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5章 朝天闕?朕很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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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政使王舜鼎拿著皇帝的一道聖旨,就要將大明的一百一十個言官中的大多數都給趕出京城,各道只留下一個負責匯總言論的御史。

  這消息傳出去後,整個京城都差點兒被掀翻過來。

  久違的一哭二鬧三上吊,科道言官朝天闕,發生的也就順理成章了。

  本經過皇帝的狠手,官員們是不敢搞這種逼宮的戲碼。

  但此刻的情況,明顯是不一樣。

  以往那都是為了錢,為了名。

  雖然說壞人名聲,多人錢財,如殺人父母。

  但在有的人眼中,那父母的命還是不如自己的小命值錢的。

  而現在,朝廷要將御史們都給外放,他們擔心的不是被外放,而是長久直後,形成慣例。

  多少人,花費了多少門路,使上了多少錢財,養了多久的名望,才最終得了個京城七品小官的職位。

  這要是當御史前在京外,當御史後還在京外,那這御史不就是白當的了嗎?

  所以此刻,御史們難得的團結了起來,又給朱由校這個皇帝上演了一出朝天闕。

  看著眼前的這堆奏章,朱由校直接就被氣笑了。

  「皇爺,要去見見群臣嗎?」

  看著樂和和顯的有些不正常的皇帝,劉時敏上前小聲的問到。

  「見,為什麼不見。」

  聞言,朱由校一揮手,對劉時敏吩咐道。

  「你讓曹文詔帶人過去將那些人給朕圍了,朕稍後就過去見一見我大明的這些諸道御史。」

  「奴婢遵旨。」

  聞言,劉時敏心中有些擔憂,抬頭看了眼皇帝,卻發現對方正在挑選著一些奏章後,想不通皇帝這次又要如何處理「逼宮」問題。

  總不能接著像上次一樣,拔出劍來對著他們喝問吧。

  強硬一次可以,但你總不能次次都強硬啊。

  當劉時敏滿腔憂心的來到北洪門外後,就看了來表演「上吊」的隊伍。

  冷冽的冬日早晨,小冰川時代的冷風,夾帶著一股滲入骨頭縫隙中的冷厲,吹動著北紅門外磕頭的御史們腦袋上的烏紗帽。

  寒風不能阻擋他們想要留在京城的熱忱之心。

  按照各個省次序排好,一個個不沉默著跪在北紅門外,請求皇帝收回派遣御史到各省的政令。

  都察院的御史中,除了左右都御史、左右副都御史、左右僉都御史或缺員,或不肯,一大幫子言官們,早在四更天時,就悄無聲息的集結在了北紅門之外。

  而在他們身側站著的,則是一個個臉色漆黑的六部堂官。

  皇帝把翰林一系的清流詞臣們從決策層踢出去後,大明的政治風氣明顯有了很大的變化。

  其中表現的最為明顯的就是,這次地上跪著的,不是都察院的文官,就是六科廊的給事中。

  清流和循吏之爭,此刻被放到了明面上。

  看著這些跪著的人,畢自嚴深刻的知道,皇帝不能退縮。

  將御史從京城派出去,是為了讓各部衙門可以凝聚在一起。

  這個時候一旦退卻,他們這些人這一年多來的努力就白費了。

  大明將重新回到那個朝堂上爭吵上十幾天,才能決定下一件事的時代。

  「臣等恭請聖安。」

  不知是誰先看到皇帝在錦衣衛的簇擁下走出來,先開口高呼了一聲。

  緊隨其後的,就是官員門的大呼小叫。

  「朕聽說,你們一個個的,都不願意替朕去地方上巡視?」

  邁著緩慢的步子,來到了趴著的眾多官員面前,朱由校面無表情的問到。

  「啟奏陛下。」

  看著臉色不善的皇帝,原來的庶吉士,現如今的河南道御史開口到。

  「言官乃為陛下之耳目,今陛下親奸佞輕耳目,乃是取禍之道啊。」

  「停。」

  不待倪文煥將剩下的話說完,朱由校就伸手止住了他接下來的話。

  「你方才說,朕親奸佞而輕耳目。」

  「何為奸佞,何為耳目?」

  「王舜鼎!王舜鼎他就是奸佞!」

  不待倪文煥回答,人群中就有人激動的高呼出聲道。

  「若是直言不諱、仗義執言的耳目之臣皆去,朝中定然處處皆是奸猾狡詐,阿諛奉承之徒。」

  「屆時,正人義士三緘其口,忠臣良才捲舌不言,國之不存。」

  「這話誰說的,站出來。」

  抬起頭,看向跪成一片的人群,朱由校高聲喊道。

  「臣天啟元年恩科七十四名進士,福建到御史黃道周。」

  直起身體,膝行向前,黃道周一臉正氣的到。

  「臣曾讀《皇明祖訓》,太祖曾言,天子當廣耳目,不偏聽,所以防壅蔽而通下情也。大小官員,並百工伎藝之人,應有可言之事,許直至御前聞奏。其言當理,即付所司施行;諸衙門毋得阻滯,違者即同奸論。」

