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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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刑警隊一幫人又趕來醫院看望張一昂,順便匯報最新調查進展。

  物證組帶來了一條新線索,昨日從陸一波家中搜出了一隻加密的U盤。經過計算機專家解密,在裡面找到了幾十條音頻文件,裡面的聲音大多是郎博文的,他們推測陸一波曾監聽過郎博文。

  張一昂讓人把音頻文件傳到郵箱,一看共有二十多條。他隨便挑了幾條播放,內容大多是郎博文或關於生意,或關於生活的日常交談,並無特別,他又點了下一條,剛準備播放,王瑞軍眼疾手快地按下暫停鍵,說:「局長,都是些無關緊要的話,不用聽了。」他趕緊將筆記本電腦收起來。

  張一昂奇怪道:「你收得這麼急幹嗎?」

  「啊,這些我們都聽過了,和案件無關。」其餘人也都跟著附和,連李茜也一副不自然的表情跟著說。

  張一昂愈發好奇,伸出手,嚴肅道:「電腦拿過來。」

  「這……」

  「拿過來!」

  王瑞軍猶豫著,只好將電腦又遞過去。

  張一昂打開那段音頻,播放了一會兒後,兩個人的聲音傳了出來。

  「榮哥也太謹慎了吧,不就是省里派了個人下來,只要東叔在,我們有什麼好怕的!」

  「博圖,這你就錯了,榮哥跟我私下說過,如果我們真出了事,東叔是不會保我們的,包括榮哥他自己也一樣。這回省廳來的是高棟的手下,指向性很明顯哪。」

  「真沒什麼擔心的,我跟我朋友打聽過了,來的那個張一昂啊就是個馬屁精,這麼多年也沒破過案子,跟對了高棟才到了省里,嘿,根本不懂破案的人也來管刑警,真是搞笑!」

  ……

  張一昂一臉鐵青地擡起頭,發現眾人都散在了一邊各自聊天,還有人在跟親戚朋友打電話,好像誰也沒聽到電腦里的對話。

  「說這話的人是郎博圖對吧?」張一昂冷冷地問了句。

  「啊,局長,你說什麼呢?」眾人方才回過神,又向他身邊聚過來。

  「這些音頻你們都聽過了吧?」

  「沒有啊,我們就聽了前面幾個,發現沒價值,後面的也就懶得聽了。」王瑞軍笑說道,眾人也紛紛說,聽這些沒用的錄音是浪費時間,他們可沒這個閒工夫。

  「剛才說這話的人是不是郎博圖?」他又問了一遍。

  「呃……」

  「那我再放一遍給你們聽。」

  「不用不用,那人……那人就是郎博圖。」

  「郎博圖現在在哪兒?」張一昂瞪著王瑞軍。

  王瑞軍只好解釋,周榮丟了U盤的當天,郎博文就藉口出差的名義離開三江口,周榮被抓後,郎博文徹底失聯,目前不知道躲哪裡去了。現在奧圖集團由他弟弟郎博圖一手掌管,他稱不知道哥哥的去向,也不願意配合我們誘捕。我們本來也想控制郎博圖,可是沒證據表明他和周榮犯罪團伙有關。周榮手下也稱郎博圖和周榮關係一般,周榮的事都是他哥參與,他頂多是知情。警察查來查去,只查到郎博圖早年坐過一年牢,後來就再也沒有任何違法犯罪的記錄了,所以沒有理由拘傳他。

  張一昂微微皺眉:「郎博圖坐過一年牢?」

  「那是很早之前的事了,他在2006年因巨額偷逃稅款,騙取出口退稅,被判了一年有期徒刑,2007年出獄。」

  「2006年,2007年……難道……」張一昂目光投向空中,陷入了思索。

  「有什麼問題?」三人疑惑看著他。

  「沒事,」張一昂搖搖頭,「陸一波案有什麼進展?」

  李茜為難道:「這案子證據鏈上有個問題。」

  「怎麼回事?」

  「陳法醫和許科長把葉劍和陸一波兩次命案的現有信息都查了一遍,他們倆認為兩次的犯罪現場都沒找到指向性的犯罪證據。這種情況下,即便我們確定了兇手,如果兇手已經處理了犯罪工具,只要他不承認殺人,哪怕我們都知道是他幹的也定不了罪。」

  定罪要講證據鏈,也就是所謂的人證、物證和口供,三者中物證最大。這案子人證是沒有的。現場找不到物證,如果兇器也被處理了,那麼意味著物證也沒有。到時候即便找到兇手,他咬緊牙關不交代,或者交代了又改口稱是警察逼供,那麼照樣定不了罪。

  張一昂想了想,直言道:「先別管怎麼定罪的事,我們當前最重要的是鎖定嫌疑人身份!我不是叫你們去走訪,去查監控嗎?」

  宋星解釋道:「走訪工作沒有收穫,兩次案發都是晚上,案發地偏僻沒有人經過。這次陸一波的屍體發現得晚,難以確定當晚具體是幾點出的事,而且幾處重點監控點距離案發地都有些距離,我們不確定犯罪車輛會從哪條路經過,符合陳法醫描述的越野車太多了,沒法進行排除。」

