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大魏武將的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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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褚驕陽緩緩的蹲下身,直勾勾的看著孔儀,「李守郡那個欺男霸女的狗雜種兒子?」

  正緩著被褚驕陽推打而周身疼痛的雲行,心口一緊。

  他想起了褚驕陽和他說過的話。

  寧古州守郡夫人羞辱宋小婉空長了一副好容貌,嫁了無用的武夫,不如給她兒子做妾。

  不想這羞辱的話,最後竟變成了真。

  搬了把椅子給孔儀,雲行低聲和褚驕陽說道:「我去外面。」

  他雖是褚驕陽的夫君,褚家的女婿,但終歸是關係到宋小婉的隱晦事,他一個外男,不便在旁。

  褚驕陽一把拉住雲行,啞聲說道:「我只有你了。」

  你要是不陪著我,我不知道能不能撐過這事實的真像。

  「我陪著阿驕。」

  雲行把褚驕陽抱在懷裡,又給孔儀搭了把手,讓他坐下說。

  孔儀不敢看褚驕陽,低著頭哀聲痛哭道:

  「屬下無能,沒能護住夫人,沒能保住小少爺和小小姐,沒能護住鳳將的兄弟。」

  褚驕陽進京都那年,他還沒斷腿。

  他還如往常一樣,按時前往寧古州送軍務文書。

  那日,他按照褚驕陽臨走前的叮囑,帶著宋曉婉最愛吃的定樓招牌菜,去了寧古州軍中。

  正巧褚勝陽要帶兵去巡防,便讓他將食盒送到團練使官舍,並幫忙給宋曉婉診一下脈。

  他欣然前往,幫宋曉婉診完脈,又陪著宋曉婉去「霓裳布行」選衣衫。

  「阿嫂為什麼要去他家?」褚驕陽疑聲問道。

  這「霓裳布行」是李岩名下的產業,平日宋曉婉為了不與李守郡夫人碰面,極少出門。

  因此又怎麼會去李岩名下的布行。

  而且那布行中賣的皆是昂貴布料,精打細算的宋曉婉,是肯定不會買那些布料的。

  「夫人……」孔儀抓著頭髮,不知道怎麼開口。

  褚驕陽推開雲行,猛地轉過孔儀的椅子,讓他對著宋曉婉的棺槨,「我阿嫂就在你身後的棺槨里!你竟然還不肯開口!」

  「夫人是去給您選衣料的,說您進京穿的衣衫太素,怕京都的公子小姐瞧不起您,就想給您做兩身好衣衫,然後就遇到了……」

  褚驕陽那指著宋曉婉棺槨的手,猛地甩了自己一個耳光。

  如果當時自己聽她的話,做身好的衣衫,那她又怎麼會再去那「霓裳布行」,又怎麼會遇到李岩那個畜生。

  如果當初自己沒有聽她的話,把李守郡夫人羞辱她的話告訴褚勝陽,褚勝陽一定會時時把她帶在身邊。

  如果當初她沒有私自替褚勝陽入京述職,那麼她就會在褚勝陽入京時,把小阿嫂接到幽州。

  所有的一切,都是緣起於她的自以為是!

