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6章 安集涼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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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遂死了,宋建死了,縱橫涼州十餘載的兩位梟傑相繼殞命於枹罕,隨著他們的身死,他們犯下的罪孽,鑄過的大錯,也隨之煙消雲散了去。

  只是二人身死之後,待遇卻是相差甚遠。宋建是被梟首,頭顱掛在城頭之上示眾,韓遂則保留了全屍,得成公英和閻行二位故吏出手入土為安了去。

  當下的枹罕城外,成公英掃視著面前低矮的墳塋,粗陋至極的墓碑,只墓碑上文字游龍走鳳,有著說不出的風采,墓碑上書著『大漢安羌將軍韓公遂之墓』。

  望著『大漢安羌將軍』六個大字,成公英驀然想起了昨日下午韓遂臨死之前對他的請求,韓遂念及生平頗有悔意,囑託他在墓碑上書寫『大漢安羌將軍』的字樣,不使他背負逆賊之名於地下。

  念及韓遂臨終前的悔悟,成公英略感神傷,眼角有淚水划過,他扯起袖口擦拭了一二,而後繼續揮灑起了發黃的紙錢。

  身形魁梧,容貌雄偉的閻行,他做著和成公英一般無二的動作,從籃子中抓過大把的紙錢往天空揮灑去,紙錢於微風中飄揚,最終落於韓遂的墳頭。

  成公英和閻行灑完了紙錢,相繼傾倒了幾杯酒水,再叩拜一二後,就此翻身上馬,準備離開此地。

  拍馬離去之前,成公英側首望了一眼韓遂的墳塋,和他故主做著最後的道別,而後他收起臉上的神傷之色,就此和閻行飛馬離去。

  就在成公英安葬及祭祀韓遂的時候,枹罕的縣寺內。

  兵曹彭羕不無感慨:「韓遂雖說是一名逆賊,可好歹也有幾分英傑之氣,能得麾下擁戴,就如成公英、閻行二人,請求為韓遂送葬入土……而成公英、閻行二人,不避忌諱,對故主韓遂盡以死後哀榮,算是不可多得的忠義之士也。」

  「嗯。」劉璋點了點頭,他側首掃了一眼堆滿陽光的窗欞,神色中亦是有些感嘆之情。漢代士人樸直坦誠,多稟忠義之氣,在這種氛圍下,不忘故主的人,是最為士人所認同的。

  成公英、閻行兩位新降之人,不因韓遂逆賊的身份避嫌遠離,而是對韓遂做到了有始有終,生前侍奉,死後送終。也就難怪如彭羕眼光這麼高的人,都對成公英和閻行讚賞有加。

  「明公能得此一文一武,攬成公英、閻行置於麾下,臣當為明公賀也。」彭羕笑語盈盈道,後面他補了一句:「當然,這只是小樁喜事,大樁喜事,當恭賀明公盪定隴右,安集涼州。」

  劉璋面色平靜如水,瞧不出什麼顏色,他只回了一句:「韓遂、宋建雖死,涼州強寇已除,可大大小小的四方之賊,還需一一料理掉。」

  彭羕點頭表示同意,他輕嘆一聲:「明公說的是,韓遂、宋建雖是誅除,可涼州諸多羌胡部落卻依舊是橫行無忌,不將朝廷法度放在眼裡……今者羌胡雖是震駭於明公誅殺韓遂、宋建的武功,眼下不敢有什麼大的妄動,可若是大軍一去,羌胡沒有了強兵壓著,又將生禍矣。」

  「韓宋易平,羌胡難除。」劉璋給出了一個總結的陳詞,涼州羌亂,自東漢開國遷徙羌人入居隴右後開始出現,而羌亂蔓延的時間深長,到如今東漢末年,東漢的氣數都快盡了,可羌亂依舊如同頑強的癩蘚之疾,纏繞在涼州之地。

  劉璋依稀記得,曹魏、西晉之時,尚有大規模的羌亂興起於涼州,攪擾的州郡不安,四方不寧。因是如故,眼下如何治理涼州之地,使涼州長治久安,對劉璋來說是一件頭疼的事情,也是極其考驗他治理水平的事情。

  「吳子遠可有軍報遞來?」劉璋垂詢了一句。

  彭羕聞言搖了搖頭:「吳將軍的最後一份軍報是昨日夜間遞來的,言是他已經行軍抵達了燒當部的近處,正要引兵突進,誅除這伙叛逆過的羌胡,只是情況如何,還需等候吳將軍的上報。」

