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一後無妃(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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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局勢動盪,西京屢遭侵擾,秦劍無暇再提大婚的事情,而我也大大鬆了一口氣。我趁秦劍忙碌的時間,細細觀察秦府的地形,順便查探小蟲子在哪兒?

  估計是秦劍再次叮囑府中府中僕人不准再討論西凌局勢,我的消息重又閉塞,但讓我意外的是秦劍竟將小蟲子帶到我身邊,那一刻我說不出怎樣狂喜。

  原來能親眼看著他入睡,能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摸一下他的臉龐,都是一種說不出的幸福。

  「娘,血啊——」

  「娘,殺人,小蟲子怕——」剛開始的一個月,小蟲子總會做噩夢,常常在半夜嚇醒,額頭全是汗,即使我將他摟在懷中,他還是渾身發抖,當他睜眼看到我、聽到我的聲音,情緒才漸漸安定下來。而我不在他身邊的這段日子,他是怎麼過來的?想想都心疼。

  「別怕,別怕,娘會一直在小蟲子身邊。」我緊緊摟著他。

  「娘,爹會來接我們回家嗎?」小傢伙含糊不清地問道,我輕輕地撫摸著他的臉頰,心中揪痛。

  白天我教小蟲子讀書識字、彈琴畫畫。

  「歡兒,你的字這麼丑,還好意思教你的兒子?府中澆花的春花嫂寫的字都要比你好看。」秦劍笑如春風地說,然後在小蟲子面前示範寫了幾個字。可惜小蟲子對他充滿敵意,根本就不聽他的,秦劍也不惱,不管小蟲子聽不聽,總是在旁指導。

  秦劍在的時候,小蟲子就故意將字寫得醜醜的,顯示他一點都不領情,但秦劍走後,他寫的字漸漸端正起來,其實他是聽進耳朵里了。

  滿天繁星的夜晚,秦劍會在我們身旁說一些神奇有趣的故事,他的聲音也清朗好聽,娓娓道來,如帶著一種魔力,讓人忍不住要凝神靜氣地聽。小蟲子剛開始走得遠遠的,擺出一副「你說什麼我都不聽」的樣子,繼續把玩著手中的小石頭,但漸漸地,他的神情隨著故事的起伏有了變化。

  「那小羅仙會死嗎?」小蟲子擔心地問,他一方面對秦劍充滿敵意,一方面卻又不自覺被他吸引。其實秦劍這般風采的男子,的確很難讓人討厭。

  「不會。」秦劍笑著說,笑容溫潤,讓人心曠神怡。估計是覺得自己不應該跟敵人那麼友善,小蟲子繼續繃緊臉,目視前方,但耳朵卻豎了起來。

  知道小蟲子喜歡小石頭,秦劍收集了很多花花綠綠的小石子,故意在小蟲子面前擺威武的獅子、漂亮的駿馬,弄得小蟲子頻頻張望。

  「娘是我爹的,你不搶我娘,我才跟你玩。」小蟲子看著那堆小石頭垂涎欲滴,卻又偏要裝出滿不在乎。秦劍沉默不語。

  「娘是我爹的,不許你搶她。」這傢伙一邊對著秦劍叫,一邊眼饞地看著那些小石頭,但秦劍還是沒有回應他。於是,小蟲子始終都不碰一下那些小石頭,有性格得很,只是秦劍一離開,他就迫不及待玩了起來。

  「沒人要它們,我看它們可憐,才碰的。」秦劍回來,小傢伙如是說。他放下手中小石頭,很鎮定地走了。

  「歡兒,我也想要一個孩子,一個屬於你我的孩子。」絢爛紅霞下,秦劍目光充滿渴望,渾身上下柔和而溫暖,秦劍的深情對我來說是一種沉重的負擔。

  「為什麼要對我那麼好?」

  「因為你是我的妻子。」

  秦劍緩慢輕柔地融入我們母子的生活,一點一滴地瓦解小蟲子的敵意,如春雨般潤物無聲。

  他與小蟲子的拉鋸戰,既耗神又勞心,但秦劍顯示出了超凡的韌勁與耐心,如此生活了半年。這半年裡我從來沒有停止對冷凌風的思念,秦劍也從來沒有停止他的努力。

  我每次哀求秦劍放我回去,他總是沉默不語,西凌戰敗、冷凌風奪回涼州的消息傳來,我像匹小野馬那樣在秦府奔跑,似乎回到十歲那年的肆意張狂。

  壓在心頭的大石消失了,我抑鬱的心情一掃而空,小蟲子因為能天天見著我,笑容漸漸多了,只是偶爾還會做噩夢,估計那血淋淋的一幕,會影響這小傢伙很長一段時間。

  我干著急,卻愛莫能助,有時我真恨不得飛進他的夢裡,抱著他逃離所有血腥的場面。

  秦劍教小蟲子寫字繪畫,教他吹簫練武,愛他卻不慣著他,他說玉不琢不成器。秦劍對小蟲子如此用心,讓我也不得不動容。

  有時我彈琴給小蟲子聽的時候,秦劍也會在一旁吹簫,簫音纏綿,聽得小蟲子一愣一愣的,府中一干下人也聽得如痴如醉。不得不說,秦劍那一身風華無人能及,尤其是彈琴吹簫之時。

