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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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聰退卡無果,沮喪地回到了家。之所以剛剛酒店要核實他的身份,他就膽怯離開了,是因為他擔心他扣的車不是那兩個渾蛋的。那兩人住的破房子,看著也不像能買得起這種越野車的人,八成是兩人借來的車,那三張儲值卡更不像他們的消費檔次。

  不過就算他們窮,這場車禍明明是他們害的,按人道主義講怎麼也得賠點錢吧。

  杜聰越想越氣,就拿了個單肩包,包里塞了個鐵榔頭防身,下樓去找他們倆要錢,能要多少是多少。

  他坐上公交車,到了城南的某一站下車,走過去幾百米就是那兩人的家。他掏出榔頭握在手中,以防見面動手也能有個依仗。

  此時,剛哥和小毛正在家裡一籌莫展。李棚改的屍體還放在後屋的麻袋裡,車被杜聰開走了,裡面還有個藏了一百萬美金的箱子。他們不知道杜聰電話,只能盼著他沒發現箱子裡的美金,回來找他們要錢。

  兩人等了一天,聽到有人敲門便迫不及待地奔過去,透過門縫望見是杜聰,喜出望外地一把拉開門。杜聰嚇了一跳,慌忙舉起榔頭防備,誰知這兩人貼上來,一口一個大哥叫著,像兩條癩皮狗一樣。

  「大哥,終於把您盼回來了!大哥,昨天那車是我朋友寄放我們家的,您行行好,趕緊把車還我們。」

  「你們還知道要車啊,我車撞了怎麼算?」

  「賠!」剛哥表態很果斷,「我們照價賠。」

  「你們會賠?」杜聰見對方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一時沒反應過來,痴痴道,「你們賠多少?」

  剛哥一拍手:「大哥你說多少錢!」

  「我說……」見對方態度這麼好,杜聰報三十萬都有點忐忑了,「那車子也不是我的,車子撞了,修理費加折舊費,一共是六十萬,我自認倒霉賠三十萬,還有三十萬你們出。」他怕對方不信,馬上補充,「事故警察登記過的,你們不信可以問警察。」

  「不用問,三十萬人民幣是吧?」

  「那……那不然呢?」

  「沒問題!」剛哥一口答應下來。小毛推推他,意思是他們哪來三十萬,剛哥一把打開他,斥道,「聰哥說三十萬,就三十萬!我們不還價!」

  杜聰見他們倆突然變成這副態度,一時捉摸不定,又看了看他們的破房子,遲疑道:「三十萬你們拿得出來?」

  「當然拿得出,您呀把車先還我們,我們第二天就給你整齊的三十萬!」

  杜聰心情瞬時冷了下去:「你們是想把車給騙回去吧?」

  「怎麼可能!」剛哥拉長語調,「聰哥,咱們都是講規矩的人兒,你呀把車還我們,我們馬上去把車抵押掉,您要的錢一分不少全給您!」

  杜聰冷冷一笑,伸出手:「說這些沒用,先給我十萬,我就把車開回來。」

  「十萬啊……」剛哥面色為難地看向小毛,小毛更是為難。

  杜聰壓根兒就沒指望能從他們那裡要到三十萬,能賠個十萬,其他自己再想想辦法已經謝天謝地了,見對方這副面孔,杜聰自己砍下價:「先給八萬!」

  「八萬啊……」兩人還是很為難。

  「那你們說先給多少!」

  剛哥拍著胸脯承諾:「只要您把車還我們,三十萬一分不少。」

  「不可能!」杜聰態度沒有商量餘地。

  小毛接口道:「聰哥,你相信我們,你先把車還我們,我們拿到車,有的哪只三十萬——」剛哥一巴掌拍到小毛後腦勺上,他差點就把箱子的秘密說出去了,立刻說,「聰哥,我們先籌一下錢,錢先給你,你再把車還我,是這樣吧?」

