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重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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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輕舟。

  萬重山盯著那一道身影,眼見著那一支箭快要射中輕舟,他幾乎在瞬間拉開長弓,連珠箭瞬間並發,生生將那一支射向輕舟的箭蔟射偏,就聽「噹啷」一聲響,那三支箭俱是射中了一旁的旗杆,餘音不絕,足可見其臂力。

  輕舟面色蒼白,她看著唐明生胸口中箭,從傷口中滲出的鮮血幾乎將他的衣裳打濕,她顫著嗓子,喊了句;「唐大哥.....」

  唐明生看了她一眼,只竭力開口,道出了幾個字來;「夫人快走.....」

  輕舟的眼淚溢滿了眼眶,她轉過身,向著萬重山看去。

  男人仍是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裡,他的目光黑亮,深不見底。

  輕舟的身子顫抖著,她就那樣看著他,看著自己一路千里迢迢尋覓的,日思夜想的男人,她動了動唇,一個字還不曾說出口,清澈的淚水便是落了下來。

  「駙馬?」耶律勻深深的看著萬重山,微微皺起眉頭。

  萬重山將弓箭遞到侍從手中,他不曾理會耶律勻,只望著輕舟,與身後吩咐道;「此女與這細作相識,將她拿下,好好問個清楚。」

  「是,駙馬。」聞言,頓時有人上前,欲將輕舟擒住。

  「小姐!」連翹大驚,從人群中擠了過來,幾乎拼了命般的護在輕舟面前,眼見著那些侍衛要靠近輕舟的身子,連翹頓時向著萬重山開口;「侯爺!您到底在做什麼啊?小姐還懷著你的骨肉,你為什麼不認她?」

  連翹話音剛落,納蘭神情一震,她向著輕舟看去,就見輕舟猶如清雨梨花般站在那兒,滿眼的淚水,就那般看著萬重山,她的目光下移,就見女子腰身纖細窈窕,小腹果真是微微隆起,看起來已是有了四個多月的身孕。

  萬重山一語不發,只面無表情的看著輕舟主僕。

  「駙馬?」納蘭緩步走到萬重山身邊,心中只驚疑不定。

  萬重山的目光依舊落在輕舟身上,他的聲音沉穩,只與侍從道了句;「將她們帶下去。」

  他的話音剛落,頓時有人上前,擒住了輕舟與連翹的胳膊,輕舟的眼淚一行行的往下掉,她看著那一道身影,終是喚出了那刻在心上的兩個字,生平第一次,喚出了他的名字。

  「重山....」輕舟的聲音很輕,她看著他那般冷漠,只覺一顆心疼的幾近麻木,她淚眼迷濛的看著萬重山的眼睛,帶著哭聲吐出一句話來;「我是輕舟.....我是你的輕舟.....」

  萬重山收回了目光,他沒有再看輕舟,而是轉過身,雙手不為人知的在背後攥的死緊,幾乎用盡渾身的力氣,才能控制住自己,將自己心中那股不顧一切,去將她抱在懷裡的渴望壓下。

  「重山.....」輕舟仍是喚著他的名字,直到被侍衛押下刑場,她的淚水一直沒有斷過,許是腹中的胎兒察覺到母親的悲傷,竟是在她的腹中輕輕的踢了她一腳,便是那一腳,讓輕舟怔在了那裡。

  那是她第一次感受到孩子的胎動。

  她不敢掙扎,甚至不敢太過悲傷,她將淚水逼回,只由著那些侍從押著,一路上都是迷迷糊糊,甚至連怎樣來到的牢房都不清楚。

  獄卒打開牢門,將她和連翹一道推了進去。

  「小姐,你怎樣?你有沒有事?」連翹慌忙扶住了輕舟的身子,急的淚珠子直打轉。

  輕舟紅著眼圈,她搖了搖頭,只讓連翹扶著自己在地上坐下,她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小腹上,想起萬重山,輕舟頓覺心酸難忍,忍不住又想落淚。

  「小姐,您說侯爺是怎麼了?他怎麼會在大遼當上了駙馬?」連翹也是哭了起來,搖了搖輕舟的衣袖。

  「他不記得我了。」輕舟聲音很輕,這一句剛說完,便覺心中湧來一股劇痛,那股痛意幾可刻骨,幾乎疼的她眼前發黑,連呼吸都要困難起來。

  「怎麼會這樣?侯爺怎麼能不記得小姐?」連翹哽咽道;「侯爺以前從不是這樣的,他不會讓小姐受一點委屈的,好好地一個人,怎麼會變成這樣?」

  輕舟撫上自己的小腹,她閉上眼睛,溫熱的水汽充斥在眼角,她不敢肆意痛哭,生怕傷著腹中的胎兒,只能無聲的落淚,那些眼淚一直掉,一顆顆的打在她的手背上,只讓連翹在一旁看著,心都跟著揪了起來。

