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2章 袁可立:賣鹹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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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臣弟參見皇兄。」

  身著一身得體的藩王常服,今年已經十一歲的小朱,朱由檢,恭恭敬敬的對朱由校行禮道。

  上下大量了一會兒朱由檢後,朱由校方才開口到。

  「看你如今雙目有神,朕滿意了,且平身吧。」

  「臣弟謝皇兄。」

  聞言,又對皇帝行了一禮,朱由檢才站起身來。

  「幾個妹妹都在後院,你去尋他們玩吧,若是想李娘娘了,就讓劉時敏帶你回京一趟吧。」

  對朱由檢囑咐了一句後,朱由校對身側的劉時敏使了個眼色,對方就將朱由檢帶了出去。

  「袁師是個有本事的啊。」

  看著朱由檢被帶出大堂後,朱由校才轉頭,對著恭候在堂中的袁可立道。

  「陛下謬讚了。」

  聞言,袁可立對皇帝拱了拱手,臉上露出一抹笑容道。

  「臣不過給信王殿下講了一些書籍,帶著他到民間轉了轉,有此成長,乃是殿下天資聰慧。」

  「聰慧是聰慧,但骨子裡的急躁卻還在,朕琢磨著啊,是改不掉咯。」

  想到剛才朱由檢那跟著劉時敏要離開時,焦急的小表情,朱由校失笑道。

  「難。」

  聞言,袁可立贊同的點了點頭。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朱由檢這孩子,五歲其母劉妃去世後,被兩李輪番撫養,開始了寄人籬下的生活。

  這就導致了,這傢伙養成了陰鬱且有急躁的性格。

  即便是袁可立有意的在將這小子往陽光些的道路上引導,但也只是治標不治本。

  若是將這重新接回宮內,恐怕很快就會舊態復萌。

  「曹孟德言漢獻帝,生於深宮之中,長於婦人之手,這話不是沒道理的啊。」

  嘆了口氣,朱由校對朱由檢是真的失望。

  「陛下。」

  在太監搬來的軟凳上坐下,袁可立看著皇帝無奈的到。

  「這兩句話,出自《孟子·哀公》。」

  「魯哀公問於孔子曰:寡人生於深宮之中,長於婦人之手,寡人未嘗知哀也,未嘗知憂也,未嘗知勞也,未嘗知懼也,未嘗知危也。」

  「孔子曰:君之所問,聖君之問也,丘、小人也,何足以知之?」

  看著皇帝,袁可立將兩句話的原文說了出來。

  「孔夫子也不是什麼好人,魯哀公問其事,推三阻四不肯回答。」

  揮手打斷了袁可立接下來的說教之語,朱由校開口道。

  「荀夫子也不是什麼好人,將這種事情記錄下來,讓人覺得這魯哀公四體不勤、五穀不分、六畜不辯,不食人間煙火氣。」

  「而用這話的更不是什麼好人,指望一個從小顛沛流離,就沒過上幾天好日子的皇帝能有主見。」

  笑眯眯的看著袁可立,朱由校將文章中的、寫文章的、用文章的,都給罵了進去。

  可別覺得他聽出來袁可立的什麼意思。

  不就是想打消他以朱由檢為儲君的想法麼。

  他才不上當呢。

  有朱由檢這個小伙子在前面擋著,他將來的兒子才能安全些。

  仔細的品味了一下剛才和皇帝的對話,袁可立將自己想說的話咽回了肚子。

  皇帝這讀書,也是夠雜的啊。

  《荀子》這玩意兒勉強算是儒家書籍,但曹操評價漢獻帝這事兒。。。

  皇帝你讀的《三國志》還是《資治通鑑》?

  他總不可能是《三國演義》吧。

  這皇帝讀書速度如此之快,一年時間就讀完了其他經典,開始讀史了?

  這皇帝點的幾個帝師里,平時就畢自嚴一個人在京,他的教學效率這麼高的嗎?