  只是我彈著彈著,就會想起冷凌風,曲終弦斷,說不出的傷感焦慮。

  「婚禮已經準備好了,三天後我們成親。」秦劍說,他說這話時,十分平靜,平靜得如說一句家常話,卻又充滿力度。

  「秦劍,我不能嫁給你,你如果如此相逼,我唯有一死。」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貞烈,竟然要為一個男人徇情?」秦劍眸中閃爍關怒火,很用力地抓住我的手,勒出了幾條血痕。

  「我嫁給你之後,到你休了我之前,我何曾看過旁的男人半眼?什麼勾引大伯、什麼與侍衛私通,都只不過是你強加於我的罪名。如果你不是將我休棄在先,我又怎會變心?難不成你另娶新婦、棄我如敝帚,我還要為你守身如玉?」其實他不知道,他曾經傷我有多深!以至於我花了多少年的時間,才能逐漸相信一個男人的愛。

  聽到我的話,秦劍的身體猛地一顫,眼中閃過痛苦的神色。

  「我只是想保護你。」

  「為什麼你當初不肯對我明言?我們是夫妻,本應齊進退、共患難。但是你把一切默默都承受了,你有苦說不出,而我卻心如燈滅。秦劍你不能怪我變心,放了我回去吧,求你了。」

  「歡兒,你求我,我求誰呢?我是不會放手的,你可以不嫁,除非你不要這個兒子了!」聽到這話,我渾身一震。

  「秦劍,你真的要我死在你面前?」我將刀擱在脖子上,求秦劍取消婚禮。

  「如果你要死,誰也攔不住,但你不會死的,你捨不得你的孩子。我會給時間你適應,因為一輩子還很長。」

  「你想回到冷凌風身邊,只是在做夢。你就是走得出秦府,也走不出這西京,你就是插上翅膀,飛上天,我也會將你射下來。冷凌風想將你奪回去,那也是做夢!如果你拒絕成親,三天之後,你甭想再看到你兒子一眼。」秦劍的眸中有一種讓我害怕的堅定,我跌坐在地上。

  「秦劍,你怎能這樣?」

  「合歡,我明知道你的心已經不屬於我,但我還是不捨得放手。你本來就是我的妻子,在我的心裡就只有你一個妻,怎麼就突然成了別人的了?」秦劍喃喃地說,那一刻,我們從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絕望。

  第二天秦劍外出籌備大婚的時候,秦厲來了,他與秦劍有幾分相似,他那如刀刻般的臉龐帶著霸氣與堅硬,給人很強的壓迫感,這種男人註定是站在山巔俯瞰天下的。

  「是我當年錯誤的決定,才讓你和秦劍分離多年。如果不是我有私心,不肯娶公孫媚,你們也不至於誤會那麼深。你要恨就恨我吧。只要你不傷害秦劍,我就保證絕不傷害你兒子一分一毫;但是如果你敢傷秦劍一分一毫,我會讓你痛不欲生,後悔今世為人。」

  「我的夫是冷凌風,我愛的是他,我不能嫁給秦劍。」

  「你以前不是千方百計勾引秦劍嗎?你以前不是想方設法要嫁給秦劍嗎?你們楚家的女人怎麼說變就變?」秦厲眸中涌動怒火,憤怒中卻又帶著傷痛,渾身上下散發著危險的氣息,我心中不禁一凜。

  「如果你敢傷害秦劍,我絕對不會放過你,包括你的兒子。」秦厲的聲音稍稍壓低了些,因為身後有腳步聲響起。我的心寒了,秦劍或許不會傷害小蟲子,但秦厲不會顧念我的孩子,有他在,小蟲子的安全根本得不到保證。

  「二哥?」秦劍見到秦厲有些愕然。

  「找不到你,剛好看到弟妹,就聊了幾句。我回宮了,後天我會率滿朝文武前來道賀。」秦劍拍了拍秦厲的肩膀,然後大踏步離開。月色下,那身影顯得特別頎長高大,如同一座大山,給人強烈的壓迫感。

  「我二哥找你說些什麼?」秦劍問我。

  「你二哥怕我會傷害你,但我來之前你手下給我餵了藥,手腳酸軟,內力運不上來,隨便走動一下還可以,要傷人哪有這本事。」聽到我的話,秦劍笑了笑,只是目光幽暗了幾分。

  「秦劍,我可以嫁給你,但你必須現在就放小蟲子回家。」秦厲走後,我對秦劍說,秦劍卻搖搖頭。

  「歡兒,小蟲子走了,我不敢保證你肯嫁給我。」秦劍靜靜地看著我,無論我怎麼哀求、怎麼痛哭,也不為所動。

  三天之後,是我與秦劍大婚的日子。

  148:一後無妃(二)

  這是我和秦劍第二次成親。猶記得那年我十五歲,鳳冠霞帔,十里紅毯,一地花色。我心如鹿撞,滿心歡喜;如今熱鬧依然,心已滄桑。

  聽說這次大婚空前隆重,滿朝文武一起道賀,西凌皇帝親自派人為秦府貼喜字掛燈籠,十里紅毯,萬里紅花,筵席綿延十條大街,喜慶而歡騰。


  一大早,喜娘就替我挽髮髻、貼紅妝。

  「夫人,覺得怎樣?」我朝鏡子看去,朦朦朧朧看不清,不知道是鏡髒了,還是眼濕了?