  「就這幾天啊,我可等不了!」

  「沒問題!聰哥,你給我個手機號,我們籌到錢就打你電話。」

  杜聰打量他們幾眼,對方今天的態度頗為奇怪,可對方態度再好,也不可能讓他不收一分錢把車開回去,他皺皺眉,留下手機號,將信將疑地離開。

  待他前腳剛走,小毛就嘀咕道:「咱們上哪兒去找八萬塊錢給他?」

  剛哥轉頭一巴掌打上去:「你真是智商低得要老命了,差點讓他知道車裡有大錢。錢咱們拿不出,他搶了咱們車,咱們再去把車偷回來不就成了。」

  「可車在哪兒咱們都不知道啊。」

  剛哥又一巴掌拍在他後腦勺上:「跟蹤他回去呀!」


  說干就干,兩人馬上悄悄跟上去,跟著杜聰穿過幾條小路,來到外面的大街上,遠遠的,他們看到杜聰走到了公交車站,過了會兒上了一輛公交車。

  剛哥連忙攔下旁邊一輛等客的鐵皮三輪殘疾車,跟師傅說:「開快點,跟上這公交車。」

  「要超過公交車嗎?」開車的師傅是個四十來歲的漢子。

  剛哥眼睛一直盯著公交車,沒好氣地應一句:「就你這車還能超車啊?」

  「哎兄弟,這話我可不愛聽了啊,我這車性能好著呢,我——」

  「你就跟牢公交車就行,別太近,別太遠。」

  「你們是警察?」師傅從後視鏡里看了眼他們。

  「不是。」

  「不是警察那你們跟蹤這公交車幹嗎啊?」

  「抓姦行吧?」剛哥懶得跟他廢話。

  「你們借我這車抓姦,萬一出點什麼事,我可遭殃啊,我拉著你們跟公交車,可耽誤我其他生意了,這錢怎麼也得給個雙倍吧?不然我可就不跟了啊。」司機趁機要價。

  剛哥眼神從公交車身上抽回來,瞪向他:「我問你,你開這殘疾車跑出租,你有殘疾證嗎?」

  「沒有啊。」

  剛哥對著他後腦勺伸手就是一巴掌:「你再廢話,老子讓你有殘疾證!」

  另一邊,方超和劉直也在駕駛著他們的這輛殘疾車緩緩行駛著。

  「超哥,你讓周榮定交易的時間、地點,他耍詐抓我們怎麼辦?」

  「穩住,我是在試探他呢。」方超不屑地哼了聲,他駕駛殘疾車繞著嘉德廣場外圍的幾條馬路開了幾圈觀察環境,期間無數次搖手拒絕了路邊打車的行人。一番地形查看下來,方超準備在路邊找個地方停車等待,可這廣場周圍哪有停車位啊,附近的商場雖有停車位可也不讓他們的殘疾車進去。方超找了一大圈,最後在離廣場不到一公里的一個拆遷工地變成的臨時免費停車場停下車,不遠處正停著李棚改的那輛越野車。

  方超向劉直慢慢解釋:「這是我們在三江口的最後一筆買賣,這筆如果做不好,我們是不是都得進去?」

  「是啊。」

  「所以這一次只許成功,不許失敗。我讓周榮定交易的時間地點,並不是要跟他交易。我是看他有沒有設套。如果他找了警察下套,那也不指望從他身上拿錢了,直接把U盤公開。如果他沒有設套,我到時再定交易的方式。我剛才看了嘉德廣場周圍的地形,我們從這裡走過去只要五六分鐘,躲在這裡又很不起眼,所以我們就在這裡等,時間快到了我再出去查探。」

  杜聰從公交車站下了車,剛哥和小毛也趕緊下車,在後面佯裝不經意的樣子遠遠跟著。杜聰踏進單元樓,剛哥也悄悄跟進去,他透過樓梯的間隙看到杜聰走到了四樓左手邊的房間開門進屋。

