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太子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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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雨傾盆。

  我下了馬,疾奔到肉團團面前。

  推著輪椅的玉蝶,滿眼都是憤恨。

  她跟我說:「官娘娘,救救宗訓哥哥。」

  「宗訓,我不允許你死。」我死死握著他的手腕。

  大雨淋著肉團團殘缺的身子,讓我太難過。

  他七歲,遜位給趙玄郎。後周覆滅。

  陳橋兵變那夜,符巧櫻下狠心要殺了趙玄郎。肉團團為了給趙玄郎送去退位詔書,歷經艱險。

  如果肉團團執意不遜位,天下又會多幾許廝殺?

  祭天之時,肉團團被趙玄郎手下的老將推下祭台,從此失去雙腿,困於輪椅之上。

  趙玄郎久久看著肉團團,道:「宗訓,你回群玉館吧。這些事情,不是你能教唆的。亞父,信你。」

  一旁的趙匡義道:「皇兄……」

  王司使、中書令等人道:「陛下……」

  趙玄郎打斷,道:「都別再說了。宗訓,你回去。太子德芳——」

  說到這裡,趙玄郎停頓了漫長的時間。

  赤紅色的大傘,邊緣的水滴連成線落下。

  趙玄郎停頓的時間裡,眾人屏住呼吸,一動也不動,揣測著聖心。

  若是廢了太子,會立誰呢?

  德昭的兒子趙惟正,是名義上的皇長孫。

  德芳未出世的孩兒,林妙腹中的血脈,是嫡皇孫。

  還有宗室子,趙玄郎的侄子有十幾人。

  在政治風雨中,皇權的穩固比血緣重要。前唐,唐德宗李适就曾想廢了自己唯一的兒子李誦,改立侄子李誼。

  在密密的雨簾中,人人各懷心思。

  太子,到底會倒台嗎?

  這關係著將來的政治格局,關係著該拜哪座廟。

  雨越來越大,風把大傘吹得呼呼的。

  趙玄郎終於開了口:「從此,太子不可理政。所有政務,由朕與諸卿打理。太子在東宮禁足一年,好好反思己過。」

  龍輦進了宮。

  玉蝶推著肉團團回群玉館,受驚一場,玉蝶一直哭泣。

  德芳跪在福寧宮前。

  見龍輦靠近,沒有撐傘,爬到龍輦邊磕頭:「父皇,您平安康健,真是太好了。」

  趙玄郎伸手,拍了拍德芳的臉,蒼老的雙眼滿是複雜的情緒:「德芳,太子的德行,滿朝文武矚目,好多事情,朕也沒有辦法。我的兒,你好自為之。」

  德芳哭著,被侍衛送回東宮。

  他要被禁足一年。

  本來,已經贏了。趙玄郎死而復生,把一切都改變了。

  大雨停了,成群的鳥兒,在頭頂飛過。

  開寶八年,太子被禁足,是一個重要的政治信號。

  在老道的調理下,趙玄郎好起來。一時間,老道備受寵信,成了宮裡的紅人。

  趙玄郎命趙匡義掌管中樞,地位在宰相之上。趙匡義權勢日盛。

  很長一段時間,我心灰意冷。

  焦子辰從二品被貶到六品。只差沒有一擼到底。

  太子妃焦玉兒薨逝,令我十分傷心。

  最傷心的,莫過於焦繼勛和焦子辰。

  焦子辰聽從德芳的調令回東宮,趙玄郎本想將他關押,見焦繼勛患了重病,便作罷。

  焦玉兒死後,焦繼勛悲痛過度,如遊魂一般,一病不起。

  八月,焦繼勛死在府中。

  焦子辰守在榻邊,給焦繼勛送了終。

  臨死,焦繼勛說:「我兒,我知你從沒把我當父親,多有怨恨,但在我心中,你始終是我兒。我死之後,宅子,田畝,鋪子,所有財產,都交給你。我的小妾們,你都打發了。你姐姐不在了,焦家從此只剩你了。兒,你好好保重,為父去了……你娘一生孤傲,下輩子,我一定不會用兵力強迫她做我的外室,還她自由,我錯了。」

