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3章 涼州風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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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於一行使者人數較少,於是彭羕和婁七自陳倉狹道向關中而行,沒有去考慮向北繞到寬敞的關隴大道,不數日,一行人抵達了陳倉,並在陳倉見到了巡視至此的劉璋。

  陳倉縣寺中。

  「明公,羕此行幸不辱命,天水郡四姓郡望,閻、任、趙、姜,皆有意歸順明公,只待明公來年兵發涼州,彼等便舉兵響應。」兵曹彭羕朗聲道,向著上首的劉璋通稟了一樁好消息。

  一言至此,彭羕從袖中掏出了一封絹布,向著劉璋遞去:「明公,此乃閻、任、趙、姜等四姓的族長與我結定的契書,其上有他們的名字和蓋下的印章。」

  「永年此行辛苦。」劉璋撫慰了彭羕一句,而後從彭羕的手中接過絹布,展開鋪在了案几上,放眼瀏覽了起來這張契書。

  於契書的內容劉璋只粗略的掃過,他細緻的看起了天水四姓各自族長的姓名,閻、任、趙三家的族長姓名入目,劉璋卻是沒有什麼印象,三國之中似乎這幾人都沒有什麼大的聲名和著名的事跡。

  但當姜氏族長姓名映入眼帘,劉璋臉上不免露出淡淡的笑意。

  姜氏的族長,單名一個『囧』,字曰『子光』。

  囧字本義為『光明』,所以姜囧字為子光倒也無可厚非,說起來在當世沒有什麼奇怪的,只是在後世,囧字因為它獨特的顯示,看上去仿佛一個鬱悶、悲傷、無奈的人,於是囧字有了新的注釋和含義,以囧為名,不免惹得劉璋發笑。

  只不過劉璋掛上笑顏,還有另一樁原故,姜囧雖是聲名不顯,歷史上也沒有什麼著名的事跡,可劉璋卻是聽過姜囧的名字。

  無他,蓋因姜囧之子為季漢名將姜維,姜維作為諸葛丞相遺志的繼承者,在劉禪出降鄧艾,季漢將亡之時,猶然抱著『願陛下忍數日之辱,臣欲使社稷危而復安,日月幽而復明。』的念頭,做到了至忠至誠,為漢室忠純,不負諸葛丞相之託。

  於是乎,前世劉璋在閱覽姜維傳時,順帶著將姜維之父姜囧一併記了下來,如今在天水四姓的歸效文書上見到姜囧的名字,他頓有因緣際會之感。

  閱覽完文書後,劉璋將文書遞給了書吏程郁收錄起來,與此同時他心中泛喜,天水郡作為涼州戶口最多,士庶最殷富的一個郡,且涼州之州治在天水郡冀縣,上邽要地亦在天水郡,而如今天水四姓有心歸順,意味著天水郡對他來說是唾手可得,這自是一樁大喜事。

  片刻的快意之後,劉璋將心思放到了當下,他問起了彭羕涼州雙雄馬騰和韓遂的動向:「興霸上報,馬騰和韓遂因大雪之故引兵而去,不知卿前番在天水,可聽聞到馬騰和韓遂退兵的去處。」

  「確有耳聞,馬騰所部前往了隴西郡,韓遂所部返回了金城郡。」彭羕道出了他的見聞,同時對這種情況分析了一句:「二賊如今締結盟交,卻是返回各自的巢穴,沒有合兵一處,以加深盟交之情,可見二賊貌合而心不和也。」

  「卿此見,與孝直同也。」劉璋點了點頭:「前面孝直建言,以馬騰、韓遂恩怨已深,雖是一時聯合,可做不到互助互信,心中對對方懷有戒備之情,我等可以從此謀劃一二。」

  ……

  金城。

  韓遂,涼州金城郡人也,由於出身金城郡的緣故,所以韓遂將金城郡打造成了他的大本營,置為了自己的根基之地,容不得他人窺視。

  今日,韓遂立身於金城郡的郡治允吾城的城頭之上,舉目望著城外山林間的雪景,大雪鋪地,天地為之一白,可謂是勝景也。

  然而韓遂目光飄忽,不曾凝聚,一雙眉宇微微皺起,流露出一副深思的模樣,可見其人並不是在欣賞眼前的雪景,而是心中若有所思。

  至於韓遂所思之物,乃是他的前程,想到前程,他不免念及起了自身的過往。

  作為涼州名士,韓遂本姓韓約,字文約,少時他作為金城太守殷華的下吏,當時殷華在任上去世,他追送殷華的遺體到遐邱,由此揚名一時。

  思來那時候他還是漢室忠良,於中平元年入京辦理公務時,他因作為涼州名士得到了大將軍何進的特地召見,當時他還曾向何進進言誅滅宦官,只是何進未曾聽從,他也就返回了涼州。