  看著皇帝,黃道周背誦出了一段被大明上下奉若圭臬的東西,《皇明祖訓》。

  這玩意兒是朱家子孫的讀書必學物,【凡我子孫,欽承朕命,無作聰明,亂我已成之法,一字不可更改】。

  雖然只有萬餘字,但朱元璋數易其稿,洪武二十八年才正式敲定文稿。

  而到了後來,這本《皇明祖訓》就更成了大明上下的必讀物。

  看著眼前著名的「扁擔」首輔,朱由校難得的沒有生氣。

  這位在南明隆武元年,組織了些農民,挑著扁擔就北上抗清了。

  其結果也是求仁得仁,被圍攻而死。

  「是個有種的,起來說話。」

  看著黃道周,朱由校給了這個敢正面和他硬頂的新科進士一個尊重。

  「陛下不收回成命,臣絕不起來。」

  看著皇帝,黃道周梗著脖子道。

  「那就跪著。」

  聞言,朱由校輕笑一聲,看著對方開始反問。

  「耳目之臣,爾等有什麼耳目之臣的樣子?」

  「你們是抓出什麼大奸大佞之徒了,還是抓出了苛待小民之賊?」

  「身為天子耳目,整日將忠君報國掛在嘴上,但你們做的事情,那裡有一點忠軍報國的影子?」

  上前伸手替黃道周整理了一下官帽,朱由校彎下腰,盯著對方的雙眼問道。

  「讓你們去巡視民間,就是輕視言官了?」

  「讓你們去做一回真正的耳目之臣,給朕看看四方如今都是個什麼樣子,就是輕視言官了?」

  「你們不是覺得朕輕視了言官。」

  伸手點了點黃道周腦袋上的烏紗帽,朱由校撕開了在場眾人的遮羞布。

  「你們,是擔心朕讓你們離開京師後,就不再讓你們回來,你們是在擔心你們的權力。」

  「自私自利之徒,心中毫無為民為君為國之念。」

  「臣沒有。」

  就在別的人都為皇帝話中所隱藏的殺意而低下頭時,黃道周依舊梗著個脖子,看著皇帝肯定的到。

  「陛下輕視言官,連都察院的奏疏都不看,臣為陛下心憂。」

  「心憂什麼,心憂朕看不到都察院送上來的那些通篇假、大、空的奏疏嗎?」

  從袖中拿出了幾本奏章,甩在了黃道周的臉上,朱由校冷笑著問道。

  「朕看你是新科進士,不想和你一般見識。」

  「滾去地方上巡視一圈後,再來和朕說神什麼仁義道德,說什麼以德治國。」

  對黃道周說完,朱由校轉頭看向在場的其他官員們道。

  「通政司想來都已經告訴你們了,你們需要到各省去,對各省、府、縣的消息進行收集,以供朝廷參考。」

  「朕給你們一個機會,讓你們證實,你們是我大明的耳目之臣,是朕的耳目之臣。」

  伸出手指了指在場還跪著的眾人,朱由校大聲道。

  「否則你們就是一群只會紙上談兵的廢物,從今往後,各道監察御史就不用存在了。」

  「陛下!」

  聽到了皇帝的話,在場的一眾言官紛紛瞪大了眼睛。


  他們只是不想去地方上,怎麼還弄的皇帝說他們都是廢物呢?

