翅膀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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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彥!是朱彥!葉長庚和裴茉果然不在驛站!

  可……床上的另一個人是誰?

  「是我!別打!」秦嬤嬤哭求著,險些昏死過去。

  有個人從床上坐起來,偏頭向這邊看看,問:「秦嬤嬤?你怎麼深夜闖門,誤觸機關?」

  正是葉長庚。

  他只穿著中衣,側坐床上看過來,聲音威嚴生硬。

  秦嬤嬤有苦說不出,用手臂撐著上身,勉強擡頭,解釋道:「奴,奴婢是看到有個黑衣人摸進來,擔心是賊,才跟著來的。」

  「哪兒來的黑衣人?」朱彥厲聲道,「我一直守在隔壁。」

  秦嬤嬤這才發現房門此時開得很大,朱彥打完她,便退到走廊上。

  秦嬤嬤目瞪口呆,只好連聲請罪。

  「是老奴的錯,是老奴的錯。」

  「如此不懂規矩,」葉長庚道,「等養好了身體,就回絳州吧。」

  秦嬤嬤臉色慘白不敢言語,顫抖著答應。又道:「可,可小姐需要我啊。奴家是去是留,要聽小姐的。」

  她是裴茉的陪嫁嬤嬤,是被皇后和太子妃選送的,被趕回去,跟打皇后一巴掌有什麼區別?

  對了,裴茉呢?

  裴茉絕不敢同皇后作對。

  秦嬤嬤向床上看去,見裡面的人翻了個身,背過去,淡淡道:「好吵。既然嬤嬤做錯了事,便是我們裴家沒有教好。回去吧,莫再讓人為難,丟了家裡的臉面。」

  秦嬤嬤瞠目結舌,看著床上的人,不敢相信這是裴茉說的話。

  這個裴家最不受寵,木偶般任人擺布的小姐,什麼時候長出了爪牙?

  「奴家……」秦嬤嬤不甘地強調,「奴家是皇后娘娘送來的。」

  她是皇后送來教裴茉規矩的,不是誰都能欺負到頭上。

  「哦?」裴茉的聲音更添冷淡,「那便回宮去吧。」

  秦嬤嬤僵硬的雙手再也支撐不住身體,軟軟跌在地上。

  朱彥把秦嬤嬤拉出去,連拖帶拽送到外院,吩咐人給她送飯養傷,便回到自己房裡。

  他房裡捆著個人。

  今日天剛黑,葉長庚便帶著這個男人和裴茉一起回來了。

  朱彥以為裴茉的病好了,驚喜地迎接,卻見她瘦了好多,整個人被葉長庚攬著,站都站不穩。

  原來他們賄賂了癘人坊的看守,才得以出來。

  至於原因,自然是找到了袁承嗣。

  如今袁承嗣被安置在朱彥房內,朱彥回屋,見他醒了,正在冷笑。

  「一個老太婆而已,打死拉倒,還費勁兒養著嗎?你們葉節度使這麼婦人之仁,將來怎麼跟京都那些吃人不吐骨頭的權臣斗?」

  朱彥沒工夫跟袁承嗣爭吵,他只是提醒對方道:「從明日起,咱們兩個吃一份飯。」

  原先因為要瞞人,他吃三份飯。如今還是因為要瞞人,他吃半份飯。

  真是的,就不能勻稱點嗎?

  朱彥揉了揉自己的肚子。罷了,也該減減肥了。

  「他肚子疼嗎?昏迷還捂著。」趁左右無人,葉嬌詢問林奉御。

  「疼,還會腹瀉。不過……」林奉御怔怔片刻,緊鎖的眉頭舒展,忽然有些激動道,「楚王妃倒是提醒下官了,以前染上疫病的,先是發熱再腹痛腹瀉。那孩子吃了藥後,沒有腹瀉。」

  「沒有腹瀉,是因為在昏迷吧?」葉嬌問。

  林奉御搖頭:「癘人坊那些病患,經常在睡夢中溺在床上。」

  說明藥還是管用的,只是需要調整藥方。

  「是得好好調調,」林奉御鋪開紙,斟酌片刻,邊寫邊道,「去除清熱燥濕卻傷胃的黃連,減少活血行氣的川穹,加桔梗、枳殼……」好不容易寫完,他長舒一口氣,擡頭道,「試試這個吧,試試這個方子。」

  只是,讓誰試?