  雲行一個箭步竄到褚驕陽身邊,將失聲痛哭的她摟在懷裡,輕揉著她的後腦勺,卻一句安慰的話都說不出。

  孔儀雙手捂著臉,哽咽的繼續講著那日的事。

  他只是個會騎馬的文書,拉不住李岩,還被他的人打斷了腿。

  他只能和車夫跪在門外不停的磕頭,求李岩放過宋曉婉。

  李岩心滿意足的走後,他和車夫用外衣把渾身是血的宋小婉包好,帶回了團練使官舍。

  宋小婉醒過來的第一時間,就問孩子怎麼樣。

  可是那可憐的雙生子,早已經胎死腹中。

  褚勝陽回來後,怕惹宋小婉傷心,寸步不離她,至於那一雙兒女,他都沒敢多看一眼。

  只慶幸宋小婉還活著,還能和他說話。

  只是軍中時有急務,他想帶著宋小婉一起回營中,宋小婉則稱在軍中坐月子,影響太不好,堅持要留在官舍。

  不想那李岩,以為褚勝陽是懼怕他爹爹的權勢,不去與他尋仇,就趁著他不在家,帶人闖進了官舍……

  孔儀話還沒說完,褚驕陽抓起他的衣領。

  「官舍十二個婢女侍從,幹什麼吃的!護不住我阿嫂!」

  雲行嘴角帶著苦澀,把褚驕陽的手從孔儀身上扯下來。

  堂堂幽寧兩州總團練使的官舍,竟只有十二個人。

  褚勝陽當真把一身家底,都投在了軍中,用來護這片土地和這片土地上的人。

  「我小阿嫂到底是怎麼沒得!」

  她不信她那個外柔內剛的小阿嫂,會因那所謂的清白而失了生志。

  「我不知道,我們當時被李岩的手下鎖在柴房,只聽到夫人……」

  孔儀死死的摳著自己的臉,腦中宋曉婉那悽慘的哀痛聲,和喊著不讓李岩碰孩子的求饒聲,讓他以為自己又回到了那天。

  當他們闖出柴房時,官舍主屋已經被火海吞噬。

  那場大火,燒的寧古州徹夜長明。

  褚勝陽撲進火海,毀了臉,也沒能救出自己的夫人和兩個孩子的屍體。

  甚至連一句話,都沒能和宋曉婉說上。

  最後只能抱著焦屍,問他:

  我橫刀立馬,窮盡身家,護了大魏國土,護了身後的百姓,可卻沒護住胞妹,沒護住自己的夫人。

  如今胞妹在京都為質,夫人受文臣之子欺辱,帶著尚未看過一眼這世間悲苦喜樂的孩子,藏身火海。

  我算什麼夫君,父親,兄長?

  那夜,寧古州府衙,哀嚎聲,哭喊聲不絕於耳。

  第二日,世人只知守郡府中一百餘口人和前來相救的褚勝陽,被北金鎮南王亂刀剁成肉泥,然後被拋到密林餵了野狼。

  第三日,寧古州城內豎起「鎮」字大旗,面帶漆黑面具的鎮南王,住進團練使官舍,並將匾額換成「鎮南王府」。

  第四日,鎮南王率軍奇襲幽州城,以幽寧二州總團練使軍印,不費吹灰之力拿下幽州大營,鎖住所有通往京都的要道。

  第五日,不招降,不釋放,直接開始坑殺幽州大營四萬將士。

  第六日,繼續坑殺幽州大營四萬將士。

  第七日,華鎮副使率軍奔襲回防,但已無力回天,只能繳械降了鎮南王。

  第十日,身為文書的孔儀,模仿李守郡字跡,上書朝中,說褚勝陽叛國,四萬幽州將士浴血奮戰,拒不降被坑殺。

  第十五日,鎮南王出兵北金王庭,扶持完顏中政稱帝,而後脫離北金。

  至此幽寧二州,成為獨立出大魏和北金的一塊無人可踏足之地。

  完顏中政當時借給褚勝陽的北金兵,被他扣在寧古州和幽州,用來遮掩其背後的寧古州軍。

  當得知褚驕陽去了封州,褚勝陽開始施壓完顏中政,從北金拿錢要人,在寧古州和北金邊境,修葺了蜿蜒百里的北大牆。

  這是他能為褚驕陽做的最後一件事,幫她護住他們的故土。

  而在幽寧二州總團練使官舍那場大火中,沒落的不只是大魏最優秀的武將褚勝陽之名,還有他的身子。

  日復一日的煎熬中,他白了鬢角,失了渾厚之力。

  最後,他所有的力氣,都用在了射向褚驕陽脖頸上那柄望舒劍的利箭上。

  「他親手殺了李岩一家?」褚驕陽一字一句的問道。

  「是,當時屬下就在府衙內,屬下,沒有攔著褚爺。」

  他親眼看著褚勝陽懷抱著一雙兒女,背著宋曉婉屍身進了府衙,親眼見他一刀一刀的將李岩骨肉分離。

  李家人的骨肉,是他親自扔到密林,看著狼群一口一口吃入腹中的。

  「那我四萬幽州軍有何錯!他不招降,不釋放,直接坑殺!」

  褚驕陽再次抓住孔儀的衣襟,讓他看著自己的雙眼。

  「你告訴我!」

  孔儀緊抿著唇,別過眼,不敢答褚驕陽的話。

  「不敢說是吧!我替你說。」

  鬆開手,褚驕陽大步來到褚勝陽的屍身旁,猛的把他扯了起來。

  「你以為給我留了條活路,我就會感激你,理解你的所作所為,是嗎?」

  「痴人說夢,我致死都不會原諒你,日後入了黃泉,我也不會與你相見!生生世世,我們都不再相見,不再是兄妹!」

  那四萬人也是因她而死。

  褚勝陽用四萬人的命,用數千個老者的兒子,孩童的爹爹,換了她褚驕陽的一條賤命。

  一切罪孽的起因,都是她。

  原來,她不是為褚勝陽贖罪。

  她贖的是自己這條賤命下的滔天之罪。

  可誰能告訴她,四萬幽州將士,宋曉婉和一雙兒女的命,她拿什麼才能贖回來!

  「褚爺說,你定不會辜負『驕陽』二字,因為你是真正的太陽,這世間的不堪,遮不住你熾熱的心。而他,只是一粒想要成為太陽的『微光』,終究勝不過太陽,難掩太陽風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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