  「嗯。」劉璋點頭,在沒有無線電、也沒有電話手機的時代,耐心是一條很重要的品德。而沒有耐心,暴躁起來也是無用,畢竟消息傳遞、情報往來靠的是馬力,再怎麼也是飛不起來。

  就在劉璋打算和彭羕不再商談,翻閱起案幾堆積的文書時,門外傳來了從事鄭度的聲音。

  「大勝,大勝。」

  鄭度帶著喜悅之聲,從屋外走入,他先是眉眼開懷的朝著劉璋行了一禮,而後便將一份軍情文書遞到了劉璋的案几上,同時他口中沒個停歇。

  「明公,吳將軍遣人露布飛捷,如今他已經掃清了燒當所部,誅殺渠帥燒當,陣斬羌胡青壯千餘,俘虜羌胡五千餘人,至於戰事詳情如何,明公可一覽文書。」

  鄭度通報的消息,皆是露布飛捷上的內容。而這場戰事的經過,吳懿如何進軍,如何取勝,又是誰突前斬殺了燒當部的渠帥,箇中詳情,他卻是不知曉的,畢竟吳懿遞來的詳情文書袋,他是沒有那個資格拆封,得遞到劉璋的手上,由他的明公一閱。


  劉璋一掃文書袋的封口,見到封口完整無缺後,他扯開文書袋,拿出了袋中的絹布,細細瀏覽起了絹布上的文字,一邊閱覽著,他嘴角的笑意一邊漸漸泛起。

  「吳子遠此行奔襲,使得燒當部措不及防,打的燒當部舉族覆滅,功勞甚勛,又甘興霸突陣無雙,陣斬燒當部的渠帥,立下陷陣和斬將之功,功勞亦是不小。」看完絹布文字內容的劉璋一邊將絹布遞給眾人,同時口中誇耀起了吳懿和甘寧。

  彭羕和鄭度觀閱完文書,齊齊拱手向劉璋賀道:「燒當部覆滅,涼州少一潛禍也。」

  「然也。」劉璋意氣飛揚的表示了同意,自他攻克枹罕,誅殺韓遂、宋建以來,可以說聲威震於夷狄,涼州的羌胡一個兩個、都遣使表示臣服,其中包括前面在襄武城助陣過韓遂的羌胡部落。

  對於這伙子羌胡部落的臣服,劉璋並沒有接受下來,他知曉一句名言『夷狄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強必寇盜,弱而卑伏,不顧恩義,其天性也。』所以他知道羌胡眼下做出卑伏之狀,並不意味著羌胡對他心服口服,而是單純畏懼他的強大軍力罷了。

  可若是劉璋手中沒有強兵,羌胡還會做出眼下的卑伏之狀嗎?這個問題的答案歷史早就有了定論,五胡亂華、契丹、女真……諸多異族給出了同一個答案,那就是他們不僅不會卑伏,反而是凌迫漢人之上,欺凌踐踏漢人。

  今日呼喚冉天王,只緣羌胡又猖獗。

  劉璋追憶起了羯胡終結者冉閔,於是他將前番參與叛亂的羌胡部落遣送來的使者一律誅殺,並分遣大軍掃清這些曾經叛亂過的羌胡部落,將涼州地界打掃乾淨。

  至於如此殘暴行事的理由,劉璋有一個再正當不過的理由了,那就是這些羌胡部落參與過叛逆,而叛逆之賊,當夷三族。雖然這些羌胡部落後面遣使請降,但羌胡請降,不等於劉璋就要接受。

  當然,這裡也不是劉璋抱著對異族的偏見,才導致他如此行事,兇殘的對著羌胡斬草除根。而是他日後將東出征討中原之地,需要一個安寧的大後方,然這些羌胡即是叛亂過一次,那以後就有很大的概率再次叛亂,這是誰也說不準的事情。

  念及日後,劉璋不想給自己在涼州留下什麼禍根,於是他才會做出這等兇殘的事情來。不過這般有損他仁德的事情,在麾下文武的眼中,卻是得到了大力的響應。

  從麾下文武的眼中,劉璋知曉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夷狄戎丑,與禽獸無異。文武群臣皆是把夷狄視作禽獸一般的存在,對禽獸做出再過份什麼事情,也不會有什麼道德包袱。