  出門的時候,小蟲子蹦蹦跳跳地迎過來,想是今天穿了新衣服,所以心情特別雀躍,特意過來給我瞧瞧,但當他看到身穿嫁衣的我,他的笑容一下子凝固在臉上。

  「娘,我們走,娘你是爹的,你是爹的啊!」那天的小蟲子哭得聲嘶力竭,拼命衝過來想將我拽出去,幾個侍衛都攔不住他,他的話讓我心酸不已。

  「娘,我們回家吧,娘,你是我爹的,你是我爹的。」小傢伙喊得一聲比一聲大,一聲比一聲悽厲,直到嗓子啞了,他依然喊著,原來他什麼都懂得。

  「娘永遠都是小蟲子的,永遠都是。」我緊緊摟著小蟲子,但最後還是被人分開了。走了幾步,我忍不住回眸看他,陽光下,他一臉淚痕,彷徨無依。

  「娘,你是爹的,你是爹的。」嘶啞的聲音漸漸小了。淚濕了妝容,接下來的儀式,我做了些什麼,我一點都記不清了,整個人渾渾噩噩,如同一個木偶。

  如今冷凌風已深入我心,秦劍硬要用這種方式將他整個人從我的生命中剝離出去,勢必令我痛得鮮血淋漓。

  新房紅燭高燃,一切都如當年一樣。

  不得不說穿著喜袍的秦劍俊美得讓人移不開眼睛,臉龐帶著甜蜜而幸福的光芒。看得出他今晚喝了不少酒,今夜是下手的最好機會,但為什麼手那麼抖、心那麼亂?

  「歡兒,歡兒,我終於把你找回來了。」新婚夜秦劍喃喃地叫著我的名字,聲音透著說不出的滿足,眼眸晶亮,發出異樣的光彩,深情而溫柔。

  秦劍身穿喜袍緩緩朝我走來,但我腦海中卻浮現出冷凌風那張俊朗的臉,他沙啞著聲音說:「羅小歡,你不能這樣對我。」他紅著雙眼對我說,「羅小歡,你不能另嫁他人,你不能離我而去,難道你真忍心讓我孤獨終老?」

  「這段時間我都忍著不碰你,想不到一等就是大半年。那年我錯過了我們的洞房花燭夜,今夜我不會那麼傻了。」當秦劍吻住我,意亂情迷地解開我身上的嫁衣時,我左手摟著他的腰,右手摸出藏在枕頭下的匕首,準確無誤地抵住了他的脖子,然後迅速點了他穴道。

  「秦劍,對不起。」

  「楚合歡,你我今日重新拜過天地,你已經是我名正言順的妻子,我是不會讓你離開的,即使你殺了我。」秦劍的聲音平靜,似乎一點都不意外我這樣對他,只是眸中帶著痛楚之色。

  「秦劍,我不想傷你,我曾經不被人所愛,所以我很珍惜那個愛我的人。」我愧疚地對他說。

  「不要驚動任何人,給我準備好一輛馬車,把我的孩子帶到我的跟前,否則我就殺了他。」守在外面侍衛看到這一情景,臉色發白。

  眾人猶豫間,我的手微微用了用力,一縷血絲沿著鋒利的匕首流淌下來。眾人一見便慌了神,不一會兒小蟲子來了,他看到這場面,剛開始有點慌亂,但很快就鎮定下來,跑到我的身邊。小傢伙並不是拉著我,而是做出一個打鬥的準備動作,一副要跟他們拼了的樣子,這小傻瓜。

  很快馬車來了,但在馬車旁是一臉陰冷的秦厲,看到他,我的心猛地收緊。

  「秦劍,我不是叫你今晚少喝酒,我不是說她武功已經很高,叫你今晚要防著她的嗎?」

  「不是他不謹慎,是他的手下之前給我下了藥,他以為我武功盡失。可惜他不知道我百毒不侵。刀劍無眼,不小心碰到他,那就麻煩了,快些讓我們離開吧。」我狠厲地說道,其實我並不想傷秦劍,但今日是我能離開的最好機會了。

  「秦劍不知道你百毒不侵?他什麼都沒跟你說?」秦厲大笑,聲音充滿憤怒,也透著蒼涼。難道秦劍他知道?

  「二哥——」秦劍皺眉,秦劍出言阻止。

  「歡兒,你武功尚在,我一直都知道,你的枕頭下藏著匕首,我也知道。我就想看你心有多狠,看你是不是狠心到對我痛下下手。」秦劍說,臉色如常,只是那聲音帶著秋的蕭瑟寒涼,讓人不禁打了一個寒戰。

  「二哥,把馬車撤了,把小蟲子抱回去,我看她是不是真的要殺我?」秦劍說。

  「你敢!」我有些慌了,因為他是敢如此做的。

  「我有何不敢?」

  「你們都給我撤了。今日之事,不准再說一個字,否則殺無赦。」秦厲的聲音陰冷得如地獄吹上來的風,除了秦厲,四周的人一下子退得乾淨。留下我單獨面對這樣一個男子,壓迫感驟然增強。


  後來發生的一切,混亂而模糊,我記得秦厲突然來奪我的劍,我與他打鬥起來,秦劍生怕秦厲傷到我,前來阻擋,混亂中,我的匕首不知道怎的插入了秦劍的胸膛,秦厲一怒之下,揮劍刺向我,秦劍硬生生用手握住鋒利的長劍,一滴滴血滴落在撒滿花瓣的地上。