  後來中平元年冬日,羌人北宮伯玉、李文侯反叛,自立為將軍,以他聲名顯赫於西州,將他劫持,希望他統領軍政,一同作亂隴右。

  思及此處,韓遂臉上露出了一份淒涼之色,他本是漢室臣子,欲圖誅殺奸宦的忠良,一時不慎,為賊所挾,背負上了賊名,不得已更改名姓,作亂涼州十餘載,到如今為禍深矣,無法回頭了。


  只片刻的掙扎之色後,韓遂面色逐漸堅定了起來,即是做了賊子,回不了頭,他自是此生繼續背負漢賊之名,橫行於涼州,快意此生。

  可如今,大司馬劉璋克定關中,虎視隴右,更是遣人奪取了略陽、隴邸,將手伸到了涼州的腹心之地中,對他的前程很是不利。

  『劉季玉!』念及劉璋,韓遂目光緊鎖,眉宇間憂色甚重,以前李傕和郭汜霸占關中之時,他樂得在涼州逍遙,畢竟李傕和郭汜沒有圖謀他的心思,可劉璋不一樣,劉璋擺明了就是要鯨吞涼州,將他整個吞進肚中去。

  「將軍好雅興,登高望遠,賞此雪景。」

  這時韓遂聽得身後有一聲恭維,雖是沒有轉身看見來人,但韓遂憑藉這句話的音調之色,辨別出來了來人的身份,來人乃是他的心腹謀士成公英,從中平末年就追隨於他左右,從無一絲離叛之心。

  「非是賞景,卻是有愁緒在心。」在成公英的面前,韓遂沒有去遮掩什麼,他吐露出了自己的真心,道出了他心中的憂愁。

  「大司馬劉季玉自繼任益州牧以來,大軍所向,無不糜定,南中、漢中、關中,皆是為劉季玉所攻伐討定,且戰事從無曠日持久的情況,每每都是旬月而定,可知其人用兵非是凡俗。」

  「如今劉季玉虎視隴右,關隴道為其所得,略陽重地,更是為劉季玉把控,直直的插入了涼州腹心之中,隴道之險阻,已為劉季玉所克……」

  「甘寧、文聘,又皆為一時之良將,來年我等欲引兵奪取略陽和隴邸,想來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略陽、隴邸不下,蜀軍便可自關隴道長驅直入,席捲涼州,形勢危殆,是可以預見的。」

  「此外。」韓遂目光閃爍,最終還是坦言道:「外患雖盛,可內憂也是不淺,馬騰此人,前者其襲取我金城,我報以殺其妻小,如今雖是因蜀軍臨境,我同馬騰不得已約為兄弟盟交,可馬騰之心難測,我甚為不安……卿可有建言上承。」

  將當下遇到的內憂外患袒露而出,韓遂的身形背對著成公英,目光依舊眺望著城外的雪景,口中卻是對身後的成公英問詢起了應對之策。

  「以將軍之見,李傕、郭汜緣何敗於劉季玉之手。」成公英對韓遂的提問不做應對之詞,出言似是將話題扯開了去,聊起了前面李傕、郭汜敗亡的事情。

  「嗯?!」韓遂先是呆愣了一聲,而後他思索片刻後,撫須道:「李傕、郭汜二人,逢有大敵,卻是各懷鬼胎,不曾和睦,三分之力應付蜀軍,七分之力卻是用來對付盟友,是故敗亡在了劉季玉的手裡。」

  「也是李傕、郭汜二人勢均力敵,導致軍無主帥,不得併力,反倒是互相牽制,耗損了大部分的精力和力量,而劉季玉一方,眾志成城,上下一心……由此李傕、郭汜敗亡,可謂是自然之理。」成公英補了一句。

  「今者將軍同馬騰,雖為盟交,可內中皆有猶疑,並不敢置信對方,勢同舊時的李傕、郭汜也。」

  「嗯。」韓遂的這一聲語氣肯定,他點了點頭,正如成公英所言,他和馬騰做不到互信,也就是對對方存有猶疑,這種情況下雖是合兵一處,但戰力卻是還不如分兵的時候……就像是抱團的李傕、郭汜,猜忌盟友,拿來防備盟友的力量超過對抗劉季玉的力量,李郭不亡,那就沒有天理了。