  輕舟想起從前,不論她發生何事,總是萬重山第一個衝過來,他守著她,護著她,可今天,亦是他親自下的命令,讓人將自己關在了牢里。

  他已經忘了她了。

  輕舟念及此,終是捂住了嘴巴,發出一聲極輕的嗚咽。

  公主府,夜。

  「駙馬還沒有睡?」納蘭走進書房時,就見萬重山站在窗前,月光下,男人高大的身形一覽無餘,顯得越發挺拔。

  聽到納蘭的腳步聲,萬重山回眸,他的眼睛仍是冷的,猶如黑曜石般,不帶絲毫暖意。

  納蘭已是習慣了他的漠然,她垂眸將托盤上的點心擱下,靜靜開口;「白日裡的那個女子,駙馬認識嗎?」

  萬重山轉過身,復又向著窗外看去,他望著夜空中的那一彎明月兒,淡淡道出了幾個字;「不認識。」

  納蘭微微鬆了口氣,她凝視著萬重山的背影,又是問道;「駙馬,可是想起了什麼?」

  萬重山搖了搖頭,低聲道;「我什麼都想不起來。」

  納蘭沉默著,過了片刻,方才開口;「再過些時日,便是咱們與大齊開戰的日子,駙馬這些日子定要好好歇息,莫要勞累。」

  萬重山黑眸炯深,向著她看去,他什麼也沒有說,只點了點頭。

  納蘭也不再說話,剛要離開書房,豈料萬重山卻是驟然伸出手,握住了她的胳膊,將她攬了過來。

  「駙馬?」納蘭心中一震,面色頓時浮起一片火紅,她擡頭向著萬重山看去,目露不解之色。

  「別出聲。」萬重山攬住了她的身子,低聲開口。

  納蘭心跳的越發快了起來,她的眼睫微微顫著,只由著萬重山將自己抱在懷中,不曾動一下身子。

  萬重山凝神聽著屋外的動靜,直到外間偷窺的人離開,他方才鬆開了自己的胳膊,他的黑眸深斂,只與納蘭說了句;「公主路上小心。」

  納蘭的臉龐仍是熱的,她雖不解萬重山何以至此,可卻仍是不敢去看他,聽著他開口,納蘭微微點了點頭,說了句;「駙馬也早些歇息。」

  說完,她便是離開了書房,向著外間走去。

  待她走後,萬重山仍是站在那兒,他望著天邊的月色,慢慢攥緊了手指。

  大牢。

  一早,輕舟與連翹俱是迷迷糊糊的睡著,就聽一陣腳步聲響起,輕舟從睡夢中驚醒,向著前方看去,就見兩個獄卒打開了牢門,他們也沒有說話,直接上前架起了輕舟的身子,連翹醒來後,立時驚呼出聲,輕舟驚慌的看著那兩個獄卒,「你們要帶我去哪?」

  那兩個獄卒只不出聲,架著她的身子來到一處房間,那房間裡昏暗的緊,輕舟隔了片刻,眼睛才漸漸適應。

  屋子裡站著侍從,一個個猶如釘子般立在那兒,當中則是坐著一個男子,那男子臉龐逆著光,周身透著冷峻,輕舟看不清他的容貌,只依稀看出一抹身形魁梧的人影。

  「駙馬,人已經帶來了。」耶律勻立在萬重山身後,恭聲開口。

  聽著這一道聲音,輕舟心中一顫,她怔怔的看著那一道身影,直到有人架著她的身子向前幾步,將她一把推在地上,讓她跪在了萬重山面前,她方才看清他的面龐。

  無數次的午夜夢回,她的夢裡,全是這一張臉,全是這一個人。

  輕舟看著他身上的胡人裝束,看著他腰身懸掛的胡人寶刀,看著他腳上踩著的胡人軍靴,若不是那一張刻在心上的容顏,她幾乎已是要認不出他了。

  萬重山一個手勢,命侍從退到一旁,他看著地上的輕舟,道;「你是大齊的人?」

  輕舟看著他的眼睛,說不出話來。

  萬重山站起身子,向著輕舟走去。

  「駙馬!」耶律勻開口。

  萬重山不曾理會,他俯下身,蹲在了輕舟面前,他的目光筆直的望著輕舟眼睛,又是問了句;「告訴我,你來大遼做什麼?」

  「我來找我的丈夫。」輕舟嗓音沙啞,幾乎用盡全身的力氣,才吐出了一句話。

  萬重山眸心微動,只沉聲道:「你找到了嗎?」

  「他已經不記得我了。」輕舟忍著淚,看著萬重山的眼睛。

  萬重山黑眸微黯,他沒有再出聲,就聽耶律勻的聲音再次響起,「駙馬,此女是齊人,又與唐明生是一夥,依屬下之見,不妨將她給殺了。」

  聞言,萬重山慢慢站起了身子,撂下了一句話:「先審清楚,再殺不遲。」

  「是。」耶律勻不敢再說。

  萬重山並沒有在大牢待上太久,便領著諸人大步向外走去。

  待所有人都離開後,輕舟的手指劇顫,小心翼翼的將手心中的帕子取出,那是方才萬重山俯身時,不為人知的塞在她手心,輕舟心頭一震,只立馬將那帕子攥緊,她手心的冷汗已是快要將那帕子打濕,她輕顫著將那帕子打開,就見帕底繡著萬重青山,青山腳下依偎著一葉輕舟,輕舟看著這一塊帕子,眼淚瞬間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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