  「秦劍!」秦厲大叫,聲音帶著憤怒,更多的是疼痛。

  「二哥,別傷她。」秦劍的聲音充滿焦急,也充滿傷通。我那匕首插得很深,我看到鮮血從他身上噴涌而出,我臉色蒼白,握著匕首的手抖得厲害,心也在抖,我從不曾想這般傷他。

  「楚合歡是不捨得這樣對我的,你……真的已經不愛我了?你可以在插深一些,這樣我就不會痛了。」秦劍對著我笑,笑容是那樣慘澹,胸膛、手掌都淌著血,染濕了喜袍,浸濕了一地紅花,慌了我的心。

  「你這忘恩負義的女人!你知道他為你,都做了些什麼嗎?當年他得知你中了玉枯骨這種劇毒,他不眠不休地看藥書,幾乎把眼睛都看瞎了;為了求得玉蟾蜍,他在神山妖婆腳下跪了足足三天,他怎會不知道你百毒不侵?楚合歡,如果不是他對你情深至此,今日你就是有十條命,也別想活著。」秦厲厲聲說道,目光帶著濃烈的憤怒。

  我手中帶血的匕首叮噹落地。

  他如此高傲的一個人,竟然為了我,給一個女人下跪三天三夜?我蹲在地上,紅色長裙覆蓋在地上,鮮紅如血。

  我很想放聲大哭,但卻哭不出來,心裡為何如此難受?

  「楚合歡,你當初以財相誘,如今我以兒相逼,因果報應。當初你愛我有多低賤,如今我就愛得你有多卑微。因為愛你,我連自尊也捨棄了。」秦劍臉色蒼白,府中大夫匆匆趕來。

  「阜郢,明日告訴天下人,說秦王妃有孕三月,今日是雙喜臨門。」秦厲吩咐手下。兩個聲音同時在耳畔響起,迷迷糊糊,很不清晰,我知道秦厲是想絕了冷凌風的念想,堵上我所有的退路。

  大婚當晚,大夫為秦劍療傷,小蟲子被秦厲帶到西凌皇宮。

  「娘,我會好好學武功來救你。小蟲子不在,你不要怕。」小蟲子離開的時候,不哭不喊,只是極其認真地對我說了這麼一句話。

  「娘不在,小蟲子也不要怕。」那天小蟲子離開的時候,腰杆挺得特別直,隱約有他爹的風采。

  小蟲子離開之後,我心如刀絞般地痛,秦厲不是秦劍,我不敢想像他會怎麼對待我的小蟲子,還有插秦劍那一刀,還有他那鮮血淋漓的手掌,讓我心亂如麻而又擔憂不止。我跌坐在新房柔軟的毛毯上,靈魂無處安放。

  時間如白駒過隙,轉眼又是一年,我與小蟲子分離了整整一年。

  一年後,嬰兒的哭聲打破西凌後宮的寂靜,一陸姓女子順利產下龍鳳胎,此女封德妃,西凌後宮一妃無後。

  傍晚秦厲出宮到秦府來,我猜他今日心情好,便想去打聽一下小蟲子的情況。沒想到秦厲喝得酩酊大醉,摔破了所有的酒罐。

  「小鬼,我只想要你和我的孩子,小鬼,我只想要你和我的孩子。」

  「小鬼——」秦厲那一聲小鬼喊得痛入了骨,帶著幾分悽厲與悲涼。

  「二哥,你醉了。」秦劍過去扶他,聲音也帶著痛意。

  「楚漫雲,我只想要你一個女人,為什麼有了江山,就失去了你?為什麼?我真的只想要你一個。」

  夜色濃濃,一地破碎寂寥。

  同年三月,土國,吐魯國、聖女國歸屬涼州,冷凌風稱帝,涼州為都,國號大曆,已經湮滅了數百年的大曆王朝在涼州重新崛起。

  大曆後宮一後無妃,有人說皇后姓羅名小歡,有人說大厲皇后與西凌秦王妃是同一女子,姓楚名合歡。

  149:近鄉情怯(一)

  小蟲子在秦厲的手中,始終是我的一塊心病,聽說他進了西凌後宮之後就沒再說過一句話,除了在夢中喊爹娘,宮中誰要是靠近他,他就跟誰拼命,暴怒得像兇狠的小獅子。聽到這些,我的心撕扯般地痛。

  我以血盟誓,只要秦厲肯將小蟲子送還給冷凌風,我答應此生長伴秦劍身邊,否則五世輪迴,世世飽嘗人世間的最深重的苦痛。

  秦厲斷然拒絕。

  「二哥,只是一個孩子,放了他吧。」秦劍說。我感激地看著他,可惜秦厲依然搖頭。

  「只要他的兒子留在這裡做質子,冷凌風他這一輩子就如同斬斷翅膀的雄鷹,再有力也飛不上天空;只要他的兒子在,他這一生就如同沉睡的蛟龍,永遠都無法攪動一絲風浪。」


  聽到秦厲的話,我的心都涼了,這些年我們母子在此,冷凌風那邊一定是舉步維艱吧。每每想起他那孤獨的身影,我都不敢往下想。

  冷凌風,如果我這輩子都回不到你身邊,你就找一個好女人陪著你吧,要不一生太漫長、太孤寂。而我已經耽誤了你多年,已經讓你等待孤寂了那麼多年。

  就算我不能回到他身邊,起碼我也要把小蟲子送回去,一定要送回去。當年晚上,我跪在秦劍腳下。

  「秦劍,當年你為了我跪了三天三夜,今日我為了小蟲子,我願意跪你一輩子,求你想辦法將小蟲子送回冷凌風身邊,他還只是一個孩子,只要他回去,我就不走了,我這輩子都留在你身邊。求你了。」

