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劫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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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著時間的前行,事情不免以動態形勢展開,複雜的戰局更是如此。

  二月初四日,宋軍依靠出其不意,在下蔡城砲戰中以砲制砲,在漫長的僵持中獲得了一場肉眼可見的大勝,而當日傍晚,梁山泊大捷的消息也同時抵達淮上。

  二月初五日,韓世忠送田師中上山時專門提醒趙官家,戰役還遠沒到結束的地步。

  二月初六日,出乎意料,金軍果斷分兵向北,貌似有序撤離。

  而同日晚間,趙官家尋到韓世忠,後者卻做出了金軍可能聲東擊西,殺一個回馬槍的判斷,並按照趙官家的要求提出了一個拔除金軍大營的方案,而且得到了趙玖的首肯。

  二月初七日一大早,決心已下的趙官家召集呂好問、汪伯彥這兩位東西府相公,向他們單方面通報了大略軍事計劃,並在幾名近臣的協助下,名義上通過了政事堂討論,使得這一行動正式成為國家層面的合法軍事行動。

  上午時分,金軍再度開始收拾行裝,而在趙玖親自坐鎮水寨的情況下,韓世忠也開始按計劃,將下蔡城中的潰散部隊替換為河南八公山大營的精銳。

  中午時分,金軍第二部七千人如判斷的那般正式出發。

  下午時分,趙玖與御前班直、多名近臣一同隨呼延通部渡河,從內渡再次回到下蔡,卻因為要防範消息,只是停在府衙內,並未露面。

  而就在趙玖入城後不久,傍晚時分,韓世忠本人著尋常鐵甲,也不帶旗幟,忽然只率數騎從金營方向馳來,並在一番近乎雜耍的追逐戰後從容入城,卻又向趙官家提出了更改攻擊時間的建議。

  「不好夜襲,改成明日清晨突襲?」

  趙玖聞言稍微一頓,然後即刻頷首。「就依照良臣所言。」

  韓世忠本還想解釋一番的,卻居然落空,而且非只是官家一口應下,便是隨行文武也多無言,便乾脆告辭。

  而人一走,一直冷眼旁觀的張俊張太尉方才在旁開口:「好教官家知道,韓統制這是怕了!」

  「竟是如此嗎?」端坐不動的趙官家面不改色,反而伸手指向了自己身上的那件嶄新大紅袍。「朕還以為韓卿是想讓出城襲營士卒都能看清城頭上朕的新衣呢。」

  張俊微微一怔,本想就此忍住,但還是沒能忍住:「官家!這根本就是韓五之前妄下大言,非要張羅什麼夜襲,結果今日親自去偵查一番,發現金軍守備嚴密,他的夜襲舊策根本不通,這才改了清晨突襲!」

  「張太尉此言不妥,」就在此時,御史中丞,兼與張太尉有半個同名之誼的張浚卻忽然出列,當眾駁斥。「韓統制此番調整,固然可能是低估了金軍守備,但何嘗不算是高估了我軍夜戰之力……夜襲不成,到底是今日才明白過來金人太強還是今日才發現我軍太弱,恐怕真不好說吧?」

  張俊見到是御史中丞,心下先懼了三分,氣勢也為之一滯,而等他打起精神準備反駁之時,卻有一人冷笑一聲,搶在他之前對上了御史中丞,張太尉抬眼看去,赫然是這幾日同甘苦的趙鼎趙大牧!

  「張憲台!」趙鼎甫一開口,言語中疏離激憤之意便彰顯無疑,竟是絲毫不顧往日交情一般。「好教張憲台知道,我等日夜在淮北臨敵,金人虛實盡知,若你們這些後方大員不曉得金軍虛實,問一問我等便是,何至於在這裡玩弄什麼口舌?」

  「不錯,」張俊醒悟過來,趕緊應聲。「若韓五之前能問一聲我們淮北,何至於臨陣改策呢?關鍵是還將官家陷於險地,好教官家知道,臣久在此處與金軍周旋,深知金人軍營整齊有備,寬廣有序,夜間執勤嚴密,甚至還有鷹犬日夜提防……」

  「鷹犬?」面無表情聽了半日的趙玖忽然嚇了一跳。「海東青和軍犬?」

  「不、不錯。」張俊也被趙官家的反應嚇了一大跳,卻只能硬著頭皮解釋。「正是海東青和軍犬,金人擅長漁獵,行軍打仗法度多出自狩獵之法,自然有所攜帶,以作防備!」

  「海東青飛的如此高,豈不是將城內虛實一目了然?」趙玖趕緊追問。「咱們此番調度,豈不是也讓海東青瞧去?」

  「官家想多了。」張俊這才弄懂官家的意思,卻又鬆了一口氣。「海東青不過是獵隼而已,臣家在關西,也多有見識……這種東西再聰明也不過就是只鳥,草原荒漠雪地之中,大隊人馬行進它能曉得,中原腹地,到處都是人,野地里大股人流它都難分辨軍民,又如何能弄懂城中是怎麼回事?若真有這般神奇,臣的砲兵初起之時女真早該知曉才對!」

