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2章 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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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52章 病

  「姬炎月被殺的消息,怎麼這麼快就被景國知道了?」楚江王道:「我還以為姬炎月失蹤之後,他們得秘密調查一段時間,才能有結論。畢竟姬炎月好像是在執行很隱秘的任務,鏡世台也不方便大張旗鼓地調查……」

  「我泄露出去的。」尹觀淡淡地說道。

  楚江王愣了一下:「為什麼?你剛剛洞真,短時間內也不必再尋求突破吧?」

  尹觀不答反問:「你說,對景國朝廷而言,是殺死姬炎月的刀更重要,還是那個掌握了姬炎月情報、想要姬炎月死的景國內部組織更重要?」

  楚江王聽明白了:「那要看景國朝廷貫徹誰的意志。」

  尹觀隨手以碧色毫光,將血液里的黑蟲點殺,抹掉有可能的痕跡:「景國很龐大,這是我們危險的來由。景國很複雜,這是我們逃生的罅隙。」

  楚江王若有所思:「但抓到刺客,和揪出幕後提供情報的組織,對現在的景國來說,似乎是同一件事?」

  「所以我們要把這件事情分開。」尹觀淡淡地說道:「咱們的新任宋帝王,是個狡猾的人物。精通政治手段,不信任任何人,他通過自己私下裡的調查,探究組織隱秘,已經掌握了一部分客戶資料。其中恰巧就有這次下單買姬炎月性命的客戶——此等敗壞組織口碑的行為,我不會姑息,一定要咒殺他。」

  楚江王沉默了一會兒:「宋帝王會被抓嗎?」

  尹觀只道:「我都險死還生,他憑什麼能夠例外?」

  「那他的這些情報,一定已經被景國掌握了。」楚江王說道。

  尹觀道:「以中央天牢的本事,這個時間應當不會太久。」

  楚江王道:「客戶想必也不會在我們這裡留下什麼有用的信息。」

  「景國皇室不是傻子,關於客戶的情況,他們肯定是有想法的。宋帝王的情報,只是驗證他們的想法,助推他們的決心。」尹觀悠悠說道:「此外,除了組織里的客戶資料,宋帝王還意外得到了一點別的情報。」

  「他們……那不是一個可以輕易觸碰的組織。」楚江王聽得心驚:「這份情報又從哪裡來?」

  尹觀道:「人間曾見游驚龍。」

  一真道、游缺、姬炎月……整個事件竟就這樣結成了一個圓。秦廣王雖然行在刀鋒,但也不是貿然履險,而是做足了準備。

  楚江王有些嘆為觀止:「你跟游缺還有聯繫?」

  「做咱們這行的,沒有挑剔客戶的道理。跟誰都能做生意。」尹觀平靜地道:「只不過剛好宋帝王代表地獄無門,跟游缺背後的組織接觸了一次。」

  「宋帝王知道游缺現在的身份嗎?」楚江王問。

  尹觀道:「那要看游缺願不願意讓他知道。」

  「知道客戶是誰後,景國會怎麼樣?」

  「這取決於姬炎月正在做的事情有多重要。它的重要程度,決定了中央天牢還可以分出多少精力來抓捕我們。」

  楚江王認真地想了想:「神霄在即,一切都要為萬界戰爭讓路。景國現在未必有切割毒瘤、自傷根本的勇氣。」

  「不管大景天子決斷如何。」尹觀慢慢說道:「這種盤根錯節的古老帝國,哪怕只是略作遲疑、打了個盹,對我們來說,也是足夠廣闊的空間。」

  楚江王仍然抹不去隱憂:「但景國如此龐然,哪怕只是分出一丁點精力,稍作注意,於地獄無門亦是滅頂之災。」

  「面向景國拔刀,不冒險怎麼可能?」尹觀淡淡地道:「除非過往的一切,我們都可以沉默忍受。」

  「剛才我好像看到了仵官王的十方鬼鑒。」楚江王又問:「是不是他要建立通訊?」

  「是啊。算算時間,他也應該被抓了。」尹觀沒什麼表情地道:「以他的忠誠,是一定會出賣我們的。」

  「既然如此,怎麼不直接咒殺他?」楚江王問。

  尹觀解釋道:「一來咒殺他沒那麼容易,他肯定早就防著我。隔得近還好說,他被押進中央天牢,就不那麼簡單。二來,不該知道的他一律不知,但為了活命,他一定能編出很多消息,留他在中央天牢誤導桑仙壽,豈不是更有意義?」