  鳥之將死,其鳴也哀。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焦子辰哭著喊聲:「爹。」

  這是焦子辰第一次喊焦繼勛「爹」。

  焦繼勛吃力地點了點頭,道:「你心中歡喜你的先生,我早有耳聞,從前只覺你不爭氣,嫌你先生門楣低,朝中無勢,想讓你娶個高門貴女。現在想想,你姐姐那般爭氣,說沒就沒了。到頭來,都是一場空。兒,爹不求你爭氣了,你自個兒順意就好了。你想娶你先生,就娶吧。床頭邊這一條玉手串,是焦家的傳家寶。你拿去,送與你先生。爹認了她做焦家兒媳……」

  焦子辰請求蕭燕燕,與他一道給焦繼勛送終。

  蕭燕燕戴上那手串,同意了。

  兩人一道跪在榻邊。

  焦繼勛咽了氣。

  喪禮之上,蕭燕燕披長孝,守的是兒媳該守的喪。

  這是她對焦子辰的情意。

  我去焦府,焦子辰道:「娘娘,焦家倒了。多謝您能來。」

  我道:「子辰,焦家沒有倒。有朝一日,你一定能東山再起。」

  焦子辰給我磕了三個頭:「多謝娘娘。」

  我來到焦玉兒從前的閨房中。

  閨房書香氣滿滿,想著焦玉兒從前是那麼知書達理,那麼溫婉賢淑,不由得伏案痛哭。

  天底下難有這樣通達的兒媳。

  德芳在玉兒走後,像變了個人。

  神情木木的。

  成天畫畫,畫焦玉兒。

  喜悅的焦玉兒,流淚的焦玉兒,沉思的焦玉兒……

  林妙陪著他,給他研墨、裁紙。

  十月,林妙到了臨盆之期。

  她肚子大得像是一個圓圓的球。

  越是接近產期,她越是愁眉不展。

  我幾次去東宮,都看到她怔怔地坐在窗邊,皺眉苦想。

  十月初七晚上,我哄睡了榮慶,對鏡卸釵環。

  梅心進來,道:「娘娘,東宮的林寶林,來了。」

  我想了想:「讓她進來吧。」

  林寶林一手托著腰,一手提著一個小竹籃進來。

  她要行禮,我道:「你身子這麼沉,不用跪。夜已深了,你來做甚?」

  她哭著癱坐在地,抱著肚子:「求娘娘保我孩兒。」

  「你這話說得倒奇。你的孩兒是皇孫,陛下萬分期待。何用本宮來保?太子不管怎麼樣,都不會禍及皇孫。」我道。

  她從竹籃里拿出一把豆子,道:「妾身產子之時,就是旁人煮豆之日。旁人不想讓太子有子嗣。」

  她用豆子暗示我,有人相煎太急,要害親人。

  我道:「你何不去告訴陛下?」

  她懼怕地搖頭:「不,不,妾身不能,真的不能……妾身寧死也不能說……」

  我盯著她:「太子妃之死,與你有無干係?」

  她沉默。

  「你懷著德芳的孩子,為何還要害德芳?」我盯著她的雙眼。

  她哭道:「我發誓,我沒有要害太子殿下。我用荔枝給太子妃報信,就是想讓太子殿下贏啊。我以為,我以為,太子殿下能贏,我也可就此脫身,全心全意跟著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登基,我一時貪心,想做皇后。沒想到,太子殿下輸了……我還是無法脫身……」

  我掐住她的脖子:「玉兒是你害的,毒婦。」

  她粗重地喘氣,不斷地哭:「娘娘,娘娘……救我孩子……我可以給太子妃償命……我只要孩子活著……」

  我看著她的肚子,還是鬆了手。

  「如何救?」我冷冷問道。

  林妙說了幾句話,苦苦哀求。

  油燈快滅了。

  晃得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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