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遇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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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的朝堂很安靜。

  無人喧譁、無人爭吵抓臉,就連一直喜歡偷摸吃東西的某位朝臣,也只是把胡餅掏出來,又依依不捨塞回去了。

  國難臨頭,不吃也罷。

  宰相和幾位朝臣湊在一起低語,不用看,便知是兵部和戶部的。

  兵部掌選武官抵禦外敵,戶部劃撥財賦,保證糧草充足。轉眼便是秋季,如果戰爭遲遲不能結束,還要考慮冬衣和軍械供給。

  太子李璋側坐御座,耐心地等他們商量。過了半晌,才詢問道:「議好了嗎?」

  幾位朝臣連忙散開,高舉笏板回稟。

  兵部尚書宋守節精神矍鑠,身板比平時站得更直,渾然不懼道:「據報,突厥十五萬大軍南下,我河東道只有七萬守軍。雖敵眾我寡,但行軍大總管葉長庚曾跟隨太子殿下在西北歷練,河東道府兵兵強馬壯,定能衛護我大唐江山。」

  眾人精神隨之振奮。這個時候,穩定人心很重要。

  戶部尚書抱病告假,由戶部侍郎崔汝毓代為回稟。

  原戶部侍郎嚴廉被誅後,聖上拔擢博陵崔氏子弟崔汝毓,由他接任戶部侍郎。

  崔汝毓三十來歲,科舉入仕,相貌堂堂、為人謙和。他說話時總是先停頓一瞬,狹長的眼眸微微睜開,措辭嚴謹、滴水不漏。

  「戶部將全力以赴,力保河東道守軍糧草供給。其他一應軍需,只要太子殿下允准,戶部必將竭力配合、不敢怠惰。」

  李璋很滿意。

  這是他主政後的第一場戰爭,此戰關乎他的威信,只能贏,不能輸。

  不過他剛要頷首,決定退朝,便聽朝臣中有人冷笑一聲。

  「宋尚書說得真輕巧,」那人涼聲道,「還請各位退朝後,莫要把突厥的兵力宣揚出去。不然河東道以七萬守軍對抗十五萬敵軍,百姓恐怕都要棄城逃跑了。」

  誰啊?

  說話這麼難聽。

  朝臣紛紛看去,見到那人的臉,便也不奇怪了。

  說話的是京兆府府尹劉硯。

  他高舉笏板,出列道:「臣請抽調河北道、河南道府兵,支援河東。」

  「不用劉府尹關心,」宋守節嗆聲道,「兵部早有對策,只是調兵乃軍機大事,不可宣之於朝堂。」

  劉硯放下笏板冷笑一聲:「最好是有對策,不是對付,到最後朝堂對罵,也只能說句對不起。」

  宋守節臉色僵硬,氣鼓鼓地看一眼兵部侍郎姜敏。

  姜敏會意,道:「劉府尹請安心,即便突厥打到長安,我兵部也會各個披甲上陣,保護府尹安全。不會說對不起,也不會相對而泣的。」

  劉硯冷哼道:「總之,此事非同小可,就有勞各位了。」

  有了這個小小的衝突,早朝後,李璋有意無意詢問李璨:「劉硯……是楚王的人?」

  「劉硯啊?」李璨正在吃一塊隴右道送來的密瓜,聞言拿起絲帕,輕輕擦拭唇角,道,「他是聖上的人。」

  劉硯在京都沒什麼朋友,摳門、軸、說話的難聽程度跟言官不相上下。他在京兆尹的位置上待了許多年,考績總是不好不壞,也便沒有挪動過。

  「聖上病了,」李璋走過來,給李璨添了一盞茶,問,「他還是聖上的人嗎?」

  李璨端起茶盞,放鬆的身體一瞬間緊繃,想了想道:「他如今是太子殿下的人。」

  李璋不置可否地笑笑,看向窗外。

  外面很安靜,偶有宮婢內侍小心走過,極目看去,也沒有見到那個紅色的身影。

  不知她在宮裡住得慣嗎?

  葉嬌走路的速度很快,快到宮中服侍她的婢女很難跟上。

  她穿過兩條甬道,消失不見時,婢女才走到第一條的岔路口,左右看看,不知該往哪裡去。

  會不會是去了賢妃那裡?

