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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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瑾瑜差點兒背過去,兩手捏在輪椅扶手上,骨節凸得發白,一張臉陰沉得跟黑鍋底似的,「不行。」

  「我不放他走,就給他洗洗澡……給他擦擦身子也行,你看他身上髒的!」

  「那也不行。」

  「為什麼呀?」

  「他是男人……」

  楚楚不解地擰著眉頭,「你不也是嗎……」

  蕭瑾瑜咬著後牙,「我是你相公。」

  「那……我都幫醫帳里好多傷兵擦洗過身子了,你也沒說不行呀。」

  蕭瑾瑜差點兒把牙咬碎了,他這會兒實在很想把她一把揪過來,按到地上照著她屁股狠抽幾下,腦子裡剛竄出這個念頭,突然被一陣笑聲打斷了。

  還是一陣肆無忌憚的大笑,而且明顯是忍笑沒忍住,突然笑噴出來了。

  蕭瑾瑜相信,就是把一家三代的膽兒都加起來,這營里甭管什麼人都不敢在這種時候笑成這樣。

  轉頭看過去,阿史那蘇烏已經趴在門帘旁邊的帳壁上笑得快抽過去了。

  帳外站著兩個自家侍衛,居然沒人注意這個人是什麼時候進來的。

  兩個侍衛聽到屋裡乍起的陌生笑聲,一驚,「刷」地拔劍拔沖了進來,眨眼間一個護到楚楚身前,一個護到蕭瑾瑜身邊。

  阿史那蘇烏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別緊張,別緊張……沒勁兒了,沒勁兒了……」

  蕭瑾瑜臉色青白交替,「你怎麼在這兒?」

  阿史那蘇烏確實笑沒勁兒了,乾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沒仗打,閒著沒事兒出來溜達溜達……我就說嘛,這麼水靈的姑娘怎麼可能只當個大夫啊,原來是安王妃娘娘,失禮,失禮……」

  蕭瑾瑜一張臉冷得要結出霜了,「都離為什麼在這兒?」

  「我哪知道啊……我出來晃晃,他就跟著,跟著跟著就沒影了啊,我就是沿著他腳印兒找來的……」說著閃身過去一把把都離從楚楚身上揪了起來,侍衛還沒回過神來,阿史那蘇烏已經一手拎著手腳亂撲騰的都離,一手指著都離胸前的一攤油漬,「我看他的腳印在你們營外一個烤羊肉的篝火堆邊上停過,估計是被肉味勾過去了,勾過去就不知道自己在哪兒了吧……」

  阿史那蘇烏笑看著蕭瑾瑜的那張冷臉,「我這就把他帶走,省得給王爺添麻煩。」

  「不行。」蕭瑾瑜聲音一沉,「此處兇案發生時他在場,尚有嫌疑。」

  阿史那蘇烏看看地上的大片血跡,「安王爺放心,上回沒跟你們說,他這兒有問題,傻子……誰給過他吃的他都喊娘,在我營里有規矩,就只有他姐姐派來管他的那個丫鬟能給他吃的。你看他現在這模樣,像是剛殺過人的嗎?」

  蕭瑾瑜沒有一點讓步的意思,「像不像和是不是是兩碼事。」

  阿史那蘇烏勾起嘴角,看向望著都離發愣的楚楚,「安王爺,我聽說你們漢人軍營里有規矩,無論官兵還是官員,進軍營不能帶媳婦,一旦被發現兩個人就都得處死,有這回事兒吧?」

