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我帝都 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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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煢煢白兔,東走西顧,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他這一生,最對不起的人是白子岫。

  他太懦弱,一次次拒絕接受那份情,不敢面對自己的內心,將白子岫傷害得遍體鱗傷。

  最後那一次,當那身白衣轉身決絕而去時,他心頭一悸,終於看明白了自己的心。他不再逃避,勇敢地牽住了白子岫的手,他們計劃逃出皇宮,去白沅定居,隱姓埋名,一生廝守。

  白子岫說,他的家鄉很美,四季常春,開滿了靈犀花,玲瓏的一朵一朵,美麗極了。他的族人能歌善舞,幾歲的孩童便能高歌一曲,歌聲又脆又亮,飛過雲端,像夜鶯一樣動聽。

  他們那裡還有一座琅山,遠遠望去像一個秀美的女子在梳發,傳說戀人們只要牽手共登山頂,就能一世相守,白頭偕老。

  他說,等到了白沅,他要和他一起去琅山,去山頂看日出。琅山的朝陽美不勝收,他可以在山頂為他跳舞,穿著他最喜歡的白衣,在太陽升起時,跳他最愛看的南疆清舞。

  白子岫說這些時,眼中散發著光芒,那發自內心的笑容叫他也滿心憧憬起來,憧憬著他們的未來。

  可一切,都毀滅在了那個夜晚。

  那一夜,他想要執手到老的那個人,因為他的優柔寡斷,他的天真幼稚,被追殺到寒潭邊,萬箭穿心而死。

  他無數次夢魘里都是那身染滿了鮮血的白衣,他多麼想抱住他,可他們中間總是隔著一道大霧,無論他怎麼努力,他就是觸碰不到他。

  心像空了一個大洞,鮮血淋漓。

  夢裡還有那場烽火狼煙,滔天政變。

  兵臨城下,血流成河。

  一夕之間,國破,家亡,愛離,背叛,終生囚禁,他什麼也沒了,他所有的一切都被毀掉了!

  那樣刻骨的痛苦,日日夜夜地折磨著他。

  他將他留下的額環藏在了枕下,上面描繪著白沅族的圖騰象徵,兔兒仙。

  他天天那麼看著,看著,直到開始出現幻覺。

  他幻想著他的子岫沒有死,他幻想著有一雙眼睛在暗處注視著他,長期的痛苦壓抑中,他越來越分不清現實和幻覺了……

  直到有一天半夜,他戴上額環,穿上白衣,站在鏡子前,痴痴一笑。

  「子岫,你回來了。」

  他終於不堪對他的思念與愧疚,分裂出了另外一個自己——

  白子岫。

  在他分裂出的那個自己的認知中,他是死裡逃生,回來復仇的白子岫。他沉浸在那個幻想的故事裡,他是白子岫,那夜他劫後餘生,卻被寒潭水深入肺腑,得了一種怪病,瞳孔幽藍,白衣白髮,從此再不能見日。

  「白子岫」滿懷怨恨,從地獄歸來,化身兔兒仙一心復仇。

  景帝為他搜羅來的奇藥中,有一種白色的藥丸,叫作拾香,服之可使人精神充沛,身體短暫地達到巔峰狀態,卻不能經常服用,否則會遭其反噬。

  那本是景帝找來,以防不測,在他病危時用來吊命的寶貝,卻成全了「白子岫」。

  他服下拾香,出來的「白子岫」便不再是那個多病的身體,他能夠來去自如,形如鬼魅。

  不知是拾香的作用,還是他本身強大的意念,他的身體竟也開始發生改變——

  每當成為「白子岫」時,他一頭黑髮就會盡皆變白,和他幻想的那種怪病症狀完全吻合。

  於是,一頭白髮,身姿詭異的「白子岫」便成了宮人們口中的「兔妖」。

  那日寧妃來看他,提起往事,刺激了他體內的「白子岫」。第二天夜晚,「白子岫」便潛入寧妃寢宮,殺害了她。

  可這些,作為蕭雲的那個自己,卻是渾然不知。

  他傷心不已,勸「白子岫」收手,不要再殺人了,他們一起逃出皇宮。可「白子岫」怎麼聽得進,他一定要報完大仇才肯收手!

  送藥的三喜是正好半夜時分撞見了「白子岫」出來。

  三喜一生也不會忘記那一幕,那極度恐怖的一幕——

  窗外透進的月光下,十五皇子站在鏡子前,一頭白髮,對著鏡子自言自語,形態詭異,像變了個人似的。

  他手中的藥一下打翻在地,那身白衣猛地回頭。

  三喜還來不及出聲,便被那個詭魅身影欺近,匕首寒光一現。

  他睜大了眼睛,帶著萬分的驚恐與難以置信,倒了下去。

  月光照著那身白衣,扭曲的面目陰冷一笑,如地獄煞神。

  萬劫不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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