  婢女猶豫半刻,只好揣測著,向聖上養病的宮殿走去。

  而此時葉嬌已經到達中書省。

  樞密院、中書省、御史台這幾個官署緊挨在一起,距離命婦苑很近,這是葉嬌願意入住命婦苑的原因。

  樞密院輔佐宰相、分掌軍政;中書省秉承君主意旨、掌管機要;御史台負責糾察官員、肅正綱紀。


  葉嬌同往常一樣,在樞密院門口站了站,又走到中書省,詢問有沒有楚王的消息。

  這裡的人已經見慣不慣,一位官員回答道:「還沒有。」

  葉嬌想走進去看看,他們並不阻攔。只是她只能走進院子,卻不能走進任何一間房屋,不能看到任何一冊文件。

  葉嬌如今已不是朝臣,只是楚王妃,這些人容她如此,已經很不容易。

  葉嬌很識趣。

  她轉身離開,卻聽到有人喚了一聲:「楚王妃稍候。」

  寬闊的道路盡頭,慢慢走來一行人。

  一個小內侍扶著高福,走在最前面。

  高福憔悴了很多,對葉嬌俯身,溫和地笑著。

  「高總管!」葉嬌欣喜地回應,幾步走到高福身邊,想詢問高福皇帝的病情,卻發現高福身後的內侍,人人捧著箱子,裡面放著什麼雜物。

  他們的神情也不太好,雖然極力克制,卻隱隱有些悲憤。

  「出什麼事了?」葉嬌問。

  「聖上病重,」高福一面引著葉嬌向外走,一面解釋道,「奴婢已無力處理內侍省要事。太子殿下安排賢臣接任,容奴婢專心照顧聖上了。」

  高福說著向前走,卻發現葉嬌並沒有跟上。

  她一襲紅衣,站在斗拱紅柱下,咬唇道:「你是內侍監,他這是奪權。」

  聖上才病了多久,太子就藏不住了。

  撤換掉聖上的心腹,一點一點,換上自己的爪牙。

  「噓。」高福又緩緩走回來,神情微動面露感激,卻低聲提醒葉嬌,「王妃慎言。這是宮裡,說話要小心。」

  葉嬌知道這是宮裡,也知道太子一手遮天,但是自從認識高福後,她沒把他當作奴婢看待。

  他總是那麼溫和,揣著善意,有時候簡單一句話,便能緩和氣氛,讓皇帝露出笑容。

  葉嬌初時很怕見到皇帝,因為有高福在,她才安心了些。

  內侍省傳達詔旨、守御宮門、管理宮事,李璋是要把整個皇宮把控在自己手中了。

  「走吧,」她抿唇邁步道,「總管去哪裡?我送你。」

  「奴婢何德何能,有勞王妃呢?」高福笑起來。

  他示意一名捧著木匣的內侍走近,在裡面翻找了一會兒,摸出一個木質的磨合羅娃娃,雙手捧著,遞過來。

  「乞巧節臨近,這是宮裡做的小東西,王妃若不嫌棄,拿去玩吧。」

  葉嬌接過來,道了聲謝。

  她從沒有認真過過乞巧節,也不怎麼喜歡小娃娃,她覺得高福也應該不會喜歡娃娃。

  所以回到寢殿後,葉嬌認真找了找,終於擰開娃娃的頭,在空心的身體裡找到一枚鑰匙。

  鑰匙上拴著布條,上面只有兩個字:「中書。」

  這是中書省的鑰匙。

  有了中書省的鑰匙,出入就方便了。

  當然,不能白天出入。

  傍晚時分葉嬌又去了一次中書省。她躲在暗處,等官員下衙,避開守衛,開門進去。

  屋內有些暗,她的目光掃過桌案,小心翻動一冊冊文書,終於看到河北道和河南道的兵馬調令。

  她的眉心微微蹙起,仔細看了一遍,把文書放回去,屋內已暗得看不見字了。

  當然不能點燃燭火。

  可是一團光卻突然在屋外亮起,同時傳來護衛的聲音。

  「拜見太子殿下。」

  「開門。」李璋的聲音焦灼陰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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