  燈火中秦劍俊美的臉龐有些發白,清亮的眸子籠上暮色,最後他扶起我,一言不發地走出了房間。

  「我答應你,並不是因為我相信你的承諾,而是因為我在乎你。」濃濃的夜色下,秦劍的背影顯得是那樣落寞寂寥。

  我不知道秦劍用了什麼辦法,秦厲終於點頭了,那一刻喜悅的淚水如潮水般涌了出來,模糊了我的雙眼。

  「楚合歡,你兒子我可以放,但你今日必須當著我的面,以你兒子的性命起誓,此生長伴秦劍身邊,除非秦劍主動要你離開。還有,你得寫一封信給冷凌風,與他斷絕關係,並且簽下離合書,表明從此你只是秦劍的妻,西凌的秦王妃。否則一切免談。」秦厲的聲音冷硬,渾身上下散發出一種凜然之氣。

  「好,我答應你。」我點頭,我無從選擇。

  我以為我已經能從容面對,但在離合書上籤下自己的名字、在信中寫上「此生緣絕,夫妻情斷」這些字時,我的手還是抖得厲害,心如刀剜,疼痛難忍。

  冷凌風,千萬不要怪我,我也是沒有辦法,我不能讓小蟲子一生留在這裡做質子,我不能讓你成為斷了翅膀的雄鷹、沉睡的蛟龍,一輩子受人制約。

  只是我也害怕你會像冷老爺子那樣孤寂一生,我害怕你皺眉的時候沒人替你撫平額頭,我怕你夜半獨對明月,孤枕難眠,我怕……

  原來心中還有那麼多牽掛。

  「歡兒,看我帶了誰來!」聽到秦劍的聲音,我猛地回頭,陽光下小蟲子就站在我身後的大樹旁,距離上次離別,已經整整一年,如今再見,悲喜交加。

  「娘,我很想你,娘——」小蟲子撲在我的懷中,那淚水似積蓄了一整年,缺堤一般洶湧澎湃。

  「小蟲子,今天你可以回家了,可以去見爹了。」我蹲下身子,用手擦乾他的淚,心中酸澀。

  「娘,真的嗎?」笑容一下子從小蟲子的臉上綻放,絢爛如花,如同他爹的笑容那般耀眼。還好,我的孩子還會笑。

  「現在就送他回去吧。」我對秦厲說,其實我很想再看一眼小蟲子,我很想抱多他一會兒,這次一別,不知此生是否還有再見時。但我不敢讓小蟲子再多停留,我怕秦厲會反悔,我想讓他立刻走,走得越快越好。

  「娘,我們一起走,娘,我們一起去找爹,我們一起回家。」那天小蟲子死死拽著我的手臂,力氣大得讓我的手臂起了幾條血痕。最後我目送他被人抱上馬車,聽著他聲音嘶啞地喊著「我們一起回家」,喊了一聲又一聲,我心如刀割。

  馬車漸行漸遠,直至看不見了,他那嘶啞的聲音卻仍不停地在我腦海中迴蕩,越來越響、越來越清晰。我朝著馬車招手,雖然知道他根本看不到。

  「謝謝。」我聽到秦劍對秦厲說。

  「當年我為了江山,失去了自己最心愛的女人。今天我放他,只不想為了江山,再失去我唯一的弟弟。」秦厲說完轉身離開,即使是他的背影,也帶著王者的霸氣,只是我覺得他也是一個寂寞的人。

  「冷凌風花了四年的時間讓你忘記我,我願意花十年的時間讓你忘記他。我會等,等你心甘情願的那一天,等你重新愛上我的那一天,只要你一直在我身邊。」秦劍一邊說,一邊牽起我的手。

  冷凌風,十年時光,我能把你忘記嗎?

  那年能忘記秦劍,是因為他給了我無限傷痛,如今我忘不了冷凌風,因為他給了我太多甜蜜。

  西凌在秦厲與秦劍的治理之下,國力如日中天,但卻越發低調友善,這一年多,不曾與任何國家發生糾紛,積極發展與各國的邦交。這樣的西凌、這樣的秦厲讓我更害怕,我總擔心他有一天會將涼州連根拔起。

  十月初八,是秦厲的生辰,聽說有好些國家的皇帝都前來道賀,其實這也不過是他與其他國家友好往來的一個手段,秦劍作為他的皇弟,肯定出席。


  這一年來,我基本天天待在秦府,如困在華麗鳥籠里的一隻斷了翅膀的鳥。我曾經也想方設法出去過,為冷凌風救我製造機會,只可惜,聰明的秦劍根本不給任何機會我與冷凌風接觸。而自從小蟲子離開西凌皇宮,自從我簽下了離合書,答應留在秦劍身邊,我就死了這條心。

  儘管秦劍體貼入微、府中錦衣華食,我還是瘦了下去。秦劍見我如此,提議帶我出去散心,只是如今跟他出去,我已經沒有十五歲那年的情懷,當年我的心裡只有他一個,而如今我的心中有了永遠無法斬斷的牽掛,有了無窮無盡的愁思。

  「歡兒,我要怎樣做,你才能開心起來?」

  「歡兒,你什麼時候才能像以前那般愛我?」

  「歡兒,看到你的人,得不到你的心,這種感覺很無助。你告訴我,我應該怎樣做?你告訴我,我要怎麼做才能補回我們錯過的十年?」秦劍問我的時候,俊美的臉龐帶著彷徨與煩躁。

  其實我已經很努力讓自己綻放絢爛的笑臉,為什麼他還是覺得我不快樂?