  剛哥退出來後,告訴小毛:「他人住這裡,車子應該就在附近。」兩人沿著馬路將兩側停著的汽車仔細找了一遍,沒有發現李棚改的車。

  「再去旁邊看看。」

  很快,兩人來到了房子後面那片臨時停車場,那裡停了很多車,他們四下尋找一番,欣喜地發現李棚改的越野車就在其中。他們興奮地跑到車邊,朝車內張望,箱子卻不在車裡。

  剛哥尋思道:「箱子不在車裡,那一定被他帶上樓了,他來找我們要錢,說明他還不知道箱子裡有錢。」

  「剛哥,那我們怎麼辦?」

  「一種辦法,我們直接上他家,把箱子給搶了。不過如果他報警,警察來了一調查,李棚改的事就穿幫了。所以只有第二種,我們去把他家的門給撬了,找到箱子,拿走裡面的錢,到時我們把美金兌成人民幣,拿三十萬賠他讓他封口。我們把車開走處理掉,事情就乾淨了。」

  兩人商量一番,覺得此計可行,就先回家去找工具撬門。

  不過在離他們倆十幾米外的地方,兩雙眼睛正兇狠地瞪著他們倆。

  「你確定是他們倆?」方超語氣中透著寒意。

  「這兩人化成灰我都認得!」劉直已經迫不及待要下車了。

  方超一把拉住他,沉聲道:「等一下有你動手的機會,我們先跟上去。」

  待這兩人走到路口打了輛殘疾車離開後,方超也轉動了鑰匙,他們的殘疾車不遠不近地跟在了後面。

  剛哥和小毛下了殘疾車,朝家中走去,商量著行動計劃。


  「待會兒你拿好工具,我打杜聰電話,把他約出來,你趁機撬開他家的門,進去找到箱子,拿了錢就走,知道嗎?」剛哥叮囑他。

  「我去撬門?」

  「是啊。」

  「可我不會開鎖啊,撬門不是你最拿手的嗎?」

  「撬門怎麼變成我最拿手的了,我什麼時候撬過門?」剛哥一臉吃驚。

  「我聽老家的人都說,你總是半夜撬開村里那些婦女家的門,把人給睡了,後來被他們丈夫知道了,才把你趕出村的。」

  「扯淡!」剛哥啐了口,怒道,「想當初我在村里那會兒,還用得著撬門?你信不信我家就算裝三個防盜門,也得被那幫婦女翻進屋。」

  「這……這日子啊……」小毛狠狠咽了下口水,眼中無限嚮往。

  「別廢話了,」剛哥打斷他的想像,「現在怎麼辦!」

  兩人歡天喜地地商量了半天怎麼撬門怎麼拿箱子,結果兩個人都沒撬過門。

  他們停下腳步,尋思了半天,總算被小毛想到辦法:「我認識一哥們是開鎖公司的,平時也偷點東西,我見他開過鎖,把貓眼轉開,他有根特製的杆子伸下去轉幾下就開了。我去跟他借專門工具,到時我再穿上工作服,裝成開鎖工人,如果一時半會兒沒撬開,有人經過也能掩飾過去。」

  剛哥高興地拍手:「你這兩天腦子好像開過光啊!先搞那美金,又想出扮開鎖工人,嘿,就這麼幹!」

  說完,兩人掉頭往回走,朝那開鎖的哥兒們家中走去。

  在他們倆身後五六十米外,方超和劉直一直不動聲色地默默跟著,若不是這兩個渾蛋,他們搶了周榮後早逃之夭夭了,哪會淪落到如今還要跑路的地步,今天不光要拿回箱子,還得結果他們的命。

  光天化日下不能動手,只待兩人到家,他們就能下手,此刻見兩人突然掉頭,方超和劉直馬上朝牆一側稍稍別過身去,低著頭佯裝經過的路人,快步朝前穿了過去,走了幾十米到達一堵牆的轉角口。他們停下腳步,正要回頭朝兩個小毛賊望去,突然間牆後傳來一聲叱喝:「孫子看招!」

