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2章 這兵不能太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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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了畢自嚴等人,朱由校下了高台,對無當衛進行了一番巡視。

  無當衛,雖然名為無當衛,但也只有一個營的編制,以酋陽宣撫使冉躍龍為營校尉。

  同士卒們進行了一番交流,嚇的冉家兄弟心驚肉跳之後,朱由校就臉上帶笑離開了無當衛的營地。

  然後,戚金就看著皇帝出營地時,臉上還是一片燦爛的笑容,但沒走了幾步,就變的陰雲密布。

  滑鐵盧,真正的滑鐵盧啊。

  他往日的親下政策,在無當衛居然效果不怎麼樣。

  這些個土司兵,居然敬畏他這個皇帝更甚於他們的頭人。

  跟在皇帝的身後,即便是早就從陸文昭和丁修的信中,知道皇帝雖然很少遷怒於人,但情緒上陰晴不定還是很嚇人。

  但情緒變化這麼快,他是沒想到的。

  「戚將軍,你說這支軍隊,能收歸朕用嗎?」

  轉頭看向戚金,朱由校聲音冷漠的問到。

  「陛下,若是想要收這支軍隊為己用,恐怕還要將還在遼東的白杆兵也調回來,兩支軍隊混編,再編些京營的士卒進去。」

  聞言,戚金思索了一下後到。

  「否則,恐怕這支軍隊永遠都是土司兵,而不是明軍。」

  「你在遼東見過白杆兵,和這酋陽兵相比如何?」

  聞言,朱由校挑了挑眉毛,揮手讓身邊的護衛向後退了退後,與戚金小聲的聊了起來。

  「冉家的這支土司兵作風彪悍,但紀律上不如白杆兵,而且也沒白杆兵裝備更好。」

  回憶了一下後,戚金對皇帝道。

  「而且,秦邦屏、秦民屏等人具是漢人,他們對那些土司兵的駕御,更加的輕車駕熟,在遼東時,雖然同為土司兵,白杆兵相比之下,和遼東漢兒相處的更好,而酋陽兵。」

  說著,戚金搖了搖頭,其意不言而明。

  聞言,伸手捏了捏自己的眉頭。

  漢苗兩家的相處,根本就沒有後世人所簡單了解到的相處融洽,反而是相互之間仇殺嚴重。

  即便是他這個皇帝知道,冉家在歷史上,同秦、馬兩家一樣,幾乎是為大明流盡了最後一滴血,但沒用啊。

  朝廷上下普遍不信任冉家這個苗人頭人。

  冉家沒有秦馬兩家出名是為什麼?

  因為他們不是苗人,是漢人。

  秦良玉的秦家是重慶府人,其父親秦葵,更是大明的貢生。

  而馬家更是根正苗紅的的漢人,為伏波將軍馬援後人,再往上是。。馬服君趙奢,馬姓就來自馬服的簡寫。

  那麼,馬家的土司職是那來的呢?這是一個長達幾百年的延續。

  建炎三年,哎嘿,就是就是完顏構那個時候,剛剛在南方安穩下來的趙宋,因為五溪蠻連年造反,各個土司等相互勾結,連陷施州、南賓諸郡,大半個江南都讓攪的不得安寧,當時的宰相范宗尹提議,土司敬畏伏波將軍馬援,找個馬援後人來平吧。

  然後,早在宋徽宗勤王之時就立下功勞的,馬家之祖,陝西人馬定虎奉詔率兵入川平定五溪蠻,節制九溪十八峒,受封石柱安撫使並世襲。

  元末明初,馬定虎的十六世孫馬克用,遷土司衙署至石城獅子壩,受大明冊封,定下了石柱馬氏十三房,分管山內陳、伍、高、崖、羅、向六族,山外譚、劉、奉、何、冉、江、白七族。