  對於袁可立在想什麼,朱由校是看不出來。

  但他今天見袁可立,卻是有事的。

  「一年來,袁師治天津,頗有成效。」

  手在面前的那本奏章上點了點,朱由校算是將見朱由檢前的事繼續下去。


  「你的這本奏疏,我會令人送給畢閣老,讓他也看一看,將來新政推行天下之時,也好做個參考。」

  「臣謝陛下隆恩。」

  聽到了皇帝的話,袁可立從軟凳上站起,對皇帝躬身行了一禮道。

  皇帝這就是要他留名青史了。

  將來若是有人提起天啟新政,就必然會提到他畢自嚴。

  人生在世,無非求名求利。

  袁可立就是這種人,他求的不是利,而是名,為民請命的名。

  「朕一個人,治不了天下,治天下還要靠袁師這種實幹之人才行。」

  「朕方登基之時,點袁師做講筵官,就是聽說了袁師的名號,袁師與朕之間,雖無師徒之實,但卻有師徒之名。」

  「今後這些客套話就免了。」

  說著,朱由校看向袁可立問道。

  「沈有容的那支水師,如何了?」

  「可堪一戰。」

  聽到皇帝的問話,袁可立當即道。

  「如今,沈有容水師已有戰艦六艘,炮船十三艘,各式艨艟、快船不下兩百餘艘。」

  「人員呢?」

  聞言,朱由校嘆了口氣。

  大明除了鄭和之外,巔峰期的三個水師將領。

  鄧子龍、陳璘、沈有容。

  可惜的是,鄧子龍和朝鮮的李舜臣一同戰死,陳璘也在萬曆三十五年病逝。

  如今可堪一用的也就剩下個沈有容了。

  至於說抗倭名將俞大猷的兒子俞咨皋。。。這會兒還不知道在福建那個犄角旮旯捉魚呢。

  「自陛下許開海以來,渤海兩側百姓踴躍參與,過萬漁船穿行海上,我大明水師雄壯,朝鮮臣服,倭寇難窺。」

  「別說這些虛的。」

  聽到畢自嚴在這裡跟他吹天津水師的強大,朱由校沒好氣的打斷道。

  「朕別的不知道,但十年陸軍,百年海軍還是能想來的。」

  「京營各衛能用以前的武器甲冑,但天津的水師沒有個十年積攢,肯定是無法湊出足夠大船的。」

  「陛下睿見。」

  聽到皇帝的話,袁可立的臉上閃過一絲尷尬。

  「但臣之所言,句句屬實。」

  看著皇帝,袁可立開口解釋到。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海那就吃海咯。

  皇帝設立了轉運司負責從天津到遼東的海上運輸,民間的商戶自然也就有那聰明的選擇了跟上一起做生意。

  畢竟轉運司的船隻是有天津水師護航的,安全些。

  對此,不管是畢自嚴,還是楊嗣昌、沈有容都對此選擇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乃至於,楊嗣昌還和那些人達成了共識,每艘船幫他運三成的物資,就將對方直接編入自己的船隊,保證安全來往。