  楚江王又沉默了一會兒:「接下來我們怎麼辦?」

  「不是『我們』,是『我』。」尹觀平靜地看著她:「你應該摘下面具,去好好生活一段時間了。」


  楚江王抬手便去摘面具:「這樣嗎——」

  尹觀按住她的手,搖了搖頭:「不要讓我知道你的真實身份,不要給我機會背叛你。不要考驗人性。」

  楚江王並不為這份體貼而歡喜:「同理,你也不會給我機會背叛你,對嗎?」

  尹觀沒有回答,這本不需要答案。

  任何人都可以背叛,他不會被任何人傷害。這是他能活到現在的原因。

  「最後一個問題。」楚江王問:「當時你差點要跟姬炎月同歸於盡。是真的不惜死,還是篤定卞城王一定會出手?」

  尹觀平靜地道:「他一定會出手。我也不惜死。」

  「你很相信他。」

  「談不上相不相信。當那顆巨石滾下來,我們都是螞蟻。」

  「同病相憐?」楚江王問。

  尹觀站起身來,搖搖晃晃地往山谷外走:「也許病的不是我們。」

  ……

  ……

  道歷三九二七年,六月九日,是第四次太虛會議召開的日子。

  當晨光透過天窗,傾流在木地板上,姜望從靜修中睜開眼睛。不出意外,祝唯我橫槍在膝,仍然盤坐在對面。

  「你這是做什麼啊?」姜望一臉無奈:「這都快三個月了,你每晚都來我的靜室打坐!自己沒房間嗎?」

  「方便隨時探討修行問題。」祝唯我淡淡地道:「有什麼不妥嗎?」

  「沒什麼不妥。」姜望沒好氣地道:「你繼續坐吧,房間讓給你。」

  他站起身,推門而出。

  不出意外,白玉瑕又在門口轉悠。手裡還拿個帳簿,裝模作樣地在那裡寫。

  「我看看你在畫什麼!一天到晚給我——」姜望猛地踏步過去,一把奪下他的帳簿,看了兩眼,又拍了回去:「嗯,帳記得不錯。都寫滿了。」

  白玉瑕狐疑地看著他:「你是不是有事瞞著你的掌柜?這麼疑神疑鬼的。」

  「你別惡人先告狀啊。」姜望指著他道:「這幾個月總能在門口看到你,你想幹什麼?」

  「湊巧遇到罷了。」白玉瑕聳聳肩膀:「你這是要去哪兒?」

  姜望問道:「我現在去哪兒要跟你報備是嗎?」

  白玉瑕的表情很是無所謂:「好奇而已,你要是不方便,可以不說……有什麼不方便嗎?」

  姜望笑了笑:「我去太虛山參加太虛會議,你也要去嗎?」

  「我可以嗎?」白玉瑕問。

  姜望一臉的高傲:「你是太虛閣員嗎?」

  「……打擾了。」白玉瑕掩面退下。

  姜望兩手空空,腳步輕鬆地往外走,不時說幾句閒話。

  「褚麼今天的功課別忘了!」

  「玉蟬你記得監督他。你自己的修行也要抓緊……你今年肯定可以神臨,你沒問題的。」

  「告訴廚房別留我的飯。本閣擔責天下,今天沒空吃飯。」

  他緩步走出白玉京酒樓,沒回頭地揮了揮手,告訴人們不必送。像這只是尋常的某一天。

  一步太虛無距,已然消失無蹤。

  ……

  ……

  太虛閣中,閣員落座。

  這是太虛閣成立以來的第四次太虛會議,也是會議改為半年期後的第一次。長達半年的時間,眾閣員想必都準備了許多提案。

  姜望本以為自己會是最晚到來的一個,但事實上他落座的時候,尚有一位空懸——仍然是李一。

  今天的太虛閣,比往常安靜得多,沒誰竊竊私語。在太虛會議開始之前,大家好像都沒有談興。

  姜望也一言不發,平靜地坐在那裡。

  當時間走到辰時,日晷清晰刻度,這一次的太虛會議便正式開始。

  蒼瞑瞅了斗昭好幾眼,見這位脾氣最壞的始終不發言,只好親自出馬:「李一這是遲到,還是不來了?」

  「遲到就是不到。」劇匱面無表情。

  鍾玄胤平靜揮筆:「記為缺席。」

  蒼瞑等了一陣,並沒有下文,只得又道:「然後呢?」


  他不是個愛說話的人,但斗昭這個『急先鋒』今日出奇沉默,他如之奈何?多多少少也要找點景國的麻煩,不然這次會議不是白來了麼?

  李一再次公然缺席,自然要大批特批!