  「白杆兵現在若是調回來,熊廷弼手下就沒有敢進山的山地兵了,到時候恐怕遼東防線就會被建奴的散兵游勇捅的和個篩子一樣。」

  齜了齜牙,朱由校有些牙疼的道。

  「朕為之取無當衛這個名字,就是取昔年諸葛丞相之故事,覺得這酋陽兵善於穿山越嶺,在群山之中可起奇效,若是將之與普通士卒整編,朕實在是捨不得啊。」

  「。。。」

  聽到皇帝的話,戚金贊同的點了點頭。

  石柱、酋陽兩土司兵,在遼東連綿不絕的山巒中戰鬥力如何,他是見識過的。

  不管是行軍速度,還是和建奴的小規模短兵相接,一直都是土司兵占優,同明軍斥候的陣亡率相比,土司兵要少許多。

  「還是得一邊改土歸流,一邊對外擴張啊。」


  心中暗自思索,朱由校給自己的待辦事項上又加了一筆。

  這些人能用,但不能大用,需要軟硬皆施,不然非得給他整個大樂子出來。

  就在戚金思索有什麼好的處理方式時,朱由校突然轉頭看向戚金問道。

  「武略院祭酒陳策陳將軍,你認識吧。」

  「陳策?」

  聞言,戚金先是一愣神,而後就點頭道。

  「認識,昔年援朝抗倭之時,陳策將軍是陳璘都督麾下游擊,臣當時隨劉綎都督東征,兩軍會師之時,臣與之見過。」

  這年頭的將領,除非是進了京營,不然一輩子都見不上幾面。

  而且,戚金雖然是戚繼光的侄子,但他的升官之路一直不咋平攤。

  在沒有皇權的支撐下,戚繼光都自嘲張居正門下走狗,而萬曆對戚繼光,也是恨屋及烏,不咋喜歡。

  所以,即便戚金少年就隨戚繼光從軍,靠著戰功一步步從百戶升守備、游擊、參將,在克平壤之戰時,更是立下了先登之功(雖說那次的先登有點兒多)。

  也就是這一戰後,戚金得到了他一輩子最高的職位,負責南直隸守備的江南吳松總兵,但不久之後,戚金就受不住來自中央朝廷的深邃眼神,因病辭官了。

  「這樣啊。」

  點了點頭,朱由校笑著道。

  「你叔父戚少保善於練兵,不知你學到了少保幾分本事?」

  「這。。。」

  看著皇帝帶笑的眼神,戚金有些牙疼。

  這個問題怎麼回答,在線問,急。

  「城建營的那些人,你有把握將他們練出個兵樣嗎?」

  沒有過多為難戚金,朱由校問出了他的具體目的。

  「有。」

  聞言,戚金當即點頭道。

  城建營的那些人,他也見過,都是以前京營淘汰出來的,在南海子吃飽穿暖,修了半年的地球後,身體素質已經漸漸的補上來了,勉強算是個合格的兵源。

  「軍法司、武德司、後勤司,朕現在再設立個作訓司,編練新兵,以你為主帥。」

  看著戚金,朱由校摸著自己的下巴道。

  「裝備與上四衛相同,訓練強度不必與上四衛相同,軍餉減半,作為預備軍。」

  「臣領旨。」

  聞言,戚金當即就拱手領命道。

  這意思很明白,訓練預備役,為上四衛擴編做準備。

  「劉時敏,你記一下,稍後就去宣旨,以為戚金為作訓司司正,負責京營的新兵訓練。」

  「奴婢遵旨。」

  聞言,劉時敏點了點頭,從袖中拿出本本和炭筆將事情記了下來。

  「新兵營就放在南海子,缺什麼和朕說,給朕寫個條陳來。」

  與戚金一起走在回舊衙門的路上,朱由校和戚金一路交談著。

  將皇帝送到了舊衙門後,戚金就看到了牽著兩匹馬,在此等候自己的丁修。

  「師父。」

  見到戚金出來,丁修上前老老實實的行禮道。

  見到丁修,戚金並沒有第一時間回應,而是從衛士的手中接過自己的佩劍後,順手就抽向了丁修。

  對於戚金如此大帳戶,丁修明顯早有準備,手中的梅鶯只是一動,就擋住了戚金的進攻。

  「不錯,沒有落下手上的本事。」

  將佩劍系回腰間,戚金滿意的點了點頭。

  「師父,先回府吧。」

  「嗯。」

  聞言,戚金也不多言,從他手中接過馬韁,翻身上馬後就向著京城而去。

  「你給我的來信上,說陛下心沉似海,今日我就體會到了啊。」

  見路上沒人,戚金看著丁修,感慨的說到。

  「陛下心思多變,多是對於文官的,而對於武將,我感覺,陛下喜歡心思單純,一心武事之人。」

  聽到戚金的話,丁修覺得不完整,給補充了一句。

  「你覺得,陛下為什麼喜歡心思單純,一心武事之人?」


  聞言,戚金看了眼丁修,而後問道。

  「。。。徒弟不知。」

  思考了一下後,丁修搖了搖頭。

  這也是他心中長久以來的一個疑惑。

  為什麼皇帝那麼的親下,為什麼皇帝喜歡對於小兵小卒表現出親和。