  這現在要是再不去,導致了御史編制被撤,那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恨死他們。

  官場上,向來都是一個蘿蔔一個坑。

  這要是弄的朝廷少了上百「御史」這種位卑權重的官帽子,他們可真的就要青史留名了。

  「陛下。」

  就在這時,畢自嚴拱手向皇帝道。

  「太祖高皇帝設科道、御史言官之時,令其職專糾劾百司,辯明冤枉,提督各道,為天子耳目風紀之司。」

  「凡大臣奸邪、小人構黨、作威福亂政者,劾。」

  「凡百官猥茸貪冒壞官紀者,劾。」

  「凡學術不正、上書陳言變亂成憲、希進用者,劾。」

  說到這裡,畢自嚴轉頭又看了眼在場跪在地上的一眾官員,道。

  「凡御史犯罪,罪加三等,有贓從重論。」

  「他們有罪無罪,讓他們自己說。」

  聞言,朱由校看著在場的官員,冷哼一聲,打斷了畢自嚴接下來的話。

  畢自嚴的核心意思無非是懲罰可以,但千萬不能撤編。

  撤編的後果太大了。

  「他們到底有沒有做到他們的職責。」

  為天子耳目之臣。

  御史的第一責任,是聽,是探。

  但是這些人,將御史的職責發展成了規勸,發展成了噴人,噴尚書、噴首輔,到了最後噴皇帝。

  然後就沒得噴了。

  「大明的科道言官,讓朕,很失望。」

  看著甩袖離去的皇帝,畢自嚴嘆了口氣,放下了舉著的手。

  他想要挽回御史的動作,並沒有讓皇帝回心轉意。

  來到畢自嚴的身後,周應秋小聲的到。

  「陛下生氣了。」

  「嗯。」

  聞言,畢自嚴只是簡單的哼哼了一聲。

  明顯,他現在的心情不是很好。

  見狀,周應秋也不意外,繼續開口道。

  「不過,陛下讓御史去地方之事。」

  說著,轉頭看了眼畢自嚴,周應秋有些不確定的開口道。

  「總讓我覺得,各道監察御史在將來,都無法回到朝堂上了。」

  「。。。」

  翻了個白眼,畢自嚴轉身向著自己的馬車走去。

  皇帝對大明體制動的刀子,又不差這一刀,你覺得有什麼用。

  「不打廷杖了,總是讓人覺得缺少了什麼。」

  看著已經有御史失落的從地上站了起來,徐光啟有些不適應的對身邊的孫如游道。

  「嗯,是給人一種缺少了什麼的感覺。」

  點了點頭孫如游對徐光啟的感覺表示了贊同。

  「往日裡,言官挨了廷杖,他們不以為恥,反而引以為榮,甚至能在清流里揚名。」

  說著,兩人對視了一眼後,同時都離開了北紅門。

  站在隊伍的邊上,看著大部分的科道言官們都開始離去,韓爌的神色顯的有些落寞。

  過去的玩法,在如今的大明,已經行不通了,需要開發更適合如今大明的玩法。

  看著周圍漸漸都離開的人,御史李瑾左右看了看,再看看還跪在地上的黃道周,只能咬了咬牙,最終跺腳離開。

  這朝天闕,玩的就是一手法不責眾。

  但如今的皇帝,走的是法要責眾的路子,再這麼繼續下去,恐怕自己也要搭進去了。

  終於,承天門之前,只留下了那個依舊還跪在正門外的新科御史。

  此刻,除了負責守衛的城建營士卒外,再無言官在此逗留。

  看的出來,都怕啊。

  「陛下。」

  身邊人來人往,但黃道周卻被凍的瑟瑟發抖,絲毫感覺不到溫度。

  「這人怎麼辦?就這麼餓死在這裡?」


  站在北紅門的裡面,看著外面的那個獨特的人影,負責統領城建營的錢世楨開口問道。

  「扔去勞改營,讓他在哪裡吃上幾天的苦,他就明白是怎麼回事兒了。」

  聞言,劉時敏沉默了一下後,開口到。

  「五天,就五天。」

  「五天之後,你派人將他送回京城。」

  「好。」

  聞言,錢世楨點了點頭,算是同意了劉時敏的處理方式。

  哪怕死勞改營呢,都別死在北紅門外面。

  晦氣。

  聽到了劉時敏對如何處理黃道周的匯報後,朱由校點了點頭。

  大明的監察御史、給事中們,還沒有爛透,他們還有熱血。

  今天的黃道周就證明了這點。

  但是在暗地裡,不知道有多少狗東西,在扇陰風,點鬼火,對這些人進行鼓動。

  而且這種事情還查不出來。

  不過,往裡日,大明的御史們只能根據街面上的風聞,向皇帝奏事。

  希望這次他們出京,能看到一些他看不到的東西。

  起碼不能再如此輕易的聚集到一起。

  你好歹學習一下官場狗斗術啊。

  這種一串聯就能別串上去的蠢貨,他是真的殺都不好意思殺啊。(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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