  蕭瑾瑜臉色一沉,阿史那蘇烏笑意微濃,「你要是不讓我走,我就出去嚷嚷,反正這軍營里沒人能困得住我,也沒人能困得住我的動靜。」

  「好……」蕭瑾瑜緊了緊眉頭,又恢復到滿面靜定安然,「你可以走,不過此案開審之日,你與都離二人要來此營中聽審,只你二人。」

  阿史那蘇烏一愣,旋即又笑了起來,「安王爺,你已經把案子破得七七八八了吧?」

  蕭瑾瑜不答,「你走是不走?」

  「走走走……」

  阿史那蘇烏揚手砸在都離脖梗上,把暈過去的都離扛麻袋一樣地扛在肩頭,滿眼笑意地看著一臉不舍的楚楚,「王妃娘娘喜歡他,留著養幾天也行。」

  蕭瑾瑜一眼瞪過去,「你想站著出去,還是想躺著出去?」

  「安王爺息怒,息怒……」

  涼風一閃,阿史那蘇烏眨眼工夫就在帳子裡消失了。

  蕭瑾瑜默默舒了口氣,看著滿臉失落地望著帳門口的楚楚,「楚楚……去洗澡,換衣服,然後來寢帳見我。」

  「哦……」

  楚楚梳洗乾淨來到蕭瑾瑜寢帳里的時候,蕭瑾瑜正坐在書案邊寫摺子,聽見楚楚的腳步聲,蕭瑾瑜不停筆,不擡頭,「把飯吃了,不許剩下。」


  楚楚看了一眼一旁桌上擺著的碗碟,一碗豆角燉粉條,一盤青椒土豆絲,一盤烤羊肉,還有一碗棒碴粥,一整天沒吃東西了,她還真餓壞了。

  楚楚只當蕭瑾瑜是叫她來吃飯的,也沒多想,坐下就吃起來,她吃飽了,蕭瑾瑜也把那道摺子寫完了,看著擱下筷子的楚楚,蕭瑾瑜淡淡地說了一句,「自省再加一千字。」

  楚楚一愣,低頭看看被自己吃得精光的碗碟,「我沒剩下什麼呀……」

  蕭瑾瑜嘴角僵了一下,「不是因為這個。」

  楚楚皺起眉頭來,她可沒覺得自己又犯了什麼錯,怎麼又要自省了,「那是為什麼啊?」

  「自省,就是讓你自己想想為什麼。」

  「哦……」

  蕭瑾瑜靜靜看著這個已經進入冥思苦想狀態的人,「另三具屍體可以剖驗了。」

  一聽這個,楚楚立馬來了精神,「噌」地站了起來,「那我現在就去驗!」

  「等等……」蕭瑾瑜在她拔腿就要走的時候及時把她叫住,「晚上看不清楚,明早再去驗……今晚還有別的事。」

  「什麼事兒呀?」

  蕭瑾瑜冷颼颼地丟出兩個字,「侍寢。」

  楚楚愣愣地看了他片刻,眨著滿是迷茫的眼睛,「侍寢……是什麼意思啊?」

  「脫掉衣服,到床上躺平,我告訴你。」

  「哦……好。」

  楚楚徹底明白侍寢是什麼意思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早晨了,蕭瑾瑜就坐在書案後一本正經地批公文,神情嚴肅靜定到好像昨晚那個把她生吞活剝不知道多少個來回的人根本就不是他似的。

  楚楚穿衣下床,看著端坐在書案後面的人,「王爺……」

  蕭瑾瑜頭也不擡,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

  「給王爺當大夫的……也能侍寢啊?」

  蕭瑾瑜筆鋒一頓,臉色一黑,還沒擡頭,就感覺一陣冷風竄進來,同時響起一個帶笑的聲音,「那得看誰當大夫了。」

  看見景翊,楚楚這才想起來,昨天晚上這人好像是出了點什麼事來著……可現在這麼看著,神清氣爽,臉色紅潤,眉眼間都帶著笑意,哪像是出了什麼事的呀!

  「景大哥!」

  景翊笑著把一個公文本子放到蕭瑾瑜面前,一屁股坐到桌邊,順手從桌上盤子裡拈起一塊蘋果塞進嘴裡,邊嚼邊道,「昨晚的前後經過都寫在裡面了……我跟小月一塊兒寫的,保證沒錯。」

  蕭瑾瑜剛一打開,眉頭就蹙了起來,紙上的字既不是景翊的也不是冷月的,一筆深一筆淺,歪七扭八,還趕不上阿史那蘇烏寫得規整,「這是你倆寫的?」

  「如假包換。」

  看著景翊笑得滿面春光,蕭瑾瑜眉梢微揚,「在哪兒寫的?」

  「床上。」

  蕭瑾瑜臉色微陰,「小月呢?」

  「床上歇著呢。」

  「……」

  蕭瑾瑜皺眉看著公文本子裡的字,看了一半就擡頭看向景翊,「你昨晚沒洗手?」

  景翊一愣,「洗了啊。」

  「什麼時候?」

  「你走了以後,我倆洗澡的時候。」

  蕭瑾瑜臉色微黑,「再往前。」

  「前到哪兒?」

  「摸完那些屎殼郎之後。」

  景翊眯起狐狸眼,不急不慢地回憶著,「摸完以後……我就被你叫出去了,回去之後他們就已經收攤了……然後,然後就跟小月溜出去……好像是沒有。」

  「但你吃過東西?」

  「烤羊肉嘛,總得嘗嘗熟沒熟……」景翊臉色突然一變,「不對!我是用手抓的,然後還舔了舔手指頭……」

  蕭瑾瑜看著臉色發綠的景翊,淡然點頭,「這就是了……你再回醫帳探一件事。」

  「還去?!」景翊哭喪著臉,「王爺,我昨兒晚上可差點兒就沒命了啊……」

  「不是還差著一點兒嗎……你去問清楚,那些屎殼郎是誰餵的。」

  「是不跟你說了嗎,那個姓徐的老大夫養的啊……」

  「他養的,未必是他餵的。」


  「啊?」

  「你查清楚,誰負責給這些屎殼郎餵食,餵的是什麼。」

  「王爺……屎殼郎,你說能餵什麼?」

  蕭瑾瑜冷冷一眼看過去。

  「成成成……我去,我去……」

  「還有,軍營里所有用屎殼郎治惡瘡的方子,全部拿來。」

  「是……」

  看著景翊哭喪著臉飄出去,楚楚湊到蕭瑾瑜身邊,扯了扯蕭瑾瑜的胳膊,「王爺,景大哥昨天晚上是怎麼啦?」

  「立功了。」

  楚楚睜大了眼睛,「立的什麼功呀?」

  「現在還說不好……」蕭瑾瑜又把目光埋回到了公文里,「你先去驗屍,叫冷月跟你一起去,驗完記得把屍單連同自省書一起交給我。」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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