  方超和劉直本能轉過身,卻見兩隻巨大的臉盆朝他們徑直飛來,劉直手腳修長,擡起一腳便將沖向自己的臉盆踢飛到一旁,方超眼見臉盆飛來,沒時間反應,本能舉起手臂抵擋,臉盆雖然被打飛到一旁,但臉盆中的東西卻在下一秒將他淋了滿滿一身。

  方超愣了愣。伸出舌頭,一股咸臭味,低頭看下去,渾身被污穢物淋了個乾淨。幾秒後,他擡起燃燒著熊熊火光的雙目直視對面發呆的三個男人。

  「兩位大哥,不好意思啊,我是潑後面那兩人,怎麼他們掉頭走了,兄弟給你道個——」,「歉」字還沒說出口,方超已經一把掐住他脖子直接甩到了牆上,把他砸得頭破血流。他身後兩個小弟見老大被打,剛要去拿路邊的石頭當武器,被緊隨而來的劉直三拳兩腳踹倒在地上,動彈不得。

  「大哥饒命,小弟……小弟真不是故意的。」被方超抓在手裡的男子知道遇上了狠人,哭喊著求饒。

  這時,旁邊一輛電動車經過,劉直朝他狠狠瞪了眼,那人趕緊裝作什麼也沒看見開了過去。方超怕路上鬧出大動靜引來警察,只好忍住滿腹滔天怒火,示意劉直將這三人一齊抓過來,帶進旁邊的一條小弄堂,掐著那人的脖子問:「你們三個幹嗎的?」

  「大……大哥,我們……我們是討債公司的,剛才……剛才那會兒從你們後面走過的兩個人欠了信用卡不還,我們催了幾次沒用,只好……只好給他們點教訓,沒想到得罪了大哥,求你……求你放了我們。」

  方超咬牙問:「那兩人住哪兒?」

  「住這後面。」討債的伸手向後一指。

  「帶我們過去。」

  「帶你們過去?」

  「他們也欠了我們錢,討債還輪不到你們!」

  三人連聲應允,為了討回幾萬塊信用卡欠費,他們可不敢得罪這兩尊神,每天在江湖上混,他們一眼就看出這兩人是惹不起的主。三人帶著方超和劉直來到剛哥的院子前,方超打發他們滾,以後別讓他遇上,三人忙不疊跑走。

  院子門鎖著,不過這院門的破鎖對他們來說形同虛設,劉直找了張銀行卡隨便糊弄幾下就將門打開了。兩人走進院子,徑直來到屋子前,房門昨天已被杜聰踢壞,只是虛掩著,方超滿腔怒火,也不管裡面是否還有人,直接一腳踹了進去。

  兩人進屋找了一圈,沒有人,可同樣也沒找到箱子和美金。

  這時,劉直注意到後屋裡面有個麻袋,他踢了一腳感覺有些異樣,心中有種不祥的預感,他馬上解開麻袋繩索,果然露出了一具男性屍體,正是李棚改的屍體。

  「超哥,又是……又是一具屍體。」那兩人剛給他們倆調包了一具屍體,此刻屋裡又來一具屍體,縱然劉直膽大包天,但他不是殺人狂,遇上這號人也不禁發怵,「這兩人……該不會是變態殺人狂吧?」

  方超站在原地,目光在屍體上停留了幾秒,頃刻間所有理智都被怒氣所占據:「管他是不是殺人狂,今天我一定要將這兩渾蛋碎屍萬段,碎屍萬段!」他激動得抓起旁邊一條椅子狠狠往地上擲去,摔得四分五裂。

  劉直從未見一向「穩得住」的超哥發這麼大火,看得膽戰心驚,只好小心翼翼勸說:「超哥,咱們今天是最後一票,得從長計議,千萬要穩住啊。」

  「穩你個頭!老子就是要把這兩個渾蛋弄死,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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