  十月初八如期而至,那天夕陽如血。

  秦劍牽著我的手進宮。我對皇宮的記憶只停留在十三歲之前,一眨眼,十多年就這樣過去了,宮中雖已易主,但景觀卻沒有多大改變,只是如今的皇宮要比以前冷清多了,即使今晚處處紅花彰顯著喜慶,卻依然讓人感覺寂寥。

  在我的記憶中,皇宮是很熱鬧的,有穿梭巡邏的侍衛,有清秀的宮女,還有國色天香的各宮妃嬪,鶯歌燕舞,衣袖飄香。如今三宮六院都空著,即使亮著燈,也還是太靜。

  「宴席差不多開始了,我們過去吧。」如果不是秦劍提醒,我還真的想一直走下去,畢竟這裡曾經留下我不少的記憶。

  宴席設在御花園,那裡燈火通明,酒香撲鼻,笑聲不斷,顯得熱鬧非凡,與後宮的冷清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秦王爺,秦王妃到——」在眾人的注視中,秦劍一邊與眾人打招呼,一邊牽著我的手落座,吸引了無數人的目光。

  「秦王爺不愧西凌第一美男子,這身氣度風華誰人能及?」

  「傳言不假,秦王妃果然是仙子下凡,傾城之貌。」

  「三弟,今天還真不該讓你來,你一出現諸王都把朕給忘了。」聽到秦厲的話,眾人都笑了,氣氛一時很熱鬧,我在眾人的目光下從容落座。

  「北皇是北國第一美男,秦王爺是西凌第一美男,想不到今天朕有幸一睹二人風采,實屬人生樂事。」不知道誰說了一句。北天帆來了?我忍不住擡頭看去,就是這一眼,讓我幾乎將手中杯子摔碎。

  北天帆身後站著一個男子,容貌普通,但對上那雙眼睛的那一刻,我心神俱震,旁人認不得這雙眼睛也就罷了,我怎會不認得?

  西凌皇宮猶如龍潭虎穴,他怎麼那麼傻跑過來?不要命了?

  「歡兒,怎麼了?不舒服?」秦劍低頭,關懷備至。

  「沒什麼。」我朝秦劍嫣然一笑,一定要冷靜,一定要冷靜,不能讓秦劍發現一絲絲端倪,否則冷凌風就有危險了。

  接下來的宴會,我舉止得體,不時回應秦劍的話,不敢再看冷凌風半眼,酒過三巡,各國的帝王派隨從給秦厲獻禮,輪到冷凌風的時候,我的心提到了咽喉。

  150:近鄉情怯(二)

  「歡兒,你的手怎麼那麼冷?」秦劍不無擔心地問。

  「我沒事。」我努力讓自己放鬆,但我還是出了一身冷汗。冷凌風托著一個金色盒子,緩緩走過去,我不敢死死盯著他,我怕被心細的秦厲察覺。突然驚呼聲驟響,我猛擡頭,那盒子突然成了一柄劍,劍刃直抵秦厲的咽喉,估計這裡面有公孫宇的功勞。

  這一變故突然而迅猛,我聽到了幾個杯子破碎的聲音,有幾個年輕帝王竟然嚇得臉色發白,倉皇離座。

  「誰?」秦厲問,依然是氣定神閒,渾身上下散發出懾人的氣息。

  「我今日只想帶我的女人回家。」聽到冷凌風的話,秦劍渾身一顫,他已經猜到來人是誰。

  「諸王請先回寢宮歇息,今晚本王有點家事要處理。」秦厲平靜無波地說。說話間,人影涌動,賓客退去,禁衛軍圍了上來,混亂中北帝竟然將刀子擱在了淵皇的脖子上。

  「北天帆你——」淵國的老皇帝嚇得渾身顫抖。

  「不好意思,北天帆還在路上,我們只是偷了他的請柬混了進來,我不想傷你,但我與西凌的皇上有點個人恩怨,今天你這顆頭顱能不能還留在脖子上,那就得看秦厲想不想你活著了!」這是牧歌的聲音,估計他這張臉是龍七的傑作。


