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差池其羽 · 匿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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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涓從溫泉宮回來,徑直去了右相的府邸,直到晚上,未踏出書房半步。

  大夫人來人請他們去用晚膳,右相道一局棋正在興頭上,讓大夫人帶著女眷們先用。到了晚間,三夫人派婢女請右相去宵夜,他又讓三夫人自己先安置,不必等他。那婢女往窗戶里的人影上一瞧,果真是在對弈,便悻悻回去了。

  過了子時,窗外傳來一陣咕咕的叫聲,不一會兒便有人抱著一隻灰羽信鴿進來,當著右相的面,將它腿上的細竹筒拿下來,畢恭畢敬地遞上去:「相爺。」

  楊仲節一手拿著棋子,一手漫不經心地接過來,遞給了楊涓:「老眼昏花了,你看吧。」

  那個送信的人也不敢逗留,立刻抱著鴿子退下了,臨走將門窗都檢查了一遍,確認關嚴實了才快步離開。

  楊涓放下棋子,雙手接過打開來,一邊看一邊皺眉,匆匆看完,趕忙將密信遞還給楊仲節:「伯父,請過目。」

  楊仲節接過來大略看了一眼,便往燭台是一撩,落到地上時,已燃成了灰:「你怎麼看?」

  楊涓手指磨著玉棋盤的邊:「侄兒愚見,事情雖與我們的謀劃有了偏差,卻也不是往壞的方向去。」

  楊仲節摸摸鬍鬚:「嗯,接著說。」

  「我們原想混亂中除了那個婢女,再重傷趙衍。現下那個婢女雖沒有死,但被一群男人劫走了,不明不白地過上一夜,就算找回來也難復寵愛。即便是趙衍對她情根深種,名分上對綺羅兒倒沒什麼威脅了。」

  「不錯,殺她本就是順便,壞了名節也是一樣。」

  見伯父頷首,楊涓又道:「更妙的在於,來救她的人,是原來壽安公主的賜婚史哥舒旻,二人興許在送親的路上就有了首尾,才會讓他這個前朝餘孽冒風險來劫人……壽安公主的親外公可是在南詔,我們費盡心思扮成南詔逆黨,倒被這個半路殺出的程咬金給坐實了。」

  楊仲節放下棋子,似在靜待下文,過了半晌,見楊涓無話,便道:「涓兒,我膝下無子,日後楊家一門都要交託給你,你近年來長進不小,可若要真把持住半壁朝堂,還得再多加磨鍊。」

  楊涓思忖片刻:「大夫人說要過繼宗室嫡子,我娘不是正室,怕是不能,不過侄兒願聽從伯父教誨,事事以楊家大局為重。」

  「嗯,凡事要比對手多想三四步,信上寫了的,你想的都對,可這信上沒寫的呢?」

  楊涓大為驚異:「伯父此言何意?」

  「信中提了趙衍出了雍州城,卻未探明他去了哪裡。」

  「確是沒有,怕是要回大梁吧!」

  「他若是回了大梁,此刻應該已經到了,卻還沒有人來回報。就怕他不回來……去了邶山。」

  「他為何要去邶山?」

  「邶山離哪裡最近?」

  「西大營?」

  「不錯,我們假扮南詔刺客將他重傷,就是為了讓陛下出兵南詔時臨陣換帥,將西大營的兵權從趙衍手上放出來,若他真的去了邶山,怕是已經覺察此事不是南詔人做下的了,而且意在兵權。」

  楊涓道:「若真是那樣,可怎麼是好?」

  楊仲節摸摸鬍鬚:「就算他覺察了……只要我們的人沒有活口落在他手上,倒也不怕……且看明日早朝,陛下怎麼說……對了那個陳道師可有覓到蹤跡?」

  「有人說在崖州見過,我已派人去了,不日便可回來。」

  哥舒旻帶著妙儀逃出暗巷,混在慌亂的人群中,找到個僻靜處,褪去身上的夜行衣,丟到路邊的火堆里,露出裡面尋常人的打扮之後,往南門去,準備即刻出城,不料城門緊閉,門下重兵把守。

  於是只好再做打算,兵分三路,先後去了城北的一處小院,門一開,李嬤嬤和蘇合已經等在了裡面。

  李嬤嬤看見妙儀,激動得熱淚盈眶:「終是將殿下救出來了……」 她邊說邊握住妙儀的手,覺出一片濕重,定睛一看,驚道:「殿下身上怎麼有血,是不是受傷了?」 說完轉頭望向哥舒旻,眼中滿是責問。

  哥舒旻不知如何作答,只聽妙儀道:「不是我的血,怕是不小心在哪裡沾上的,嬤嬤快給我備水吧。」 李嬤嬤聽她說沒有受傷,放下心來,忙去準備。

  等熱水得了,蘇合像往常一樣要進去伺候,被妙儀擋下了:「今日你們都擔驚受怕一天,早些安置吧,這些時日我已經習慣自己沐浴了。」

  蘇合心中驚詫,只聽李嬤嬤道:「殿下這麼說便是體恤我們,我們就在門口守著,有什麼事殿下喚一聲便好。」

  房中無人,妙儀終於能將那已經漸漸變干發緊的血衣脫下來,跨進浴桶,反覆搓洗手上的血跡,只是不論怎麼洗,那鐵鏽般的腥味都揮之不去,索性將手泡在了水裡,不一會兒,水面恢復了平靜,倒映出她赤裸的半身。

  燭光昏暗,也掩飾不去那人在她身上的痕跡,頸間鎖骨胸口,處處有他印下的點點嫣紅。

  還有右肩上一片烏紫的痕跡,是他中箭時留下的,四條修長的指印,根根分明。

  蘇合在外面聽水聲停了,試探地喚道:「殿下?」

  不聞回音,她正踟躇著要不要進去,門忽然開了,妙儀已換好衣服,將手中一團紅紅白白的東西遞給她:「拿去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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