  皇帝的表現,和他往日裡在京城見到的那些個達官顯貴非常的不一樣。

  他什麼時候見到過,大明的官員會與普通人和顏悅色的談話。

  看出了丁修的疑惑,戚金開口解釋到。

  「你是戚家軍子弟,我本以為你能想明白這點,但現在看來,你還要多看看《紀效新書》啊。」

  「。。。」

  聽到戚金的話,丁修陷入一陣沉默。

  他就是因為討厭看書,所以才會到街面上到處溜達。

  「江山之固,在德不在險,這句話經常被那些個文官們掛在嘴上,但他們都沒有明白,什麼是德。」

  「親下就是陛下的德。」

  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戚金感慨的道。

  「你還記得,我戚家軍的軍規,不得劫掠百姓,是為什麼嗎?」

  「記得。」

  聞言,丁修點了點頭。

  「是因為我們身上的衣裳,口中的吃食,手中的銀錢,都是百姓們交給朝廷的賦稅。」

  「對了。」

  見到丁修沒有忘記掉當年戚繼光苦口婆心的告訴士卒們的話,戚金滿意的點了點頭。

  「我回京十餘日了,也在陛下的身邊跟了十餘日,我就明白了,陛下與叔父一般,行的是以德治軍。」

  「京營的那些兵,不管是城建營的,還是虎賁衛的,那都是陛下的病,不管是誰去統領他們,就算是想要造反,士卒們也不會跟著去做,相反會將將領綁了,到陛下那裡去領賞。」

  「士卒不反,將領對於陛下又有什麼威脅呢?所以陛下才會表現出現在這般,很喜歡和武人打交道。」

  「至於說喜歡心思單純,一心武事之人,那是因為這種人,不會受朝堂上的風波所擾,才會堅定的做一把陛下手中所向披靡的鋼刀。」

  作為戚繼光的侄子,平日裡雖然表現的很是木訥,但戚金的心思卻是通透。

  「你心思多變,但懂得藏拙,對你我是放心的。」

  伸出一隻手,替丁修理了下身上的飛魚服,戚金才繼續道。

  「但文昭,他就陷的有些深了,日後恐怕要你出面才能保得下他的一條命了。」

  「師父是指?」

  聞言,丁修的眉頭不由一跳。

  幾萬條人命,割草一般就沒了。

  這是薩爾滸戰場上,見到了大規模血戰後,陸文昭的感嘆。

  而在最後,當沈煉向陸文昭問【值得嘛,為了改朝換代,可連一個女人都不肯放過】,陸文昭的回覆是【到這個歲數,情義、氣節都被磨得差不多了,要是還沒有一點念想】。

  同樣都是戚家軍出身,陸文昭為了前途,拋棄了長久以來,戚繼光教導給自家弟子的存身哲學。

  「狡兔死,走狗烹,高鳥盡,良弓藏。」

  看著徒弟,戚金說出了一句貫徹歷史長河的名言。

  「你是從龍營的百戶,負責保護陛下的安全,我很放心,但陸文昭現在是正廉署的千戶,就讓我很擔心。」

  「錦衣衛的歷代主官中,除了陸炳是因為和世廟關係親近外,其他對文人大開殺戒之人,毛驤、蔣瓛、紀綱、馬順、盧忠(金刀案),他們一個個都是皇帝手中的利刃,誰得了善忠?」

  「。。。」

  聽到戚金的話,丁修的後背上冒出一層冷汗。

  戚金說的這幾個人,死的一個比一個慘,其中弄出金刀案,已經架好炮,就等代宗朱祁鈺來點,就能弄死朱叫門的盧忠,更是喜提一個凌遲。

  「那要不讓師兄向陛下請辭?」

  看著戚金,丁修忍不住道。

  都是同門師兄,肯定是有感情的,丁修覺得自己不能看著陸文昭一路往找死的路上疾跑。

  「都已經入了陛下的眼,他現在想退出,陛下就不會放過他。」

  「我早在復起之時,就告訴他,如今朝中對老帥的非議已經少了許多,如今又是朝廷用兵之時,以他的本事,在軍中遲早能拼出個前程,結果他非要去巴結那個姓郭的監軍太監,進了錦衣衛。」

  聞言,戚金搖頭沒好氣的道。

  「走一步,看一步,做好手中的事,期望陛下真的對武人仁厚,能給他留個後吧。」

  徒弟不聽話,做師父的能氣死。

  戚家兩代在朝堂上拼出了名堂,朝堂上的水有多深,他能不知道嗎?

  陸文昭跑去參與薩爾滸之戰,遭到慘敗,他聞訊後,上書自請復起,趕赴遼東,打算在六十歲高齡再拼一把,看能不能給徒弟搏個前程出來。

  結果,萬曆四十八年五月,他到遼東帶了浙兵營後,京中傳來消息,陸文昭進了錦衣衛。

  這消息,差點兒讓戚金背過氣去。(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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