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陟彼高岡 · 化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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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辰魚也進了殿中,叫了一聲:「王爺,你叫我?」

  趙衍見那女子腳下不停,趁著柳辰魚打岔的瞬間,已經出了殿門,也不知道自己沒有看錯,放下經文,跟著幾步踏了出去,突然道:「來人哪,傳令下去,閉寺封山。」

  鶴望聞聲趕到,領命便要去了。

  他話音剛落,急著要逃走的人,突然定住了,沒有轉身,只道:「我不走,你也不用封山了。」

  趙衍一步一步朝她走去:「哥舒旻都死了,你現在還要回護著誰?」

  想到柳辰魚還在,又吩咐道:「鶴望將這裡的閒人帶走,封山搜寺。」

  鶴望聞言迴轉,拖著柳辰魚便去了。

  寂寂山寺只余他們兩個,狐裘下的人在一臂之遠,每一個喘息都被他看得清清楚楚。

  趙衍的手剛搭上她的風帽,就被五根柔軟冰涼的手指扣住了手腕:「王爺別忘了你說過什麼,我沒回大梁,也沒有再見過三殿下。」

  趙衍反扣住她的手,拂下她的風帽,見那雙日思夜想的眼睛還掛著零星的淚花,就算知道這眼淚不是為自己而流,此時也有幾分動容。

  「我也沒要殺你。」

  原以為今生不會再見。不刻意去找,就是怕再遇到,便永遠放不開手,那樣註定要當一個食言的人了,就像他現在這樣,失而復得,只輕輕攬著都怕力氣重了。

  妙儀用另一隻手去推他,又被趙衍捉住,舉過頭頂,抵在廊柱上,鋪天蓋地的吻下來。

  「這是佛前,你還有沒有廉恥……」

  話音未落,又被他蠻橫的吻接住了,糾纏到了兩個人如離了水的魚,他才放開她:「說到佛前,你剛剛是為著誰哭成了那樣?」

  難不成還是為了那個死去的哥舒旻?

  妙儀沉默不語,驚覺他的一隻手已經遊走到了狐裘里。

  「臉上瘦了,身上反倒是長肉了。」

  妙儀扭身往後躲了躲,眼中驚懼一閃而過,還是沒逃過他的視線。

  趙衍伸開五個手指,托上她小腹微微的隆起,心中電光石火,想開口說話,豈料喉間一澀,啞著的聲音也按捺不住欣喜:「是誰的?」

  他雖不懂婦人懷娠,什麼月份應該多大。但他們分開才兩個個多月而已,還能是誰的。

  於是立刻放開了手上對她的桎梏,將人摟著,擡起她的下巴,將滿是希冀的目光投進她波光瀲灩的秀目,雖還是問她,口氣卻難掩雀躍:「是誰的?」

  妙儀下巴一轉:「不是你的。」

  趙衍笑起來:「你這麼說,大概就是我的了。」 他將日子細細想想,又問:「你是什麼時候發現的,為什麼不回來找我?」

  妙儀道:「不是你的孩子,我來找你做什麼?」

  趙衍自然還是不信她,只將她的肩頭摟得更緊,笑出聲來:「是不是我的,請太醫來看看月份便知了。」 他說得篤定,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再說,不是我的,難道是你自己一個人憑空生出來的?」

  鶴望查完寺內的人,折回來,見趙衍懷裡抱著個人,也不敢上前,遠遠道:「王爺,寺中的香客都查了。」

  「嗯。」 趙衍當時隨口一說,讓他去查,現在已不放在心上了,只想將鶴望打發走,又道:「還有什麼事?」

  鶴望道:「有一人,屬下看著他有幾分像之前刺殺王爺的哥舒旻,不過他還和一個女子一起……特來請王爺親自去認。」

  趙衍臉上的笑意突然冷了,沉聲對鶴望道:「哥舒旻還沒死麼?那你便將人帶過來吧。」 他邊說著邊放開懷裡的人,急急地認下這孩子,看來是自作多情了。上一次這般被妒忌逼瘋的時候,差一點想要殺人。

  鶴望應聲去了。

  趙衍轉過身,背著她邁開一步,日正當午,更顯廊下陰影密不透風:「你這些時日都和他在一起?」

  如今想來,她逃走那日在城門迴轉,也是為了保哥舒旻「全屍」!真是一對捨命相救的鴛鴦。

  他等了片刻沒有回音。

  輕輕地,一雙手從背後箍住他的腰,她溫熱的身子靠上來,側臉靠著他的背,呼出凌亂的氣息,一言不發只這樣抱著。

  他的心涼透了,她第一次投懷送抱,是為了要救別的男人,她把他當成了什麼了!


  於是握著她一隻手,想要將人扯開,怒氣結於心,悲涼一笑。

  沒想到身後的人用上了力氣,他輕扯幾次扯不開,念她是雙身子,便不再動作,只道:「你這樣也救不了他,他刺殺朝廷親王,少不了要被五馬分屍。」

  背後透出隱隱濕意,秋天的衣服不厚不薄,也不知道她哭了多久。

  只聽她囁嚅道:「我與哥舒旻沒有什麼,當時為了從王府出去,扯了個慌。」

  趙衍嘆一口氣:「便是騙我,也要用點心吧!你與他沒什麼,他拼了命來殺我,再救你走?」

  「不是你想的那樣……」

  「一個男人為了一個女人拼上性命,還能是哪樣?」 同樣的事他也做過,不過未能換得她半點真心。

  「我在壽安公主身邊當差的時候,有個好姐妹,是她求哥舒將軍來救我的,哥舒將軍對王爺沒有殺意,一定是王爺誤會了……」

  她說了這麼多,見趙衍不為所動,心中急切,咬著牙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我腹中的孩兒四個月了,王爺可以請太醫來查驗,我那時候一直在王府里……」 她邊說邊流淚,不過幾句實話而已,說出口鑽心刺骨的痛。

  入了秋,地上涼。

  趙衍沒待她將話說完,便攔腰將人抱起來,看不得她受苦,身段比心先軟下來。

  妙儀沒得了他的準話,不知哥舒還有沒有命,抹乾淚眼,見他臉上依舊冷若冰霜,低低道:「王爺。」

  「嗯。」 趙衍只應了一聲,低下頭來,鼻尖碰著鼻尖停住,似是還在等她的話。

  妙儀不知道自己還要怎麼求他,索性環住了他的脖子,吻上去。

  出乎意料,他的唇躲開了,移到她的耳邊問道:「你心裡沒有他,又有誰?」 溫潤柔風,撩動她耳上的細毛,又癢又暖,可他話語中沉沉寒意,依舊化不去。

  他想聽的話已暗示得明明白白,她卻說不出口,聽說妄語說多了自己也會當真的吧?

  可現下蘇合與哥舒旻的性命,化作千鈞之重,系在了這一句說不出口的妄語上,她又能如何?

  妙儀閉上眼,將一段鼻息長呼到底,柔聲道:「我心裡只有王爺。」

  說的人不知真假。

  聽的人也不願計較真假了。

  她肯哄他,總是和以前不同了。

  趙衍在她唇上淺啄:「還走不走了?」

  妙儀搖搖頭,心中千頭萬緒,像灰塵落入暗室,化為一片黑色的平靜。

  趙衍抱著她的手一緊,往禪房走去。

  鶴望帶著五花大綁的哥舒旻和蘇合匆匆趕到:「王爺,人帶來了。」

  他說完擡頭去看,趙衍已經踏上了石階,遠遠地吩咐道:「先關著吧,再去城裡找個好大夫來,要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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