺得胸口一陣窒息,仿佛揉碎了心尖般的絞痛令他不禁皺起了眉。

  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他忽然上前伸手將她攬入了懷中,用盡全力地抱著渾身顫抖的她,想安慰她些什麼,可一個字也說不出口。只覺得她的眼淚不停灼燒著他的肩膀,連著他的五臟六腑都疼痛地絞做了一團。

  「長恭,聽我的話,先忍耐一下。這麼就讓她死了不是便宜她了?知道什麼比死更可怕嗎?那就是——生不如死。」

  長恭的身體有一瞬間的僵硬,卻沒有擡起頭來。因此,她也沒有看到,此時,九叔叔那茶色的眼眸里充滿了森森的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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