  如果李璋聽到,又要從癘人坊抓人。

  葉嬌摸了摸自己的頭,沒有發燒。又揉了揉脖子,乾淨光滑。

  她沒有染病,也就不能試藥。

  「我來吧。」內室傳來王遷山氣若遊絲的聲音,「我若死了,麻煩你們看顧這孩子。」


  林奉御這次對自己的藥方很有信心。

  「不會的不會的,」他走進內室,甚至打趣道,「不然仙長你起個卦,算算你自己?」

  「不行,」王遷山扶著床欄坐起來,「給自己算命,吉凶福禍難以論斷。這孩子都能主動染病吃藥,我又有何不可?我試好了,再給他吃。」

  吃藥前,王遷山念了一遍《金光咒》,給自己護道護身。

  他的語速很慢,念完的時候藥都涼了。之後接過藥湯一飲而盡,等了片刻,對葉嬌道:「沒事啊,我沒事——」

  話音未落,他痛呼一聲捂緊肚子,在床上翻滾著,險些掉下來。

  「疼!疼!」王遷山面容扭曲滿頭汗水,道,「你這……你這真不是毒藥?我……我要是死了,我包袱里剩的那些銀票,給我一併……燒,燒了。」

  剛才還交代孩子呢,這會兒就知道銀票了。

  林奉御的心提起來,嚇得臉色煞白,便去搭脈。

  他穩定心神,也等王遷山安生些,過了許久,才道:「病勢稍緩。」

  葉嬌擡手去碰王遷山的額頭,嚇得王遷山縮向床底,他自己摸了摸道:「好像是……好些了。我出了一身汗。」

  這藥連續服用三日,第四日時,王遷山已經能拄著拐杖在院子裡走路。

  李北辰也終於甦醒。

  「傻孩子,」葉嬌給他用金銀花水擦拭脖頸上的水泡,責備道,「再不准你亂做傻事,要愛惜性命。」

  李北辰輕聲說話,道:「楚王妃姐姐,我不是……做傻事,我是學你們。你們那麼好,我也不能……壞。」

  「你不壞!你最好了!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孩子。」葉嬌抿唇讚許,熱淚盈眶。

  李北辰僅剩的那隻眼睛很清澈,看著葉嬌,彎了彎。

  他的眼睛很好看,像他的舅舅嚴從錚。

  嚴從錚覺得,大理寺卿崔玉路跟吏部槓上了。

  嚴從錚在禮部任職,得以參加朝會。只是以前他站在靠近皇帝的地方,現在他站得遠,離門口很近。

  冬日的冷風灌進來,幾位朝臣縮緊脖子,但嚴從錚站得筆直,聽崔玉路念出一串官員的名字。

  「據下官查證,這些事關漕運的朝臣,這些年的升遷調任都有些問題。」

  「崔寺卿查安國公府運鐵案,怎麼查到地方官員了?」

  詰問崔玉路的,是吏部員外郎秦落暉。

  自從秦落暉的女兒秦白薇在御街與傅明燭廝混,敗壞家風後,秦落暉便在朝堂很少說話。

  他自覺羞恥,更加謹小慎微,別人怎麼做,自己就怎麼做。

  可今日崔玉路說升遷調任有問題,那便是說他們吏部有問題。

  吏部尚書裴衍自恃身份沒有說話,秦落暉只好開口。

  「有問題嗎?」崔玉路板著臉,高舉笏板,轉頭道,「大理寺掌鞫(音同拘)獄、定刑名、決諸疑讞(音同宴),負責朝廷百官犯徒刑以上案件、金吾衛破獲案件及長安東西兩市疑難案件審理。難不成如今竟只能查安國公府,查不得別人了嗎?」

  這話駁得秦落暉啞口無言,只能道:「崔大人這是無理辯三分了?」

  崔玉路反駁:「到底是誰沒有道理?」

  他的聲音過大,一個抱著手爐暖手的朝臣嚇得哆嗦了一下,手爐掉出來,滾到一位大臣腳面上,掉出一串火星。

  那大臣生氣地撿起手爐,揣進自己兜里。

  「好了,」陰沉的聲音打斷崔玉路,裴衍看向御案後突然認真起來的趙王李璟,問道,「請問趙王殿下,這些官員,要查嗎?」

  「查。」李璟拍了一下御案,氣勢十足。

  「那麼……」裴衍問,「安國公府的人,是不是也該拘拿到案了?」

  安國公府的人?

  李璟猶豫糾結,忍了幾次,才沒有起身跟裴衍吵架。

  人家孤兒寡母,就非要欺負嗎?

  你們怎麼不去劍南道拘拿葉長庚?信不信他一腳把你踹飛三丈遠?

  李璟努力忍住脾氣。

  吵不得,那是他母族的長輩,他的舅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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