  趙玖知道自己鬧了笑話,這才緩緩頷首:「換言之,這海東青到了中原,也就是借獵隼空中無敵之態,傳遞個軍情密件,算是個信使居多些?」


  「不錯。」張太尉連連頷首。「好教官家知道,其實單以營寨防備而言,這鷹未必如犬,犬未必如營寨,營寨未必如人……總之,若韓世忠當日敢問臣一句再進此策,便絕不會鬧出臨陣改期這等荒悖之事來!」

  趙玖乾笑一聲,即刻頷首:「朕知道張卿這些日子獨立在下蔡支撐,乾的都是苦活累活,更知道你為了守下蔡,幾乎算是毀家紓難,這一戰你是大大的功臣,朕心裡是明白的!總之,斷不會讓你白打這一仗的!」

  張俊聞得此言,瞬間覺得骨頭都鬆了幾斤,只覺得自己沒有白賭這一場,也是即刻頷首不及。

  倒是一旁的趙鼎,稍顯無奈起來……官家雲裡霧裡,不知道是裝糊塗還是真糊塗,但其中繞著法子維護韓世忠之意卻也不要太明顯。

  這麼一看,張韓二人之中還是韓世忠更得聖心一些!

  而繼續深究下去,只能說,無論如何,跟張德遠先登一步,然後步步領先相比,他趙元鎮始終還是各方面都差了一點什麼。

  但好歹沒有錯過這一回!

  且不提戰前些許波折,翌日清晨,四更時分,幾乎一夜難眠的趙玖趙官家被人喚醒,復又在張太尉的親自護衛下,帶著一眾行在要員登上了下蔡城的東門樓。

  而此時,門樓上赫然已經擺上了數桌酒席。

  「軍士們可曾飽食?」換上了新的圓領紅袍,戴上了硬翅幞頭的趙官家瞥了眼城門後密密麻麻的著甲軍士,卻是並不著急入座,反而朝張俊微笑發問。「朕昨日帶來的財貨可曾盡數發了下去?」

  「請官家放心!」張俊全副甲冑,拱手俯身而答,難得嚴肅。「賞賜已盡數發下,甲冑軍械也盡數調配妥當,剛剛也分批飽食……」

  趙玖連連頷首,卻又努嘴示意:「酒水呢?」

  「官家,」壽州知州趙鼎終於苦笑插了句嘴。「守城快兩月,雖然不乏食水,但城中酒水委實已盡了,這點根本就是尋韓統制臨時要的……」

  「既然如此珍貴,那便暫且撤下。」趙玖揮手放聲言道。「待軍士們得勝歸來,朕與他們共享也來得及……之前且讓朕觀諸位如何破敵!」

  這番話,明顯是說給城下士卒聽的,張俊和趙鼎哪裡不懂?於是二人根本不敢怠慢,即刻便要依言而行。

  不過就在此時,城下原本安靜探頭去看官家的軍士堆中,卻忽然有人大著膽子放肆出言:「官家!依著俺說,這次出去,未必就能回來用你的御酒,就如趙知州說的那樣,兩個月,嘴都淡出鳥來了……何妨先給俺們用了?」

  城上文武,什麼御史什麼學士什麼知州什麼都統制,各自尷尬失色,張俊更是氣急敗壞,朝城下跺腳而言:「李老三,今日是在御前,你就不能與我安生點嗎?沒有功勞,憑什麼與你酒喝?而且馬上便要出擊,此時賞賜,豈不是要亂了出擊次序?」

  趙玖本想就勢賜下,聞得此言,又見東方漸漸發白,城下不知道多少甲士都在趁著晨暉翹首來看自己,也是微微一笑,便不再多言,而是引行在文武從容落座。

  城下那軍中痞子似乎也知道理虧,只是隨便嘟囔兩句,到底也並未多說什麼。

  須臾片刻,隨著趙官家端坐不動,先是龍纛掛起,隨後下蔡城內卻是忽然集體發砲以做訊號。

  接下來,下蔡城東門北門西門外的吊橋一起放下,便是南面水門處也早有浮橋聯通門外河堤……連著淮河中撲上岸的小舟,累計萬餘宋軍甲士分成數部,即刻鼓譟出擊,撲向了已經略顯慌亂的金軍大營。

  到此為止,東方日白,這片沉寂了近兩月的淮北平原戰場忽然間整個躁動了起來。

  但不知為何,龍纛之下,迎著日出端坐不動的趙官家卻忽然覺得,自己那躁動了半年的心臟,此時反而平靜了下來。

  恍惚之中,前方已然接戰。

  PS:給大家正式拜年了!願大家新的一年裡健健康康,人人都能發大財!小九磕頭(迫真)!

  本以為自己可以的,但事實上年三十還是夠忙……手機碼的,湊了一章來拜年,望見諒。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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