  劇匱說道:「我們上次定的規矩,是一年內缺席三次,便要求景國換人。但現在改為半年一期會議,怎麼也不可能湊齊三次。」

  很明顯,李一也不是個真呆子。

  確定現有的規則影響不到他,他才堂而皇之的曠工。

  劇匱的意思很明白,現場再定個規矩把李一逼回座位上,也沒什麼太大意義。

  「就這樣吧。」重玄遵輕輕敲了敲扶手:「李一不參與會議,是放棄自己的權利。旁人也沒什麼可干涉的。」

  「那缺的那一票怎麼算?」秦至臻問。

  劇匱道:「正好太虛閣已經運行快一年了,大家基本都清楚流程。以後不再固定由老朽主持,而是大家輪流坐莊,每期輪一人主持會議,在有人缺席的情況下,主議者手握兩票。如此最符合太虛閣的公平精神。諸位以為如何?」

  他回答得如此之快,不像是臨時想出來的。或者說這本就是他的提案。他早就想讓其他閣員也試試操心的感覺。一天天的少找一點事情。

  無人反對,會議便正式開始。

  「諸位可有提案?」劇匱循例問道。

  黃舍利站起身來,施施然開口:「本閣倒是有個提案——這個方案的名字,叫作【太虛斗場】。」

  她手上拿了一摞資料,隨手一甩,便分發給每位閣員:「具體的情況,大家詳見於手中資料。簡單來概括這件事情——我要把成功的斗場商業模式,復刻到太虛幻境裡來。讓太虛幻境本身即有正向的盈利事業。我需要強調的是,太虛斗場所得之利潤,除了斗場運轉的必要成本之外,都用於維護太虛幻境的運轉,當然也包括給我們這些任勞任怨的閣員發放薪酬。」

  事實上太虛斗場才是上一次太虛會議里她想要拿出來的提案。只是太虛玄章的道德光芒太刺眼,太虛斗場這等專心賺錢的事業,就不太好提及。她只好臨時編個差補的話來搪塞。

  經過這半年多的醞釀,太虛斗場的方案也更成熟了。甚至可以說方方面面都已經準備好,只要太虛閣這邊通過,很快就能運行起來。

  她也不說太多虛的——這塊餅做出來,在場人人有份,不在場的也有份。

  「我反對!」蒼瞑才看了個開頭,就態度鮮明地提出反對。

  眾所周知,牧國最火爆、最賺錢的生意,就是散落在草原上的各大斗場。它以任何娛樂都無法比擬的刺激性,掠奪了無數達官貴人的錢囊。

  多少人不遠萬里跑到草原,就是為了感受最激情、最慘烈的角斗氛圍。

  現在黃舍利要把斗場開到太虛幻境裡,這不是搶牧國的財路麼?

  角斗環境幾乎等同真實;角斗方式具備更多種可能性,只有想不到的,沒有太虛幻境不能實現的;在觀戰形式上更為方便,每個人都可以通過太虛幻境觀戰,而無需千里迢迢趕赴現場;甚至角鬥士也擁有廣闊得多的選擇,在保障生命安全的情況下,誰都可以參戰……

  相較於傳統斗場,太虛斗場的優勢根本說不完。

  更別說它還依託太虛幻境這樣一個當今最具影響力的平台,無法計數的太虛行者都可以成為目標觀眾。

  牧國的斗場怎麼與之競爭?

  黃舍利出刀太快,下手太重!

  但蒼瞑無法從利益上辯駁,明眼人都看得到太虛斗場的潛力,黃舍利一句利潤用於維護太虛幻境的運轉、用於發放閣員薪酬,幾乎把所有閣員都綁上她的戰車。

  「太虛幻境乃人道之舟,初心是推動人族進步。論劍台是修行者驗證道途,磨礪技藝之所。豈能以生死為搏,讓天下人觀之為戲?為小利忘大業,智者不為!」

  蒼瞑事先完全沒有預案,只能臨時找茬,越說越激動,猛然站起來:「況且我等太虛閣員,當秉持公正立場,如此才能對得起天下人的期待。一旦涉及利益,持身如何能再正?將太虛幻境變成商業所在,是太虛閣腐化的第一步,此事絕不可為!」

  此時此刻作為太虛閣員獨自參會的他,要思考的問題太多。

  除了斗場生意的影響,他更要考慮這件事情背後的意義——

  黃舍利為何突然落這樣一子?她是單純代表黃龍府的利益,還是代表荊國下棋?是否在黎國崛起之後,荊國西進受阻,又想看看東出的可能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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