  此外劉璋只是誅殺叛亂過的羌胡部落,而在一眾文武的眼中,羌胡皆可殺也,卻是不用分辨叛亂過和沒叛亂過的,劉璋的行事還是『手軟了些』,對待羌胡還得是『手軟不得』才行。

  「對於俘獲的羌胡,明公打算如何處置,是否一律誅殺,鑄成京觀,以威赫剩下的羌胡部落。」小毒士鄭度上問了一句,他的神色是躍躍欲試。

  劉璋思忖了一二,他給出了回答:「涼州之地久遭羌禍,道路不修,城池破敗,蓋由羌胡之故,就交予這些羌胡去修繕吧。」

  「明公真是寬仁。」鄭度感慨了一聲,接著揣摩一二後,他補上了一句:「明公說的極是啊!這些羌胡過往犯了下不可赦免的罪行,就如此殺了卻是太過便宜他們了,讓他們去彌補自己的過錯才是。」

  「明公睿智,超脫我等。」彭羕點頭稱道。

  ……

  在接下來的月余,劉璋在萬餘兵馬的簇擁下巡視起了涼州各地,同時他麾下精兵猛將被分派出去,打掃起了涼州的地界,誅殺不曾賓服的羌胡部落,一時間,羌胡的哀鳴之聲響徹隴右。

  其間,不甘心受戮的羌胡組織起了兩波較大的聯軍,欲圖進行反抗,可在劉璋麾下精兵猛將的打擊下,卻是如同夏日海邊被海水激揚而起的泡沫,在熾熱的夏日陽光下瞬息之間爆裂消失,無影也無蹤。

  待到劉璋清理涼州羌胡的事宜結束,共有萬餘青壯羌胡遭到了誅殺,三萬餘羌胡成為了囚虜。而成為囚虜的羌胡只是僥倖存活一時,等著他們的是極為沉重的勞役,修路、補橋、開挖引水的溝渠河道,種種苦活累活在消磨著他們的生命和人數。

  成為囚虜的羌胡多有不願從事沉重和繁苦的勞役之人,其間出現了幾次小規模的羌胡暴動,但在頂盔摜甲、裝備精良,且是以逸待勞的蜀軍面前,羌胡暴動不過是一次又一次的屠殺而已。

  在嘗試反抗幾次,最終結果都是失敗,領頭的羌胡落得五馬分屍的結果之後,羌胡們喪失了反抗的膽氣,老老實實的做起了沉重的勞役,修橋補路,開挖溝渠河道,為涼州的繁榮添磚加瓦,也為他們過去犯下的過錯贖罪。


  繁重的勞役,不得飽腹的食物,成為囚虜的羌胡人數隨著時間一點點的磨損減少,等到了九月末,肅殺的秋季將要過去,凜冽寒冬即將迎來的時候,三萬餘作為囚虜的羌胡,竟是少了一半的人,死去的一半人或是熬不住勞役和病患,或是死在了反抗之中。

  不過羌胡的付出也得到了相應的回報,如涼州的道路得到了修繕,涼州的城池得到了維護,涼州引水灌溉的溝渠得到了疏通。只是羌胡沒有機會享受這些回報,唯有涼州的漢人,才有享受這些回報的資格。

  羌胡負重前行,漢人歲月靜好,在涼州呈現了這樣一副景象。

  冀縣,劉璋此刻正坐鎮於此,處置四方之事。

  「都說羌胡逐水草而居,不事生產,可如今看來,卻是大謬也。」鄭度樂呵呵的同彭羕說笑道。

  「那是。」彭羕點了點頭,表示出認同的態度:「如今這些羌胡幹著修橋補路、疏通溝渠的活,做的都還挺不錯的,可見羌胡也是能做匠事的。」

  二人笑語盈盈,唇舌翻轉,每次一翻動,都有上百的羌胡亡魂在哀鳴。

  不多時,彭羕和鄭度走到了縣寺的大堂門口,二人各自整肅了一下服飾,收起臉上的笑意,方才踏入了大堂之內。

  一入大堂,彭羕就察覺到了內中的氣氛有些歡快,他入座後問道:「可是有什麼喜事?」

  法正面上揚起笑意道:「河西傳來消息,武威太守張猛和雍州刺史邯鄲商不相和睦,更生仇怨,勒兵相攻於武威,邯鄲商非是張猛的敵手,兵敗被擒,為張猛繫於幽獄。」

  「妙哉。」彭羕撫掌,他的臉上同樣浮起了笑意。武威太守張猛和雍州刺史邯鄲商皆是朝廷指派的正牌子官吏,前面他們沒有由頭,不好對河西下手,如今即是張猛和邯鄲商勒兵相攻,做出了不法的事情,那進軍河西就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了,如此一來,就可將勢力範圍伸到河西去。(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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