  隨著遼東伐木量的提升,航運業的提升,造船業發展起來也就順理成章了。

  在楊嗣昌從遼東運回的大量木料的支撐下,天津各地的造船廠,也就如同雨後春筍一般的冒了出來。

  上百料的大型海船他們是沒技術製造,但漁船舢舨還是可以的。

  而以往大明的海禁政策,也只是禁止遠洋貿易,尤其是面對倭國的貿易,更是嚴令禁止。

  但對捕魚這種事情,都是從來不管的。

  「臣有一物,獻於陛下。」

  說著,畢自嚴打開了自己從天津帶回的一個木盒。

  「這是。。。鹹魚?」

  待小太監將盒子給自己呈上來後,朱由校從盒子裡拿出了畢自嚴獻給自己的東西。

  一條曬的硬邦邦的鹹魚。

  嗯,還是條鮁魚,也就是藍點馬鮫。

  「這是百姓捕上來的?」

  將鹹魚拿起來看了看後,朱由校向袁可立問道。

  「這是天津水師捕上來的。」

  聞言,袁可立開口解釋道。

  為了補充軍用,也為了訓練水師,沈有容就購買了大量的漁船進入軍中,讓新徵士卒平日裡出海捕魚。

  軍隊,是世界上最為嚴密的組織。

  而為了練兵讓水師出去捕魚,那成果自然是相當顯著的。

  吃不完,根本吃不完,乃至於吃的水師士卒都不把魚肉當肉,看到魚就想吐了。

  這捕捉回來的魚多的吃不了,賣的話又來不及,那自然就只能想辦法處理了。

  而先前從皇帝這裡拿到的施政綱領中,又恰好有一條,需要天津發展成一座集轉運與食品加工的城市。

  畢自嚴組織人手醃製鹹魚,也就順理成章了。

  而有宮內管理的各個鹽場相助,醃製鹹魚的成本直線下降,最費錢的反到是人工了。

  「聽畢師的意思,能給京營供應鹹魚了?」

  聽完了畢自嚴的敘述,朱由校將手裡的鹹魚扔回盒子裡,驚喜的看向畢自嚴問道。

  「每月可供應鹹魚二十萬斤。」

  看著皇帝,畢自嚴有些不好意思的開口道。

  「現在天津各倉中已經積攢鹹魚七十萬斤無處可去,不知何時可以開始供應?」

  「二十萬斤?」

  聽到畢自嚴說出的數字,朱由校掐著手指算了起來。

  這個數,聽起來很高,但實際上沒多少,按照石來算,也就是個一千七百多石。

  這點兒漁獲,還不夠京營將士造的呢。

  「朕早就想讓京營的將士們每天能時常吃到肉食了。」

  自己想給京營將士每餐增加肉食的計劃終於可以實現,朱由校當即高興開口道。

  「運,從袁師回去就開始運。」

  ps:渤海灣現代捕魚量每月在1.8萬噸左右,也就是3600萬斤。

  「那這個銀錢。。。」

  看著皇帝,袁可立不好意思的開口到。

  魚給皇帝可以,但得給錢!

  天津府現在到處都需要錢,這些鹹魚可不能白給了皇帝。

  不掙錢都可以,但工本費總是要給的吧。

  「。。。」

  虛眼看著袁可立,朱由校的表情有些奇怪。

  這天津是窮到什麼程度了,能讓最典型,最恥於言利的儒家子弟,能讓知府跑到京師來帶貨給皇帝。

  「民間有言,親兄弟明算帳,朕的確不好白要你的鹹魚,更何況還是每月都要如此之量的鹹魚。」

  敲打著桌上的盒子,朱由校開口道。

  「那袁師說,這個價錢,該怎麼算呢?」

  「每斤十二文,如何?」

  有些不好意思看皇帝,袁可立低著頭道。

  「有些貴啊。」

  看著袁可立有些發紅的臉龐,朱由校覺得好笑,有意調戲這位性情剛直,但此刻為了百姓生計,和他這個皇帝扯價錢的好官。

  「要知道,京城鮮魚每斤也才九文。」

  大明的物價是很低的,雖然波動很大。

  從萬曆末到天啟中期,南京物價翻了一倍,一隻鵝、鴨從兩百多文漲到了五百多文,一隻雞從七十多文漲到了兩百多文,一斤豬肉從二十多文漲到了四十多文。

  但這個物價是南京,大明開海白銀流通的終點站,那地方滯銷了大量的白銀,不通貨膨脹才有鬼了。

  相比於南京,北京的物價就要相對的友好一些,一斤豬肉也才十幾文,魚肉更是只有八到九文。

  「陛下,市面上的鮮魚可都是含水的,而鹹魚中水分甚少,一斤鮮魚只能醃製出半斤的鹹魚來。」

  見到皇帝嫌價有些高昂,袁可立也顧不得心中的羞恥感,抬起頭看著皇帝爭辯道。

  「而且,醃製鹹魚也是要鹽的。」

  「如今,市面上的鹹魚價錢在二十文左右,臣的這個價格,已經是最低的了。」

  「哈哈哈。」

  見到袁可立這麼和自己爭辯,朱由校不顧形象,突然哈哈大笑了起來。

  「大伴,你看袁師像不像一個街頭與人爭吵價格的商賈。」


  看著上面笑的花枝亂顫的皇帝,再聽到皇帝後面的話,袁可立羞恥的低下了頭,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但為了天津的百姓,他不得不站在這裡。

  「皇爺。。」

  看了看立在下方,臉色羞恥的袁可立,再看看正在大笑的皇帝,劉時敏有些擔憂。

  皇帝啊,你這麼侮辱朝臣,過分了啊。

  「好官,好官!」

  就當袁可立想著是不是該一頭撞死在這大堂之上時,朱由校終於止住了笑聲,指著袁可立道。

  「這才是我大明的好官!」

  「陛下,臣。。。」

  聽到了皇帝的話,袁可立終於停下了心中尋死的想法。

  從椅子上站起來,來到了袁可立的身前,仔細的打量了一下袁可立,朱由校滿意的點了點頭。

  「治國是什麼?治國不是空談,更不是像有些人,說一大堆的空話、套話,就能將國家治理好的。」

  「而是像袁師這般,將柴米油鹽之物,看的如此重要,重要到要和朕這個皇帝掰扯掰扯,才叫做治國。」

  「為百姓生計,為一鹹魚之價,而與皇帝爭吵者,千古以來,僅袁師一人。」

  替袁可立將整理了一下衣領,朱由校高興的點頭道。

  「將信王交給袁師,朕是放心的。」

  「若是有一日朕遭不測,天下,就要託付於袁師了啊。」(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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