  「冷凌風,你如此做,是不想活了?」秦厲的聲音低沉而狠厲。

  「我想活著,但我要跟我的妻子一起活著。」冷凌風聲音沉穩而有力,但雙眼卻不曾朝我瞄一眼。

  「你的妻子?離合書沒收到嗎?她如今是西凌秦王妃,與你一點關係都沒有。」

  「她有什麼資格給我簽離合書?我的妻子自然只有我才能休。我一天未簽字,她一天都是我的妻子,就是到死,也必須跟我合葬,墓碑之上,也是刻著冷凌風之妻楚合歡。」

  冷凌風的聲音鏗鏘有力,他迅速封了秦厲的穴道,然後把刀子放在秦厲的脖子上,看我的目光中有怒火掠過,他一定是在惱我給他簽了離合書。

  「皇上,不就一個女人嗎?你如果要女人,我們大淵年年進貢你一大批,朕的命要緊。」淵皇嚇得腳發抖,秦厲的臉色變得異常難看。

  「秦厲,如果因為你見死不救,淵皇死在這裡,你不用想都知道會是什麼後果。」牧歌笑道,從容而淡定。

  「我冷凌風一言九鼎,我今日只要我的女人,只要我們平安回到雲海,絕不傷你一根毫毛,今日各位都給我們做一個見證。」

  「羅小歡,你還不過來?」冷凌風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帶著噴薄而出的怒火,他一定是以為我捨不得離開秦劍。然而我曾以小蟲子的性命起誓,此生與秦劍相伴到老。我看著冷凌風,目光充滿痛苦與絕望。

  秦劍靜默著,死死握著我的手腕,我感覺手腕隨時會被他捏成粉碎。

  「羅小歡——」冷凌風不可置信地看著我,目光帶著受傷。

  「我……我……」我痛楚地看著冷凌風。秦劍看著我,臉色慘白,最後長嘆了一聲,這一聲帶著無盡的憂鬱與傷感。

  「你的心終還是沒有我。你走吧,放你自由,也讓我得到解脫,」

  「這麼多年,我一直愛著你,但這麼多年,你已經忘了我。看著你的人,得不到你的心,與你越靠近,你的心卻離我越遠。你不在我身邊,我還可以瞞自己,你還是愛著我的,。如今……」

  「秦劍——」

  「囚你,是因為愛你;放你,也是愛你。楚合歡,如果有下輩子,請別讓我遇到你。」秦劍的聲音帶著淒涼。

  「秦劍,謝謝……」那一刻,我的淚無聲流下,為他的放手成全,也為自己對他的傷害。

  「冷凌風,如果你傷我二哥和淵皇一根頭髮,我會傾一國之力,不惜任何代價,踏平大厲,血染涼州。」秦劍說,聲音充滿狠厲與霸氣,這樣的秦劍我第一次見。

  我從來想不到我這一生還能有回到涼州的一天,我也從不敢奢望,還能再見到冷凌風,即使出了皇宮,我依然覺得我是在做夢,這個夢美好得讓我不敢相信一切真實發生過。

  這一路上,我單獨騎一匹馬,而冷凌風一直沒有跟我說過一句話,是因為要全神貫注地劫持秦厲?還是怒我一開始不肯跟他走?

  出了西京,冷凌風的人漸漸多了,但他依然不離開秦厲半步,因為他知道只要秦厲在手中,我們都會安然無恙,如果秦厲逃脫了,這裡的人都會被剁成肉醬,當然也包括他冷凌風。

  我其實很渴望跟冷凌風說說話,但心裡卻有一種莫名的慌亂,讓我一直沒有靠近他,即使下馬車,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纏,卻也還是說不出話。

  涼州漸漸近了,許是近鄉情怯,心起伏不定,小蟲子會怎麼看待我這個娘?冷老爺會怎樣看待我這個兒媳婦?還有冷凌風他現在在想什麼,為什麼不對我說一句話?

  我既忐忑又不安,但一想到可以看到小蟲子,可以伴著冷凌風,心中又充滿力量,只要能伴著他們父子,還有什麼流言不能承受?冷凌風這傻瓜,他不知道這樣很危險嗎?如此想著,我心中暖流洶湧。

  一路上秦厲都沒有說過一句話,雖然冷凌風的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但他整個人不顯得有絲毫落拓狼狽,依然有著王者的霸氣尊貴。

  冷凌風與秦劍協商在雲城的匝道放人,那裡還是西凌的地頭,但卻已經離雲海很近,幾乎算得上兩國的邊境,即使兩軍打起來,我們依然能全身而退。

  「冷凌風,山水有相逢。」這是秦厲說的唯一一句話,並不狠厲,卻能讓你的心在瞬間緊縮。

  身後馬蹄疾疾,塵土飛揚,秦劍帶著大軍過來了。

  「走!」冷凌風一聲令下,大軍往涼州方向奔馳而去,塵土飛揚,幾乎看不清人的臉。


  「皇上,他們追來了。」有人高聲大喊,我不禁回眸觀望,晚霞中,秦劍一馬當先,沖了過來,身後跟著秦厲,兩人衣袂飄飛,髮絲飛揚,完全與這曠野融為一體,如一幅畫卷,帶著悲壯的美。

  「楚合歡——」如血的晚霞之下,秦劍勒馬駐足高坡,朝著我大喊了一聲,如同痛失所愛的小獸,聲音沙啞而絕望,那一刻我潸然淚下。

  「走!」冷凌風低喝一聲,大軍繼續前行。

  「我們兄弟為了腳下這萬里江山、錦繡山河已經先後失去自己心愛的女人,註定一生孤獨。既然如此,總有一天,我會讓四海臣服,萬國來朝,雄霸天下。」秦厲的聲音隨著風漸漸遠去,雖然輕微如喃喃自語,卻如萬雷齊鳴,撼人心神。