  「以卿之見,今者當如何行事。」對於眼下的這種窘境,韓遂一時間沒有什麼主意,他自是問起了成公英。

  成公英抖落著山羊鬍,他應道:「如何行事,還需看將軍之意,將軍以馬騰何許人也。」

  「馬騰此人,無有大志,其得以橫行涼州,不過是因其於羌胡之中薄有名望,可招羌胡助陣,且其子馬超健勇難當,涼州少有人敵,是故得獨霸隴西郡,逞志一時。」說起馬騰,韓遂口中儘是輕薄的話語,他不太看得上馬騰這個身懷羌胡血脈的雜種。

  「然也。」成公英點頭道:「馬騰此人,素無大志,若是能得為一富家翁,說不得馬騰會去做得……異日蜀軍大眾凌迫隴右,馬騰或許會存有歸效劉季玉之心。」

  一言至此,成公英繼續言道:「說起來前者劉季玉曾上表馬騰為涼州牧,劉季玉同馬騰之間,早間便有往來,若是局勢有所不利,馬騰當是會存一份降心,借著往日裡同劉季玉的交情,投效歸順到劉季玉麾下……而馬騰若是於後面的戰局之中暗降於劉季玉,將軍又是不知,或將睡夢之中為人所害。」

  聽到這裡,雖是寒冬,但韓遂卻是驚出了一身冷汗,他轉身看向成公英,片刻後他雙掌一拍:「卿言甚是。」

  「唯今之際,莫若誅除馬騰,一則剪滅後面可能的隱患,避免兩軍對敵之時馬騰投效劉季玉,對將軍造成傷害,二則馬騰一死,金城、隴西,將皆為將軍所把控,由將軍獨掌,涼州的二日同天,將變為將軍的一日凌空。」


  成公英給出了他的計謀,即是誅殺馬騰,清理掉馬騰這一樁可能爆發的隱患,此外避免了大軍有兩個主腦,分庭抗禮之下使不出全部的力量。

  「攘外必先安內,內中不定,安得對敵。」成公英道出了他所規劃謀略的中心思想。

  『攘外必先安內。』韓遂半眯著眼睛,他重複著成公英的話,心中發出連連的認同之意。

  片刻後,韓遂上前,他握住成公英的手,鄭重其事的言道:「當如卿言,攘外必先安內也。」

  定下了目標後,韓遂似是想起了什麼,他面露憂色:「只是馬騰小憨,可其麾下驍將馬超、龐德,皆不是好對付的,我縱想誅殺馬騰,但引兵去攻,一時間也難以攻滅馬騰,若是戰事曠日持久,到時候無需劉季玉來攻,我們就和馬騰兩敗俱傷,不戰自敗於劉季玉。」

  成公英聽得韓遂的擔憂,他卻是露出淡笑:「將軍,如今有一個機會,卻是不知將軍敢與不敢?」

  「怎麼說?」韓遂眸子中閃過一道精光,他問詢道。

  「馬騰遣使前來,欲邀將軍赴隴西飲宴,商議對敵劉季玉一事……我尋將軍至此,也正是為了此事。」成公英半眯著眼睛:「我意將軍前往赴宴,示以誠心,只是不知將軍是否敢前往隴西,與馬騰豪飲一番。」

  「馬騰邀我飲宴?」韓遂有些憂心,俗語云,會無好會,宴無好宴,他擔心馬騰這是擺開了一場鴻門宴,雖是名義上邀他前去赴宴商議軍情,但實際上是加害於他。

  忽的韓遂想到了什麼,他朝成公英問道:「馬騰邀我飲宴,同誅殺馬騰有何關係?」

  成公英淡然一笑:「以英之見,馬騰為人小憨,大抵是做不出加害將軍的事情,而將軍此去示以誠心,待返回之後,再遣使邀請馬騰前來金城一會……」

  成公英的話還沒有講完,韓遂卻是明白了成公英的意思,也明白了成公英的打算。

  皺著眉頭思慮一二後,韓遂對著成公英問道:「馬騰所遣使者何在,我當親自會上一會,招待一二。」

  「諾。」成公英點頭應諾,他為下了決策的韓遂引起了路。(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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