  張一昂嘆口氣,抓住兩個拐杖站起身,說:「我們走吧。」

  「去哪兒?」

  「回單位,我相信證據是有的,也已經被我們找到了,只是我們還沒意識到這是證據。」

  李茜關切地問:「你的身體?」

  「我沒事啊,都是皮外傷。」

  他正要擡步,宋星為了將功補過,忙過來攙扶:「局長,我來扶,您小心點啊。」

  「哎喲!」張一昂一聲大叫,「你別碰霍正咬的地方啊。」

  又是宋星!唉,眾人直搖頭,這人徹底沒救了。

  張一昂拄著拐杖,來到單位的物證室,兩起命案中各種有價值沒價值的東西都分門別類地放在了這裡。他看了一圈,最後拿起葉劍家和陸一波辦公室都有的東西——兩張合照。

  第一張是2002年,第二張是2007年。第一張中周榮、葉劍、郎博文、陸一波四個人共同圍在郎博圖四周,地點是郎家原來的汽配廠。第二張照片主角變成了郎博文,圍著的人里多了一個羅子岳,地點變成了奧圖集團的樓盤,上面均用娟秀的中文字寫著當時的年和月。

  張一昂向李茜招招手,指著照片外面寫著的中文字:「你去比對一下郎博圖的筆跡,看看這行字是不是他寫的。」

  沒一會兒,李茜就回到物證室,她拿了前幾天郎博圖的詢問筆錄,上面有一份他寫的關於郎博文的情況說明。一比照,郎博圖字跡娟秀,就像女生的筆跡,照片外的這行字正是他所寫。

  張一昂嘴角冷笑:「這樣就越來越清晰了。」

  「你……你懷疑兇手是郎博圖?」

  張一昂不答,只是讓李茜把刑警隊幾個負責人都叫了過來,安排下去四件事:第一,查郎博圖2006年坐牢的前因後果;第二,調出奧圖集團的股權架構;第三,列出郎博圖和奧圖集團名下的所有越野車,查證在陸一波死亡當晚這些車是否在附近監控里出現過;第四,查郎博圖這幾日的全部行蹤,注意,不要向他提及陸一波命案的事。

  「局長,為什麼要專門調查郎博圖?」眾人都覺得不理解。

  張一昂反問:「你們覺得為什麼?」

  宋星嘿嘿一笑:「局長,放心吧!查郎博圖的事包在我們身上,我敢打保票,我肯定能抓到他把柄。以後我保他在三江口混不下去,他只要敢賭博、敢嫖娼,我一定把他弄進來好好收拾。他居然敢這麼說局長——」

  王瑞軍急忙連聲咳嗽,眾人趕緊低頭逃出房間,獨留宋星硬著頭皮轉過身,邁動灌了鉛的雙腿走出去。

  張局親自定下專門針對郎博圖的調查,各組行動極其迅速,這才過去半天,幾項調查結果都已出爐。

  首先是郎博圖當年的坐牢經過,李茜調了各種資料並且詢問知情人,包括被他們關押的周榮,還原了郎博圖的整段經歷。

  奧圖集團是朗博文父母二十世紀九十年代創辦的,當時還不是集團,叫三江口奧圖製造有限公司。2000年,朗博文的父親病逝,第二年母親退出公司,將整個奧圖汽配廠的生意都交給了小兒子郎博圖。這正是第一張照片的由來,郎博圖成了家族企業的當家人,哥哥郎博文和他幾個好友圍在一起為他慶祝,合影留念。當時葉劍已經進了警隊,陸一波在其他單位上班,郎博文跟著周榮去外地做生意,說起來,郎博圖是當時這幾個人里最有錢的。

  郎博圖接管汽配廠後,正遇中國加入世貿組織,汽配廠利潤極其火爆,周榮還開玩笑說,如果他和郎博文做生意失敗,就回三江口一起給郎博圖打工。郎博圖賺到一些錢後,開始不務正業了,據說吃喝嫖賭樣樣俱全。平時也不管理工廠,工廠因質量事故接連丟了幾個大客戶,他自己又去澳門賭博,很快把之前賺的錢都賠進去了。後來郎博圖又被工廠的內部員工舉報,說他騙取國家出口退稅,數額上千萬,於是他被抓進去判了刑,還處以巨額罰款。當時還是葉劍親手抓的人。他沒錢交罰款,被迫要賣工廠。