  我不禁再次回眸,滾滾紅塵中,他們的身影已經化成兩個小黑點,最後什麼都看不見了,身後突然一重,冷凌風已經坐在我背後,我的心跳猛地急促起來。

  「不捨得,後悔跟我回來?」馬兒在飛奔,冷凌風的胸膛劇烈地起伏,聲音有點冷。

  「為什麼一句話不跟我說?那天為什麼不回到我身邊?」冷凌風那沙啞而低沉的聲音,隱隱帶著怒意。我還以為是他不願意跟我說話呢!冷凌風突然伸手勒住馬兒,雙手如鐵臂般將我摟入懷中,帶著懲罰的力度,一點都不溫柔。

  「冷凌風,我想你了。」我突然側過身子摟著他,冷凌風的身體猛地一顫,繃緊的臉一下子舒展開,如春風吹拂下的雪山。

  「怎麼不早說?」冷凌風性感的唇瓣微微勾起,臉上的陰霾一掃而空,恍如日出東山,春風過岸。

  「其實我是知道你想著我,但看到你對他笑顏如花,看到他牽著你的手,如神仙眷侶那般出現,我的心像被砍了幾刀。我怕你會被他的美色所迷,我怕你又如年少時那般痴戀著他,我怕——歡兒,我真怕你的心已經不在我身上,我怕如當年那般失去你。」冷凌風將臉貼著我的,冰涼冰涼的。

  「這一年多怎麼那麼漫長?歡兒,這一年過完,我幾乎不會笑了,吃什麼都沒有胃口,躺在最好的床也睡不著,心像被火烘烤著。歡兒你的心丟了沒?」冷凌風問我,聲音低沉得像從心底最深處傳出來。

  「歡兒,我真的把你帶回家來了嗎?我怎麼覺得是像做夢,這些年我做了無數這樣的夢,但每次醒來,你都不在身旁,我真害怕夢醒。」

  冷凌風那聲音如冬日的火把,是那樣的溫暖,他那長著厚繭的手撫著我的臉頰,有些粗糙的觸覺。我閉上眼睛,幸福離我是那樣近。

  「我一直是你的,無論是身,還是心。」我將頭靠在他起伏的胸膛上,聽著他有力的心跳,呼吸著那屬於他的陽剛氣息,嘴角輕輕揚了起來,夕陽已經下山,暮色籠罩曠野,我依然是那樣溫暖。

  「歡兒——」隨著一聲包含著無盡思念的呢喃,冷凌風溫熱的唇瓣印了下來,幸福如此刻暮色,鋪天蓋地灑了下來,融入了我的身心。

  「皇上,軍中還有很多尚未娶妻的少年郎,你們這般叫他們今晚怎麼辦?」擡頭發現大軍將士全都勒馬回眸,定定地看著我們,暮色中那一張張年輕的臉泛上朵朵桃紅,我感到臉發燙。

  「皇上,你親自教我們行軍大仗,莫非閨房之樂也想現場指導?」不知道誰冒出了這麼一句話,大軍轟然而笑,氣氛很熱烈。

  「這就是你調教出的冷家軍?」

  「嗯,這就是你夫君調教出來的冷家軍。」冷凌風將頭微微擡起,言辭中頗為自豪。

  「如果我的妻子不介意,我願意。」冷凌風笑著對大軍說,一時喊聲四起,軍中男兒人人熱氣沸騰。

  「娘——娘——」就在這時,一個高亢卻又帶著奶音的娘,壓過大軍的嘈雜聲,直衝雲霄。我的小蟲子,我的小蟲子來了!我猛地掙開了冷凌風,朝聲音的方向看去。

  「哪有你這樣的女人,只要兒子,不要夫君的。」冷凌風笑道,聲音帶著怨氣,大軍刷地讓出一條通道。

  遠遠地,我看見小蟲子從馬上跳下來,以箭一樣的速度,朝我飛跑而來。

  「小蟲子——」我從馬上跳下去,朝我的小蟲子飛跑過去,完全不顧儀態,快得如十五歲那年的瘋丫頭。

  「兩個傻瓜,騎馬不比跑步快?」冷凌風又笑道,聲音透著濃濃的寵溺,然後輕喝一聲,驅馬過去。

  「娘——」

  「小蟲子——」

  小蟲子重重撞進我的懷中,而我一把將小蟲子抱在懷中時,就感覺空蕩蕩的心頓時充盈起來,盛滿了幸福。

  「爹——」冷凌風一手摟著我,一手抱起了小蟲子,大軍振臂歡呼,天地間一下子沸騰起來,那一瞬間我感覺自己擁有了整個世界。

  暮色中,楚漫雲微笑著向我招手,她身旁是一位白髮美婦和一位魁梧儒雅的男子,他們看向我的目光是那樣的慈祥,只是隱約有淚光。

  「歡兒,那是你的爺爺、奶奶,後面的都是你的親人。」冷凌風對我說。什麼?那一刻,我喜極而泣。

  「我今晚要跟娘睡。」小蟲子大聲地說,聲音充滿無限的依戀。

  「今晚,你娘是我的。」冷凌風臉不紅心不跳地說。

  父子倆的聲音都不小,大軍中頓時響起爆笑聲,直衝雲霄,年少將士那剛毅而絢爛笑臉,如一簇簇火苗,將暮色點燃。

  「歡兒,我們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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