  此時周榮和郎博文的生意已經越做越大,得知消息後,他們倆一起將工廠買了下來,後來周榮又給工廠注資變成奧圖集團,全權交給郎博文來管理。


  郎博圖出獄後,痛下決心,重新做人,想回奧圖工作,但周榮不同意,周榮一向看郎博圖不順眼。即便到現在,郎博圖雖然叫他「榮哥」,但他就是不愛搭理郎博圖。

  好在郎博文看在兄弟情誼上,擔保郎博圖不會再跟以前一樣,才讓他回到公司,幫自己做事,一直到現在。

  這就是郎博圖入獄前後的整個經過。

  張一昂問:「那奧圖的股權結構這些年有哪些變化?」

  「奧圖一開始是郎博圖的,被迫賣廠後,郎博文和周榮一同接手。後來經過很多次變更,現在奧圖的股權很複雜,周榮稱郎博文是大股東,他是二股東,還有其他一些公司和個人參股,郎博圖也占了百分之一的股份。」

  「郎博圖只有百分之一的股份?」

  「對,本來他已經沒有股份了,大概是郎博文分給弟弟的。」

  張一昂點點頭,果然和他猜測的很接近,他又問王瑞軍和宋星:「監控查得怎麼樣?」

  王瑞軍一臉佩服道:「局長,果然如你所料,我們找出了登記在郎博圖和奧圖集團名下的所有越野車,有針對性地核查監控,最後發現,陸一波案發當晚十點,附近的一個監控拍到郎博圖的越野車經過,雖然圖像不清晰,但我們還是可以斷定駕駛員就是郎博圖。」

  張一昂眼睛一眯:「他果然在陸一波案發地周圍出現過!」

  接著,宋星講述他負責的調查行蹤工作:「我拿到監控的結果就去奧圖公司找了郎博圖,我問他當晚十點,他開車去幹嗎了——」

  「等等,」張一昂皺起眉,「你原話就是這麼問他的?」

  「對啊。」

  「我怎麼說的?我怎麼跟你說的!」張一昂忍不住吼起來,「我說查郎博圖這幾天的行蹤,但是不要跟他提及命案!」

  「我沒提命案啊。」

  「你問的是那天晚上,跟提命案有什麼區別!」

  「我——」宋星把一張苦臉轉向李茜和王瑞軍,此刻他是多麼需要一個擁抱啊。他們倆看著他,搖搖頭,嘆口氣。

  「如果郎博圖意識到我們在懷疑他,他直接跑了。宋星,你可要負完完全全的責任!」

  「我——」宋星心裡大急,轉身就跑,「我馬上去找他!」

  「回來!」張一昂叫住他,「也不差這麼一會兒了,你把他這幾天的行蹤說一遍。」

  「郎博圖說那麼多天前的事他記不清了,他查了一下行程。他在陸一波死後的第二天下午去了北京出差,待了幾天,前天才回三江口。」

  張一昂思索了幾秒,道:「按陳法醫說的,兇器是一輛掛了刀板的越野車,嗯……你去把郎博圖的那輛車先扣回來,讓法醫詳詳細細檢查車輛內外是否有被害人的生物信息殘留。」

  宋星得意地說:「局長,我已經扣回來了,陳法醫正在檢查。您放心,我知道不能讓郎博圖知道我們在查命案,我故意說監控拍到這輛車有一起嚴重肇事逃逸事故,郎博圖說不可能,我說也許是其他車套牌,要扣車回去調查才能確認,就把車拖走了。」

  「你這個理由真的是……」張一昂嘆一聲氣,對他已經喪失了信心,「你先跟他來一個『此地無銀三百兩』,又來一個『隔壁王二沒有偷』,你當他是傻子嗎?哎……你趕緊打電話給法醫,問車查得怎麼樣。」

  宋星掏出手機撥給陳法醫,很快傳來一個令人失望的結果,車子被清洗過,什麼都查不出。

  張一昂臉色一變,沉吟片刻,突然舉起拐杖往地上用力一戳:「迅速逮捕郎博圖!」

  「逮捕他?」三人被這麼直接的決定嚇了一跳,在兩人的眼神鼓勵下,李茜小聲地詢問:「我們……我們憑什麼逮捕郎博圖?」

  「郎博圖百分之百就是連環命案的真兇!」張一昂斬釘截鐵地告訴他們。

  「這個……」三人都欲言又止。

  張一昂搖搖頭:「你們不相信?」

  「呃……我也認為郎博圖是兇手!可是……我們沒證據啊。」王瑞軍說道,另兩人也附和著說沒證據。

  「現在是根據疑點先控制嫌疑人,證據可以慢慢找。」

  三人互相看了看,一起小心問:「郎博圖……他有什麼疑點?」

  「可疑人員在可疑時間經過可疑地點,事後還可疑地洗了汽車,四個可疑加起來,還不夠可疑嗎?」

  三人咀嚼著這句話,聽起來很有道理,可總覺得少了些什麼。

  張一昂吩咐宋星:「你待會兒先派便衣去郎博圖公司附近埋伏,然後再打電話給他,就直截了當告訴他,你涉嫌陸一波命案,現在馬上來公安局配合調查。到時便衣在外面觀察,一旦發現郎博圖試圖潛逃,就當場將他逮捕!」

  「如果他不逃呢?」

  「那就直接帶回來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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